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丧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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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三月宫里又再为三年一度的选秀做准备了，玲珑本是不关心这些事儿的，但这次不同，乌娜姬也在其列。
虽是知道她女扮男装，可见了她女儿家的打扮，玲珑还是小小惊艳了一番。
巴掌大的瓜子脸蛋，白里透红的肌肤，光滑粉嫩得仿佛上好的瓷玉盘似的。宛如两片扑飞蝶翼的长睫下，缀着一双发水瞳眸，顾盼之间透着调皮矫捷的光芒。梳了个高髻，簪上金钗，身上穿的是一件藕色布料裁制的软绸衫裙，绣着手工极为细巧精致的银线浮绣，外面罩着桃红镶花锦缎短袄，衬着杏脸桃腮娇滴滴的愈显粉嫩。
见玲珑盯着她瞧，乌娜姬也有些不好意思，拨弄着发髻上的金钗又理了理衣角，含羞问道：“四嫂，你说这样十三阿哥会喜欢吗？
玲珑看着她一副小女儿家的神态，点点头，心中却忍不住一阵莫名的担忧，从始至终，胤祥都将她当成兄弟般对待，不知见了她这副模样会作何反应，但愿真如乌娜姬幻想的那样，凭着这惊艳一瞥将兄弟之情转为爱情，求他的皇阿玛将她指婚给他，那也不枉乌娜姬为他所做的改变。这几个月来，看着她从一个活泼好动的假小子变得越来越斯文，身上那股子满族姑娘特有的洒脱率性渐渐隐去，眼前的女子是个走到何处都不忘背诵拗口的四书五经，举手之间满是汉家姑娘的矜持模样。这样为了爱情而迷失自我的改变，只因为胤祥一次无意间的透露他更偏爱有文采有内涵、纤柔婉约的姑娘，将来能同他月下吟诗作对。
玲珑带了弘晖进宫小住。
偶尔在御花园里遇上乌娜姬，免不了总要听她一阵抱怨，不是储秀宫的姑姑太过严厉，便是宫里规矩一大堆，光是不准大声说话便让她吃尽苦头。玲珑笑笑，有幸庆幸胤禛把自己拉出苦海。不过最让乌娜姬伤心的便是再不能同胤祥一处谈笑风生了，自打她进宫竟一次都不曾遇见过十三阿哥。
“四嫂，你说十三阿哥这么久都没见着我，会不会把我给忘了？”乌娜姬拉着玲珑坐在亭中垂头丧气道。
“怎么会？这些日子皇上命选江南、浙江举、贡、生、监善书者入京修书，几位阿哥都派去翰林院帮忙了，自然是见不着的！”玲珑安慰道。
“可为什么总是碰上他！不是说皇上挺器重他的，怎么整天见他在宫里晃悠！”乌娜姬低着头嘴里嘀咕着什么。
玲珑正欲问她说的什么，却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
“玲珑姐姐！”
她往亭外一望，只见一个身穿水红色旗装的姑娘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姐姐不记得我了？我是钮祜禄•其其格阿，在无锡惠山上多亏了您和四爷相救，我才……”见玲珑面带疑惑，那姑娘急急得走上前，看了眼乌娜姬又道：“上回在储秀宫瞧见过您，可又怕认错了人没敢上前。”
玲珑这才想起同她的偶遇，还是南巡那会儿途经无锡，同胤禛两人带了小路子和几个侍卫偷偷溜出去游惠山。没想到竟遇上两个好色之徒调戏小姑娘，胤禛凭着往日练习的拳脚功夫倒也不费吹灰之力制服了两人，让侍卫压送去了官府；见小姑娘吓得不轻，又派人将她护送下山。一趟惠山之旅自然无疾而终，着实让胤禛郁闷了数日，后悔不该听信玲珑的话做好事，好人没好报啊……
“一年不见竟有些认不出你了！”玲珑笑道，招呼她进厅里坐，“你也是这次的秀女？”
“小主，这位是四福晋，您可别忘了礼数！”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小声提点道。
其其格一愣，脑海中想起那个伟岸的身形，不由惊道：“那四爷岂不是当朝的四阿哥？”见玲珑微笑点头，她有些羞赧道：“那日被吓傻了，竟忘了同恩人道谢，事后都悔青了肠子，心想着二位都是京城口音，日后回了京城再作打探，没想到恩人竟是这等身份，这下可叫我拿什么报恩呐！”话语中竟有丝丝的焦急。
“有句话不是叫‘大恩不言谢’嘛！何况出力救你也不光是他呀！”玲珑见她这般安慰道。
乌娜姬本因见不着十三阿哥而难过，见其其格竟同玲珑相识，忍不住也凑了上来，三人相谈甚欢。
原来这钮祜禄•其其格四品典仪官凌柱的第二女儿，芳龄十三。因知晓今年就要入宫选秀，便央求其父准她去无锡走亲访友，顺道一游江南。倒没想竟在惠山遇上劫色一事儿，遥是再胆大聪慧的女子都免不了受了惊吓，何况她这样一个显少独自出门的官家小姐。
“姐姐，能否帮其其格一个忙？”临别时，钮祜禄闪着一双黑曜石般清灵澄亮的瞳眸抬头朝玲珑道。
“什么事儿？”玲珑答道。
“其其格想当面谢谢四阿哥的救命之恩，可是不知如何才能遇上他！”钮祜禄咬着唇，为难道。
玲珑笑了笑，觉着这小姑娘认真地紧，方才已经多次劝她别总将此事而记挂在心上，她却一再坚持，玲珑只得道：“胤禛这些日子有些忙呢，这样吧，倘若他有空我差人去找你！”
听了这话，钮祜禄这才欢欢喜喜的同乌娜姬回储秀宫去了。
回到储秀宫，瞧见德妃正搂着弘晖听他背诗。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稚嫩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地回荡在前殿里，让德妃很是得意，连带着坐在一旁的几位嫔妃也面露赞赏之色，嘴里不住地夸赞。
“弘晖真是聪明，竟然能把《爱莲说》背得这么流畅！”定妃赞叹道。
弘晖窝在德妃的怀中，瞥见站在殿门处的玲珑，甜甜的一笑道：“那是因为额娘做的冰糖莲子羹好喝，所以小四儿也和周敦颐一样喜欢莲花呢！”
“原来是这样啊……”几位嫔妃被他上不了台面却又不失童趣的回答逗乐了，都捂着帕子笑道。
玲珑也忍不住笑了，这理由倒是真的呢！夏天里这孩子贪凉想吃沙冰，偏偏太医千叮万嘱不许他沾一点边，玲珑只得哄他给他做了回冰糖莲子羹，小孩子都是好甜食，自然哄得他忘了沙冰。可没过见天又直嚷嚷牙痛，原来他偷偷将冰糖藏在锦囊中，练字看书之暇不忘取一颗含在嘴里！等太医来诊治时，竟有几颗乳牙被蛀了大半。
只见德妃脸色微微沉了沉，似是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玲珑心中叹了口气，宫里，能得到主子的恩宠那是荣耀，得到皇上的恩宠更是教人眼红，却也万万不能借此招摇的站在浪尖上，妒忌多了便化成了怨恨，宠辱不惊也是一门学问。如今小四儿似乎也被推上了浪尖呢，同辈的孩子里鲜少有愿意同他一处玩的，宫里的孩子暗地里都相互较着劲，谁也不愿被人比下去，皇玛法的爱就一份，可等着被爱的皇子皇孙却多得数不清。僧多粥少这个道理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已经根深蒂固了。
上前给各位嫔妃请了安，玲珑便寻了借口想要回暖阁去，却被德妃叫住。
“玲珑，你十四弟最近总在我耳边唠叨完颜家的姑娘，你觉得那姑娘可好？”
玲珑愣了愣，见诸位嫔妃盯着自己，有些尴尬道：“原先倒是听十四弟说过的，似乎是个个性爽朗的姑娘，可具体长什么样举止教养我也不太清楚！”
“都瞧你同她见了几回了，怎么会不清楚？就是复选时穿着桃红镶花锦缎短袄的那姑娘，完颜•乌娜姬啊！”不知哪位嫔妃开口惊叹道！
玲珑脑袋翁的一声巨响，半天动弹不得，嘴里念叨着：“完颜•乌娜姬，乌娜姬……完颜……她怎么会是……”脑海中想起乌娜姬含羞问着：四嫂，你说这样十三阿哥会喜欢吗？又想起胤禵一脸无奈：我就是喜欢她这股子率真，比咱府里的那些只会聚在一起搬弄是非的碎嘴子可爱多了！玲珑只觉冷汗不住地冒着沁透了里衣，怎么竟没有人告诉原来乌娜姬便是完颜家的三姑娘？原来十四弟喜欢的姑娘名叫乌娜姬？她竟然一边鼓舞着十四弟如何将心上人追到手，又一边将他的心上人推向别人怀抱！把她当姐姐般的乌娜姬，把她当亲人般的胤禵，还有感情迟钝的胤祥，这一切可怎么办是好？似乎月老早已经系好了红线的两端，却被自己这个不称职的红娘搅乱了线头，越想拼命解开却越缠越死。瞬间眼泪急得来势汹涌，吓坏了在座的各位妃嫔，见她两眼空洞都急忙围上前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她只道了句：“我对不起他们！”便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已是月影横斜，胤禛斜倚在床边轻轻的拉着她的手。
“胤禛……”玲珑像迷途的孩子总算找到了亲人一般，握紧了他的手，泪珠又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胤禛，怎么办，我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胤禵知道了一定会恨死我的！”
胤禛抽出手将她搂到怀中，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慰道：“不会的，他同你感情好的都让我嫉妒，怎么会恨你？别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嗯？”
软软的话语，却叫玲珑好生愧疚，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好像这样便能遮掩所有的过错与悔恨，任由泪水肆无忌惮地模糊了双眼，她只觉乏到了极处，心想着也许这一切都是梦，醒来时便都会各就其位的，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玲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面对着胤禵的横眉冷对，玲珑有口难辩，急急得上前拉住他想要解释，却被他狠狠甩了开，那眼神竟是那么的冰凉刺骨。她哭得早岔了气说不出半句话，泪腺发达的都模糊了她眼看不清脚下的路，忽的被什么拌了一脚，她挥舞着手臂想要稳住身形，却还是重重得跌倒在地，疼得她猛地睁开眼，原来竟是梦。
被派来伺候她的宫女玉苓端着盆走进暖阁，见她睁着眼直直地盯着幔帐一动不动有些害怕，轻声唤了句：“四福晋！”
玲珑缓缓对上她的眼，开口问道：“我怎么了？”话一出口，她就觉着嗓子干涸的快要冒烟了，沙哑的可怕。
“您烧了三四天了，太医都来了好几回，说您这是一时心气心血不足所致，主子们吓得不清！”玉苓走近一瞧见她满头是汗，便拧了湿巾帮她轻轻擦汗，嘴里还不住念叨：“太医说，清心开窍、养心安神便能痊愈！”
恍恍惚惚间，外面似乎传来阵阵笑声，她疑惑的望向玉苓。
“哦，那是其其格小主！您生病这会儿她也常来看您。后来主子听说四爷是她的救命恩人，便笑说让她以身相许，却被爷回绝了！”玉苓取出一件干净的里衣扶着玲珑直起身，帮她将湿透了衣服换下，免得再着凉。
玲珑咬着唇，盯着宽大的琉璃屏风，半天才消化进玉苓说的话，却又听她絮絮叨叨接着道：“福晋的病好得真是时候，再过两日宫里就要办喜事了，先是万岁爷将尚书马尔汉之女赐给十三爷做福晋，接着又允了十四阿哥和完颜姑娘的婚事儿……”
“你说什么？”玲珑终于回过了神，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叫道。
玉苓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一时间也不知自己哪儿说错了话，只得结结巴巴重复方才的话：“万岁爷将尚书马尔汉之女赐给十三爷做福晋，接着又允了十四阿哥和完颜姑娘的婚事儿……”
不过就昏睡了三四天的光景，怎么醒来竟发现天翻地覆！玲珑颓然的又倒了下去，心里燃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十三阿哥同十四阿哥的婚宴终究还是在两个月后举行了，前后相差不过半个月。虽然显得有些匆忙，但两位阿哥都是深受万岁爷器重的，内务府忙得前仰马翻却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玲珑远远见过一回兆佳氏，精致无瑕得宛若一尊瓷娃娃似的，纤柔婉约得让人心生怜惜，举手之间都透着浓浓的书卷气，看着胤祥对她呵护倍加的模样，想来是十分满意康熙为他选的这个媳妇。
至于乌娜姬，已是许久未见了，听说万岁爷赐了婚之后便被接回府中静待出阁。胤禵隔三差五跑到玲珑这儿，常常什么也不说，就对着满园的花草傻笑，笑得弘晖拉着玲珑直问：“十四叔是不是病了阿？额娘，咱们赶紧给他找个大夫吧，这样傻痴痴的一定会吓坏了十四婶的！”
傻笑归傻笑，耳朵倒还是尖得很，一听弘晖在说他坏话，立刻跳了起来就要揪他的耳朵，训道：“反了阿，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弘晖缩着脑袋躲过他的手，冲他做了个鬼脸，两人便在院子里你追我打不亦乐乎，眼见就要落入胤禵的魔掌，他又跑回玲珑的怀抱直求饶。玲珑见胤禵还像长不大的孩子一般不由得笑了，怀中弘晖也咯咯的笑着，伴随着浓重的喘息声，喉咙里“呼噜呼噜”的有些可怕。
玲珑不由得抱紧弘晖。
“玲珑，上回十三哥同我说他也认识乌娜姬呢，让我好好待她！”胤禵盯着跟前一株开得正炫的草石竺喃喃道。
“是吗！？”玲珑笑得有些不自在撇过头，轻轻摸着弘晖的脑袋。
七月的天空一片蔚蓝，白云朵朵，白石雕砌的亭台掩在垂柳绿阴中，傍着一汪碧澈的小湖，风雅的韵致浑然天成。这就是所谓的暴风雨前的宁静？她想起亭台里的石桌上摆着的一张琴，案上那只香炉轻烟嫋嫋，随着琴音悠扬飘散於充满花香的空气中。一双纤纤玉手在琴弦上拨动，琴音舒缓悦耳，却叫她心乱如麻，突如其来的思绪，让她莫名的感到恐慌。那个先是被胤禛所救，尔后又被德妃要来放在胤禛书房当丫头的钮祜禄•其其格，原来竟是这般的有才华，她的琴艺会让人如痴如醉呢。
数日后，在康熙新赐的阿哥府邸，喧闹的喜筵竟让玲珑心惊胆战。
她记得在冲进新房的那霎那，一滩血迹腥稠的让她犯呕，而那个瘫坐在喜床边手里攥着一片白瓷碎片的乌娜姬两眼空洞，浓浓的妆容也遮不住她惨白着脸颊，沾了血迹的大红嫁衣在摇曳的烛光下妖艳的怕人。一旁的奴才们早就去宣了太医，几个岁数大些的嬷嬷上前位她先包扎了腕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乌娜姬！”玲珑走上前唤道。
“四嫂！”她仿佛有了知觉，对上了玲珑的视线，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用那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道：“他不喜欢我……从没喜欢过……他方才还笑着对我说恭喜，说我做了他的弟妹再不可穿着男装满街跑了！”她殷殷的哭了起来，双眼暗淡无光一片绝望，抓着玲珑的手越来越紧，青筋尽暴，玲珑这才发现她已瘦的皮包骨头了，丝毫看不住有作新娘子的喜悦。
玲珑想抱住她，安慰她以弥补心中的愧疚，却听见身后传来胤禵的声音。
“还以为是我想太多了，原来你心里早就有了人，而那人还是胤祥！”他的声音像结了层冰，冷得玲珑直打颤。看见乌娜姬只是紧闭着眼默默流泪，他顿了片刻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玲珑急忙追了出去，拉住他道：“胤禵，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还可以改变的！”
“改变？”胤禵停住脚步，转过头来讥笑着望着玲珑，怒火中烧的双目中已经燃起了灼灼的火焰，他缓缓道：“玲珑，你怎么能这样待我？”咬牙切齿，大有撕了她才泄恨的冲动。甩开她的手，他自嘲道：“我真是傻，竟做了这么久的傻子！四嫂，你待我可真用心啊！她都宁死也不肯嫁我，你说说倒还能改变什么？”
玲珑退了一步，摇头道：“胤禵，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也是帮凶，可是我是真不知道她便是你的心上人啊！倘若我知道，我怎么会将她和十三弟送作堆？”
胤禵闭上眼，只道了句“晚了”，便再也不理玲珑的叫喊。
当血染红了嫁衣，竟是那么的妖娆；当血染红了喜筵，竟是那么的让人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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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乌龙，主要由于满人是称名不举姓的，所以导致玲珑没想过要去问乌娜姬的姓，再者朝中官员甚多，她也不清楚到底侍郎罗察是谁来着。
ps:这只是丧宴的开始....
————FROM 某夜
作者有话说第67章 丧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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