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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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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亦寻终于想明白了,望琰会只带自己一个人来韵川,根本不是要杀什么人,而是为了让这柳府的人知道他们二人在一起,再故意暴露自己身份,这样一来柳亦寻任何的行为,都会直接表明他代表的立场——
慢慢闭上眼睛沉默许久,再度睁开时,却见双眸中先前的犹疑不复存在,只是眼底平添了一抹无可奈何。
望琰,我的决定自是不会变的。
深吸一口气,柳亦寻转了过去面朝望琰,背对众人,轻轻取出一个黑色的药瓶和一枚药丸,有些轻颤的手捏着那粒小巧的药丸递到望琰嘴边,意思明显是想要送入对方口中。
望琰冷冷看了一眼他,或是看懂对方的眼神,便毫不怀疑地张口吞入了药丸。柳亦寻不敢看他,再度转身,手微微使力又拧开黑色小瓶的木塞,低头将瓶身一个倾斜,只见里面盛着的液体径直向地面流下。
那倒出的透明液体刚落至地面便腾地蒸发,升起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细烟。就在这时,周围的人竟然一个接一个渐渐倒地,有些僵硬的肢体无法支撑,因而全都或趴或坐在地上。
“此药见光起效,十丈内的任何人都会四肢麻木,无法行动。”也不知是想解释给谁听,只是轻轻道来,低着的头却没有抬起。望琰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攫住对方的下巴,迫他抬脸对着自己。力道之大让柳亦寻有些吃痛,脸上也露出一丝忍耐的表情。
“怎么,这次是让他们不能动?我说了,不要再折腾这些小玩意!”望琰没有松手,竟是有些恶狠狠地说道。忽的一挥开,余力让柳亦寻退了几步,脚步难以稳住,以至于差点跌倒。只见脸上清晰可见刚才被捏住而留下的红印,不禁用手轻抚下颚,有些喘息道,“我只是帮教主方便取他们性命,如此教主不是更好动手。”
望琰不屑地哼了一声,顿了一下,便向对方伸出了手中的剑,“既然如此,那你就做到底。”明明该是阴冷的话语听起来却是平静无比。
望着那银色剑身,柳亦寻忆起久远的过去,曾经那样一个人用这把剑斩杀恶徒,救下自己。明明该是如此神圣的一柄武器,在阳光下映着光芒,深深铭记在心间,而此时此刻却仿佛瞬间堕入了无尽的地狱,充斥着邪恶的气息,就要将他完全淹没一般,难以呼吸。
“你不是执意跟着我,为我做事?那就拿上这剑,杀了那个女人。”见柳亦寻迟疑不已,望琰倒也不太着急,只是又颠了下剑催促对方。
“我……”
“就算你不会武,现在他们不是都不能动了么?用剑捅穿她的心脏,这点力气还是有吧?”无情的话语继续沉声道出,柳亦寻忍不住闭上眼,就差用双手捂上耳朵不再去听。忽然间心口一痛,熟悉的不适感反而让他思绪变得清醒起来。
对不起……我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便不会再回头了……
只见柳亦寻一言不发,伸出右手,径直从望琰手中拿过了剑。这下倒是换望琰一愣,明明先前还是一副抗拒的样子,怎么突然这么顺从。眼中再度闪过一丝怀疑,却没有说什么,站在一旁望着那略显柔弱的白色身影,心中竟有些难以言喻的波动。
一步一个脚印般,踏着沉重的步子,柳亦寻缓缓走到了苏湘儿面前,俯视着他。背后阳光的逆光映照下,让他面色越发显得阴沉。苏湘儿无力地坐在地上,惊愕地睁大了那本该柔情万分的眸子,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抱歉。”轻吐出两个字,柳亦寻倏地将剑握紧,下一刻那银光的剑身便直直贯穿了苏湘儿的胸口,鲜红的液体溅了出来,有几滴染上了柳亦寻的白衣,显得格外刺眼。
在场的仆人有的吓得叫了出来,那苏湘儿也张大了嘴,却已经无法发出什么声音,喉咙中隐约有些挣扎的呜呜声,顿时便躺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头微微侧向一旁,那双眼依然明睁着,除了睁大的幅度可见她的惊恐之外,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神采。
“走了。”望琰依旧一脸平静说道。柳亦寻微愣,他不是要杀这里所有的人么?
心中自然明白柳亦寻在想什么,望琰又勾起了嘴角,“留着他们的命,好把今天的事情准确无误的传开啊。”
一瞬间,柳亦寻觉得整个身子都变得冰冷无比。今天之后,全江湖都会知道,柳迎风的独子,迷花阁的少主,归入了魔教,还亲手杀死了他义理上的母亲。
正道成了邪魔,至亲成了血仇。
于他一人,正可谓万劫不复。
柳亦寻的动摇和怔愣都被望琰看在眼里,但他没有任何反应,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施了轻功就跃出了柳府大院。柳亦寻回过了神,用手紧紧按住胸口,似是在咬牙极力隐忍着巨大的痛苦一般,连冷汗都要渗了出来。抓紧手中的剑,他亦不发一言地再次去追望琰,从而离开了原处。
“哼,你还真能下手。”回魔教的路上,望琰收回了剑,有些嘲讽似的说道。闻言,柳亦寻只是狠狠握紧了拳,没有回应。
望琰不管他,继续表现着自己对他的不屑,“倒也看不出你这么狠,那女人不是你的家人么,那一剑却毫不犹豫,直取她性命。也不知你的心……”
“是教主让我杀了她的。”柳亦寻终于无法忍受,压抑了嗓音低喊了出来。字句间的痛苦委屈,却又有谁能够感受?轻咬住了下唇,忍着不再多说。
望琰停下了步子,却一手攀住了对方的肩膀,阴狠的面容无情地看着柳亦寻,一字一顿道,“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柳亦寻抿着唇,一副不想说什么的样子。望琰心中的不快更甚,手上的力度也加大了些,传来的疼痛让柳亦寻咬牙忍耐。见状,望琰忽的低下头,凑到了对方面前。
男人的五官突然在眼前放大,让柳亦寻吓了一跳,肩膀依然被狠狠扣住无法动弹,他无力挣脱,只好闭上了眼睛,这是第一次不想看到面前的男人。
望琰一个冷笑,轻凑上柳亦寻的耳边,一丝邪魅的声音顿时响起,“难道……你喜欢我?”
闻言,柳亦寻倏地浑身一颤,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眼神却有些涣散。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从心中涌出,他克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只好垂低了头,耳边竟有些微微泛红。
望琰忽的离开对方的耳际,同时放开了他的肩膀,只是紧紧盯着柳亦寻,语气更添了些讽刺,“难道……就是因为我当年救过你?”
这一下,柳亦寻猛的抬起了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望琰。之前自己曾问过他是否记得杜宣福,他明明一副不知道的样子,根本忘记了当年的事情才对!所以自己、自己才会失望……
“你、你记起来了?”问出了充满心间的疑惑,语气竟带着一丝可悲的欣喜。
“总是有点印象啊……”望琰笑了笑,神情有些高深莫测,“所以,你把我当做恩人,后来还喜欢上了我,所以就肯为我做任何事情?”
柳亦寻不知该如何反应,他真的想点头,因为望琰说的虽然简单,事实却的确如此。然而他隐隐觉察对方话语中有种让他莫名刺痛的感觉,心中纠结万分,无法回答,只好呆呆地看着望琰,双唇轻颤,一副吞吐犹豫的模样。
“说中了?”望琰装出一副惊讶的神色,接着仰天大笑,好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狂妄放肆,震得周围的一切都有些随之颤动起来。
简直是笑得无法收住一般,望琰又退了几步。那阵阵笑声却让柳亦寻一脸惊疑,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笑,他更不明白望琰此刻在想些什么。
然而一切倏地沉静下来,望琰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眼珠转了几番,最后将视线又落回柳亦寻身上,慢慢张口道,“这……真是太荒唐了。”
“……”柳亦寻怔住,似是不理解这话的含义。
“难道不是么?”望琰一个冷哼,“不过是救你一命,之前你也救过我,此后应该再无牵扯吧。你又何必犯贱来追上我,对我言听计从……”
闻言,柳亦寻面色倏地一片苍白,此刻他大脑的思维已经有些停滞,因为男人的一字一句对他来说犹如利剑,却已经刺得他的心灵鲜血淋漓。
难道在他眼中,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是作贱自己,是那样的不合情理?可是自己只是莫名的对他产生了感情,这种事情又如何勉强的来?柳亦寻想宣泄一番,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九年来会渐渐爱上这个男人。他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控制自己的感情,一旦爱上便无法自拔,他自己又何尝不会疑惑与纠结?
最终,柳亦寻嘴巴张张合合,却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而望琰看向他的眼神中更是充满鄙夷,似乎对方整个人在他看来都让他想嗤之以鼻。
不想再看他,望琰提气就要快步离开,然而柳亦寻又回过神来,迅速追了几步。望琰再度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都说到这个份上,你还要跟着我?”
“我……我可以帮你。”轻吐出有些颤抖的声音,柳亦寻凝视着眼前的人,生怕他真的忽然就那样消失而去。
“……你爱怎样就怎样吧。”随意的丢下了这句话,望琰立即纵身离去。原地的柳亦寻眼光依然情不自禁地追随向他的背影,眼眶却终于泛了红。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要极力止住那就要倾落的泪水。嘴唇被他死死咬住,竟是要滴出血来一般。
默然,终是长叹一声,柳亦寻强行忍住了翻涌的心绪,用轻功跟了上去。
碧水楼台,绿柳映日,桃花约莫已开尽,然点点红粉似还在风间飘摇,可谓盛景如画。
那当中却又有一男一女,男子风度翩翩,俊朗无双,女子浅妆丽容,难掩风情。若不是二人表情都有些沉重,映着这山水美景着实适宜。
花若汐没有带侍女,只身站在凉亭内,与对面的男子相对无言。这男子,便是当今江湖堪称剑术第一的明华派之掌门,乔慕丞。他年方二九,却已是明华这样一个大派的掌门人。当年前任掌门陆明真突遭毒手,命悬一线间将掌门之位传给了还是大弟子的乔慕丞。
而乔慕丞虽然年轻却不负所望,为人沉着稳重,文武皆不凡的他将明华打理的井井有条。之前的论剑大会却由于事务繁忙未能前去,只是找了弟子代为参与。
而乔慕丞,也正是九年前将孤身在野外的柳亦寻带回去的人。虽然现场极其惨烈,而年幼的柳亦寻之后又结结巴巴说不清发生了何事,但乔慕丞依然对这个孩子照顾有加,犹如自己的亲弟弟一般。后来知道了身份后才又及时将人送回萧山派。
此刻,他与花若汐相约于此,已然听闻柳亦寻入了魔教,以及杀死苏湘儿的种种事情。二人皆如柳亦寻的亲人一样,如今心情自然是复杂万分。
“若汐姑娘,你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么?”乔慕丞一手放在亭栏上,眼神望向亭外风光,然而他早已无那闲情逸致欣赏所谓美景,眼下思绪纷乱的紧。
“不,我只知道阿寻他……似乎一直在找一个人。”花若汐淡淡张口。
“就是魔教教主?”乔慕丞转了过来,轻蹙眉头。
花若汐用手抚了下被细风吹的些许微乱的发丝,犹豫了一番又道,“若不是事情变成现在这样,我根本不会想到阿寻找的人竟会是他。”说罢,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副似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似乎明白了。”乔慕丞忽的回忆起九年前他救回柳亦寻,实际上他当时只是在追寻那个人的路上碰巧救了这孩子,然而之后那人便……
“乔大哥?”花若汐有些惊讶,不明白乔慕丞怎会知晓事情的缘由,却见他一脸深沉,似是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之中,便也不再多问什么。
片刻,乔慕丞轻叹一口气,忽又问道,“阿寻他身子怎么办?”
“先前珠落与沉玉说他带着药,我也不知……乔大哥这边呢?”花若汐语气中带上了浓浓的担忧。
“我不要紧,只差大概一个月了,只要柳盟主那里不要察觉我们的事……”
“嗯。”花若汐点点头,神色变得坚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