《长安幻夜同人·静安东里24号异闻录》半夏泻心

6、（六）

　　（六）
　　“是感冒引起来的。”
　　“哎？”
　　师夜光这时正坐在何薪的位子上，一手放在桌上压着会诊单，一手不自觉地转着钢笔。刚才和慕慈他们看完病人后，加急化验的血象报告单也出来了，除了中性粒细胞稍有点高之外，其他基本正常。师夜光翻开27床的病历，“你们这病人，是个单纯性的过敏性紫癜。她前几天感冒了，细菌感染就是过敏原。其实这病初起症状跟感冒差不多，不好分……”
　　27床的主管大夫胡烈儿边听边认真点点头，何薪坐在一边还研究着那张血象报告单。“她现在处在过敏期，也别用抗生素了，”师夜光低头开始在会诊单上写着，“你们开点中药吧，把感冒治好了，再加点扑尔敏吃，没什么大事儿。”
　　“嗯……就吃点扑尔敏？”胡烈儿皱皱眉，“要不要查个肾功能？”
　　“你怕是紫癜性肾炎？不用肾功能，验个尿就行，有管型和蛋白……”师夜光停下笔想了想，“不过我觉得不会是。”
　　把会诊单递给胡烈儿，师大夫立马笑嘻嘻地凑到何薪身边去。“师兄，病人也不是每次感冒之后都会发紫癜，你怎么就知道这是过敏原呢？”
　　何薪眨眨眼睛认真地问。师夜光转转钢笔回答说：“过敏性紫癜的首要外部致病因素就是细菌病毒感染，尤其是上呼吸道的感染。病人是老慢支入的院，治疗都是常规药，以前经常用的没问题。这几天的饮食也没有特殊。排除一下自然是感冒的可能性最大。”
　　小何大夫“唔”了一声，师夜光继续说：“过敏这东西，依个人体质而定，千奇百怪的。我遇见过一个最有意思的，那人对西红柿不过敏，对鸡蛋也不过敏，但偏偏就是对西红柿炒鸡蛋过敏！”
　　慕慈从病房出来后接了个电话，这时候才推门进来。一进来就瞧见那两个人正嘻嘻哈哈笑成一团，不免脸上又抽了一下。正巧师夜光抬头看见，眼珠儿一转笑着调侃：“慕主任，我看你今天脸色一直不好啊，不如让司马来给你算一卦吧~”
　　“谢了，”慕慈挑挑眉毛，“请司马主任留着功夫给他的病人吧……刚才手术室推下来一个病人，好像是你们科的？”
　　“哎呀，”师夜光站起来看看挂钟，“做得够快的嘛……阿薪，我回去了，有空儿来八楼上串门儿啊~”
　　“嗯！”何薪笑得眉眼弯弯。师夜光刚走了两步，突然又转回身来，“对了，你们前天是不是收了个姓李的病人，男的，挺年轻？”
　　慕慈看看何薪，实习医师点点头，“是有一个，哮喘来的，叫李琅琊。”
　　“哦，就是这个人，是阿薪你管的？”
　　“是啊。”
　　“多照顾着点儿，他是司马未婚妻的堂弟。”
　　“……哎？！”何薪对这层突如其来的复杂关系表示了诧异，而师夜光已经摆摆手出门了。小何转向自家主任，慕慈温柔地解释道：“司马主任的未婚妻，是‘李唐’董事长的二女儿。”

　　李琅琊坐在床上看书。但他看得并不专心，过两行就要抬头瞧瞧坐在对面的那人。安碧城正一手托着腮，一手摆弄着小巧的平板电脑，似乎丝毫没在意李琅琊的眼神。坐在床上的人终于忍不住轻轻叹口气，试探着叫了一下：“……碧城？”
　　“嗯？”安碧城轻轻应了一声，没有从电脑上移开眼睛。
　　“你……今天不用上班啊？”李琅琊尽量让口气显得毫不在意。
　　安碧城抬起头，略带冰绿色的眸子眨了眨，白皙的脸颊上慢慢泛起笑意，淡色的头发被窗外日光照映，闪出一点点光芒。这种笑容李琅琊很熟悉，还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发现，每当那个混血青年冲自己这样笑，自己就要遭受一次盘剥，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所以虽然这些经历已经远离他很久，李琅琊还是立即做出了防卫般的反应——侧身，低头，专注于手里的书本。然后他听见安碧城那种从来未改的，带着点特殊音调的普通话：“没关系，我在这里也可以看报表。”
　　……难道你看了整整三天的报表么？李琅琊在心里默默反问了一句，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他，安碧城正眉眼带笑地瞧着自己手里的书，“你又看什么呢？”
　　李琅琊顿时有点不自在起来，右手挠挠头发，左手把书本的封面翻给那人看。安碧城瞧见“广异记”三个字便挑起了眉毛，撇向李琅琊的眼神上下打量一遍。李琅琊低头躲开，干脆躺上床去翻身向里看。安碧城站起身来，放下电脑走到窗边，把半开的窗帘又向外扯了扯，轻轻笑道：“你家三叔知道你住院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这小子分明是看书看出病来的！’……”
　　“……你不用替三叔在这儿盯着我。”李琅琊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安碧城稍稍侧回头来，漂亮的碧色眼睛斜了他一下，躺在床上的人立刻明白说错话了，但又不知道如何补救，只是把手里的书又往上抬了抬遮住大半张脸。李琅琊和安碧城是大学里的同学，关系一度很好。毕业前夕李琅琊因为研究生的志愿问题跟自家三叔吵了一架，从住了十几年的家里搬出来，又为了不被捉回去狠心断掉了跟所有同学朋友的联系；安碧城申请到国外的商科学校，临走时想告别却怎么也找不到人。由此六七年间再也没有彼此的消息，李琅琊读研究生，毕业，费力地在一家小杂志社找了份工作，读书，编稿，勉勉强强挨过一段时间。没想今年刚开头，杂志社倒闭了，一下子陷入失业状态的李琅琊惊慌起来，跌跌撞撞寻找求职信息未果后，只好自己关在屋子里磨稿子挣点稿费，直到把自己累到犯了哮喘住院，当然重新遇到安碧城就是意料之外的意料之外了。

　　周瑟瑟坐在护士站的电脑前左顾右盼了一下。今天是她第一次值夜班，两个师姐刚才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子什么“周记肉夹馍”的，然后一溜烟儿跑出去了。实习护士一看屋里没人，便不敢乱动了，干坐在凳子上等师姐们回来。这时候挂钟已经指向5点半，木门上“咣咣”响了几下，周瑟瑟赶忙跳起来去打开门，门外竖着一个大大的铁皮箱子，旁边站着个一身白衣白帽的人，冲她咧嘴一笑：“来来来，吃饭了！”
　　周瑟瑟眨眨眼睛，推餐车的分明是个年轻男孩，估计跟自己差不多年龄。个头不高，瘦瘦的，有点黑，一双眼睛倒是溜圆，转来转去神采奕奕。见周瑟瑟只盯着自己看并不动手，男孩皱皱眉头，然后恍然大悟似的地问：“哎，你是新来的吧？我以前没见过你啊！”
　　“哦，我，我是周一来的实习护士，我叫周瑟瑟。”小姑娘不自觉地伸手把制服下摆拉平。
　　“嘿嘿，我就知道，”男孩得意地笑起来，“我是营养科的，叫朱鱼。”
　　“还，还有营养科啊……”周瑟瑟发现自己还没把医院的各个科室搞清楚。
　　“其实就是食堂啦~”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