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同人]距离爱》来多狐狸

21、21

　　这是第几次了，进入这样的梦，根本就是遥控开关，只要一睡下就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愈演愈烈的嚎叫，淅沥沥的血水朝墙脚流动。

　　一块块带有回忆色彩的碎片胡乱拼凑在一起，形成骸的脸和身体。这个紫色的、带着病态美的男孩再一次出现在血淋淋的走道，对着自己微笑。骸仿佛是空气一般的存在，他沉默不语，与他在一起时的这种的氛围并不会助长这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クフフフフ………”

　　赫瑟尔试图无视四周可怖的咆哮，调整肺呼吸的频率，搭上那只递到自己面前的纤弱的手。可这阻挡不了她翻江倒海的胃，才从血水中站起，赫瑟尔立刻弓起背，掐住自己的喉咙干呕起来。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

　　少年等着她抬起身，手指缠绕赫瑟尔染血的头发。赫瑟尔推了推少年，她不希望天花板滴下的血水污染那一头光洁柔顺的紫色发丝。

　　“不离开这里？”轻轻地说。

　　赫瑟尔摇头。“离不开……”她试过奔跑，可总会回到这个门口，这个世界像是被循环附身，形成一个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圆环。

　　“クフフフ，不会害怕吗？”

　　“会。”她垂下眼帘，带上红色的头发滑到胸前，墙上插着的骨头上粘着没有掉下来的几丝肌肉，浓厚的血浆色从末端滴下一点点侵袭赫瑟尔的肩膀，这是方才“骸”站着的位置。

　　“但是，害怕也没用……”

　　“说谎。”

　　紫发少年语气冰冷，但是眼里却依然带着笑，抬高下巴，嘴角抿出不屑的线条，蓝色的眼中似是鄙夷，红色的眼中透着怜悯。

　　“我没有说谎。”

　　“你可以离开这里，你不愿意。”

　　赫瑟尔忽然觉得愤怒，这种像是质疑她的决心的说法，她从没有停止过对过去的探求欲。“为什么？”

　　“放弃吧。”他的声音变得冰冷，双手捧住赫瑟尔的脸，指尖按住她的骨点，意图催眠般的双眸牢牢盯住赫瑟尔亮蓝色的眼睛，似是很满意她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那里，任凭自己动作。

　　“放弃什么？”

　　“过去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虽是面对面，话语却像在耳边，亲切地命令。这个状似深不可测的男孩知道她的过去，或者说是，知道她想知道的一切，她这样觉得。被人掌握住自己所有想知道的事就如同心灵中最深刻的秘密被捏在别人的掌心，很不舒服。

　　“骸。”

　　少年没有回答，手头的力道也没有加深。

　　“重要不重要不是你决定的，你不能阻止我知道我的过去。”

　　不能不说，多亏了“骸”的存在，某种程度上救了自己，也增加了自己一段残缺不全的记忆。

　　她已经不想再体验这种不完整的味道。

　　……这个世界是和自己的过去有关的世界？所以才会一直存在于梦境中，周而复始地摧残自己的承受力？难道记忆已经开始复苏？只是没想到牵连过去的，会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赫瑟尔感觉脊背冰凉，耳朵里翻搅着嗡嗡声。

　　“真的想知道吗？”

　　她眼前一亮：“……想，请你告诉……”

　　“骸”抿了抿单薄的嘴唇，象是有点无可奈何似地摇摇头。“不~行。我，可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哦，クフフフ。”他奇怪地笑着。

　　“为什么？”

　　“如果我说，知道的话你会失去现在的一切，还会想要知道？”少年的口气居然变得楚楚可怜，在诱惑她进一步寻求自己坚持的答案。

　　“……”

　　赫瑟尔有些犹豫，脑海中闪过赫伊里先生和迪诺的脸——她需要时间消化这句的话。“骸说过帮助我，你是怎么帮我的？”

　　“你的手怎么了？”他的眼神游走在赫瑟尔的双手上——无时无刻不存在着的绷带。

　　居然扯开话题，她第一反应并不是说出他想知道的话，而当机立断地说：“那告诉我，我是怎么回家的？”

　　“……回家…………”

　　少年重复这个动词，表情变得有些委屈，眉头微妙地扭在一块儿，像是得不到赞美的孩子般怄气的脸，很快又露出换上放下心来的样子。“クフフフ……这个问题，就去问你身边的那个Arcobaleno和你的小首领吧，至于我怎么帮你，我不认为他们已经发现我伸出援手了哦。”

　　真是可恶的守口如瓶……不得不承认，最后那句像是绕口令一样的话很倒胃口，尤其是现在，徒增这个有着一只闪烁戏谑色彩的红眸的男孩更深的未知感。

　　“骸”松开双手，转而覆在赫瑟尔的双眼上。

　　——残，这个世界不欢迎你。

　　——醒来吧。

　　一醒来就看到某人在房间里绕了一圈，端了一餐盘食物递到自己面前，间隙穿插里包恩和罗马尼奥的碎碎念。此时被迪诺期待的眼神强烈注视着的赫瑟尔很想抬脚将他踹出房门。

　　“如果不好好看着，你是不会吃饭的吧。”

　　“……”

　　冠冕堂皇的理由，里包恩先生和罗马尼奥先生怎么不把首领领走。

　　床上餐桌里放着的是刚吃了一半的营养餐，进肚的那一半还是里包恩开金口劝进去的。她没什么食欲，吃饭就是为了维持身体机能运转的义务，没有必要三天两头塞一堆食物进肚子，况且首领应该早就知道，不吃东西自己的伤口也会很快恢复。既然目的可以达到，又何苦多此一举。

　　亮蓝色的眼睛再次射出必杀死光，可惜迪诺已经产生了免疫力。失败几次后选择投降，她低头默默转动汤勺，不锈钢轻撞碗沿发出好听的声响。

　　她不喜欢医院，第一次抬起眼睑，转动眼珠的时候，赫瑟尔就感觉那从四边白色的墙壁后有一双双凶恶的眼睛正窥视着，要把她融化一般。

　　没多久，罗马尼奥就办好了出院手续，在她昏迷的时候被转移到加百罗涅本部。虽然是半强迫性质，赫瑟尔也乐得接受，一方面是在厌恶那个规整如坟墓的方形建筑物，另一方面，赫伊里先生年事已高，赫瑟尔不希望让他因为照顾自己而劳累。

　　就意味着每天都要对着首领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一身裂开的疼痛外加肌肉生成时才会有的瘙痒已经够她烦恼，还要每天面对这张脸。

　　啊啊，头痛了……

　　其实有太多的疑问，太多太多的谜团想要马上解开，赫瑟尔每吃一口都在犹豫着要不要提问。好奇心就像蟑螂，无处不在，惹人烦。就像她不喜欢别人对她提问，向别人寻求答案时她也会下意识退缩着。

　　比如说，是如何回来，首领他们如何得知自己的下落，那些穿着白衣的恶人结果如何，梦中的骸去了哪里，他所谓的“救”又是什么。

　　归根结底，骸没有回答她任何一个问题，这让她倍加苦恼，像汉诺塔一样越叠越高。

　　想要知道的内容绝不止冰山一角，名为“真相”的东西被渔网团团包裹，仿佛再怎么拉扯都见不到里面散出的光芒，还徒增一手无谓的伤。必须有一把锋利的镰将网子割开，才能窥探到其中的秘密。

　　再等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赫瑟尔将和“骸”无关的问题全部丢到迪诺的脑袋上。后者一脸压力重重地扭过脖子，卷曲起食指搔了下脸。“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啊。”他这样回答。

　　“……”

　　她没有表态，脸上看不出情绪地一片木然，放下手中的汤勺呆呆看着被切开的南瓜，拿起清水，玻璃杯中清澈的液体不停止涟漪，晃动着，反照赫瑟尔感情辨识不能的左眼。

　　“呃……如果我告诉你，你能解开我的一个疑问吗？”

　　赫瑟尔微微斜过头，有些诧异，不知有什么能勾起这个温和的首领的好奇心。但一转念，如果不想回答还是可以拒绝。

　　于是满是纱布的手指再次勾起汤勺，迪诺放下心来的脸闪过勺子的凹陷表面。“在你出门后不久里包恩就来找我，说你出事了，让我带着他提名的两三个部下一起去找你，连地址都交给了我，他好像全都摸清了。之后我们就冲进去把你救了出来。”

　　简单扼要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根本不能让赫瑟尔满意，何况说到这的时候，迪诺的表情一如既往轻松，眼神却分外凝重，似是目光中有着什么让他不忍的镜头，迫使他分散注意力。

　　“……其他的女孩子。”

　　迪诺闻言摇了摇头。

　　看来这个问题是多余的，从看到他的时候赫瑟尔就明白，都是真实的，她们都是被“过去”拴住脖子、牵走的灵魂。

　　这是已经料到的结局，难道不是么。

　　“那时候的我……”

　　“那时候啊，啊哈哈，哈……”迪诺摸摸赫瑟尔的脑袋，“我很庆幸你已经昏迷了，没有见到那时候的场景……”迪诺的微笑很假，非常假，看来是不打算告诉自己，说出口的也一定掺杂着谎言。那时候她的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既然他不打算说也没有关系，她有时间和他们善良的首领耗下去。

　　“问题。”她默然良久，喃喃的说了一句。

　　“呃？”

　　“你的。”

　　她的话一如既往地精炼，想必听的人很多时候都会摸不着头脑。

　　迪诺反应过来，模仿赫瑟尔说话的方式：“你的手。”

　　是指自己从来没有拆下过绷带的手么……对赫瑟尔来说这是个奇怪的问题，是否要绑绷带和别人无关，她的手如何也与别人无关。她不打算回答这种蠢问题，余光掠过迪诺担忧的脸，拒绝的话到了喉头又咽了下去。

　　骸。

　　梦境中还来不及告诉他。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对自己的手这么感兴趣，仿佛里面暗藏玄机偏要一窥究竟。

　　赫瑟尔咬牙，缓慢地拆下左手上的绷带。只要他看到就会明白。

　　“不过就是一堆肉罢了，不用在意。”

　　安静的林荫道上，夜风吹拂，可以让昏沉的头脑变得清爽明净。她现在非常像到外面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下。

　　即便是饱腹，猎豹也不会改变它与生俱来的噬血的本能。

　　她想，自己的答案一定让首领惊讶了，那也没有关系，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比起这些，她想自己之后会有很多事要做。

　　温柔地拒绝自己的年龄相仿的少年。

　　她忽然有些憎恨“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