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夜同人·静安东里24号异闻录》半夏泻心

8、（八）

　　（八）
　　“李唐”家的大小姐正站在李琅琊的病房门口，双手抱在胸前，眼角一扫迅速从窗台挑剔到桌沿，最后定格在床上一脸迷茫惊恐的病人身上。李万安才皱起眉头感慨了一句：
　　“我怎么能有你这样的笨蛋弟弟！”
　　李琅琊一直紧张地左顾右盼想打破刚刚一片空白的尴尬，终于听得堂姐说了句话后，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就下意识地点点头“嗯”了一声。安碧城站在旁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万安勉勉强强扯了扯嘴角，叹口气开始数落道：“工作没了不说，病成这样也不知道跟家里讲，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当年念大学的时候似的，躲来躲去你玩过家家啊！”
　　“呃，姐，姐……”李琅琊逮着个空当赶紧插了一句，“我没病得怎样啊我这不挺好——”结果刚说到这儿，李大小姐立即挑高了修得细长笔挺的眉毛，李琅琊赶紧讪讪地改口：“……万安姐你坐。”
　　李万安又皱了皱眉头看看病房：“这单间的条件也不怎么样，中医院果然还是不行么。琅琊，你住了快一周，到底治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真的，”李琅琊认真地点着头，“我现在都不太咳嗽了。”
　　李万安似乎觉得堂弟确实看起来脸色不错，也就微微放松了表情，“不坐了，我去找你的主管大夫说句话。”然后转头对安碧城说：“这几天辛苦你了，安店长。”
　　安碧城笑得温和有度：“没事。”
　　但堂姐转身出了门后，李琅琊眯起眼睛，看着安碧城的表情里露出一点一点可以被称之为“幸灾乐祸”的神情。他慢慢叫了一声：“……安店长？”
　　安碧城转回身来，微微侧着头看看床上的病人，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李琅琊迅速败下阵来，手里还抓着那袋子小点心，丧气地抱怨道：“你也不用这么整我吧……”
　　“反正我的话你也不听——”
　　“——我哪句没听？”
　　“上学的时候我就让你好好吃一段时间的药把这病彻底治一治，你听了？”
　　“……治，治也不能除根的啊。”
　　“考研的时候我说别跟家里闹得太厉害实在拗不过就去学金融啊，你听了？”
　　“……三叔他当时太专断了。”
　　“我出国之前说不管怎样最后来送我一次——”
　　李琅琊听见安碧城古怪地停住了话。他抬起头来，看见那双绿色的眸子里微微闪动着一点异样的神色，但安碧城马上转了转头不看他了。李琅琊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默默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点心，伸进去拿了一块出来塞进嘴里，然后听得安碧城轻轻说了一句：“……算了，要你去学金融，能不能毕得了业还是个问题呢。”
　　李琅琊立马皱起眉头，迅速嚼了两口把点心咽下去反驳道：“怎么可能会毕不了业！”
　　“大一考高数的时候让你抄我的都才能勉强及格……”
　　“我抄错答案了……”
　　“我记得后来统计课的作业也都是我写的吧……”
　　“我，我不是帮你写古代汉语了么！”
　　“那有什么用，到时候你也不学这个了。”
　　“……所以我才不去学什么金融。”李琅琊低低总结了一句，稍停了停又加了一句，“帮我写作业的人都走了。”
　　安碧城微微怔了怔，李琅琊已经转头过去往窗外看。快近傍晚的日光暖暖地探进房间里，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色一片温柔。

　　何薪推开休息室的门，看见慕慈正在脱下白大褂来换上日常的衣服。何薪乖巧地一笑：“慕老师下班啊~”
　　“嗯，刚才那个李家的小姐都跟你谈什么了？”慕慈顺手把白大褂挂在墙上的挂钩上。
　　“呃……就说好好照顾着病人什么的，没事反正我看他也好得差不多了。”何薪想起李万安小姐刚才的强势气场其实稍稍有点怯了，为了掩饰便转身过去往水池边去洗手。慕慈偷偷笑了一下，看着何薪弯下腰，被白衣包裹着的身段微微画出一道弧线。慕主任心里动了动，轻轻凑上去贴在实习医生耳边说：“阿薪，等会儿跟我回家吧……”
　　何薪正正经经地洗着手，突然被人这么靠近不免打了个哆嗦。他直起身来，还没反应的时候就被慕慈一把搂着靠在了旁边的墙上。慕主任笑得有点阴测测的凑上去，何薪抬起手来勉强挡住，然后冲那人眨了眨眼，笑得更乖巧了：
　　“慕老师……”
　　“嗯？”
　　“我今天值夜班。”

　　何薪摁着鼠标看了几篇病历。夜班没事的时候虽然显得格外无聊，但总比遇上大半晚的抢救来得好。低头看了看时间，实习医生正考虑要不要关灯睡了，办公室的门突然轻轻响了两下开了，副主任微微笑着走进来。“没事？”
　　何薪有点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靠了一下，“慕……老师，您不是回家了么？”
　　“哦，想起来有点事……”
　　“什么事……”
　　何薪的眼睛已经微微眯起来瞪着自己的上司，慕慈轻描淡写地挡回去，只是笑着问：“阿薪你还不睡啊？”
　　“……还早，可能还会有点事啊。”何薪扯扯嘴角，脸上虽然笑着但眼里已经是戒备的神色。
　　不过慕主任早就明白不说那么多废话直接动手才是正理。他走到何薪身后，双手环住他开始解白大褂的扣子。何薪脸上一红慌忙去挣开，慕慈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我都来陪你值夜班了，你就早点睡呗……”
　　“宁愿你不来……”何薪嘟囔了一句。
　　“阿薪你说什么？”
　　“……没什么。”
　　后来何薪小同学还是老老实实跟自己的上司挤着躺在办公室的单人床上。屋里关了灯，只有没关的几台电脑主机上，电源还发着微弱的光芒。何薪的侧脸贴在慕慈的左肩上，衬衣还留着某种洗衣液的味道，他笑了笑，被慕慈听见了，轻声问：“怎么了？”
　　“没有……”何薪动了动身子换个更舒服点姿势，“慕老师，好像下个月我就要定科室了。”
　　“你想定哪个？”
　　“唔，我今天突然觉得肿瘤科也不错——”
　　“何、薪、同、志……”慕慈突然一字一字地，好像是咬牙切齿般得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何薪终于忍不住笑得更厉害了，慕慈感觉他在身边笑得微微颤动起来，于是一伸手抱住了那人。何薪赶忙止住了笑，咳了一声说：“开玩笑呢~”
　　“我要真不干呼吸了，你不用说，梁老第一个就骂死我了……”
　　梁老太太是何薪的硕导加博导，一直对这个学生青眼有加。当初何薪毕业的时候本来说好是留在一附院呼吸科的，结果最后出了岔子，梁老一气之下把学生送到了静安阁。
　　“你当时为什么选了呼吸科呢？”
　　何薪在黑暗中费力地抬起头来看着慕慈，眸子亮闪闪的。慕慈笑了一下，“没有为什么。干了临床，哪一科都有好处，也有不好处。既然选了就好好干下去，少想有的没的。”
　　然后慕慈停了一停，“快睡吧，不早了。”
　　“嗯，要是半夜里打来电话你先接着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