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旧梦》孙小禾

13、第 13 章

　　一连三日，雨晴不曾出门，只吃饭时出来应景似的吃一两口，其余时间都独自恹恹地关在房里。陈宽来过几次，在门外唤她只是不应，只得默默地离开了。
　　雨晴的心事，众人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日拒了一个樊二少，明日焉知又会冒出什么三少、四少来，门当户对有这么重要么，为什么自己的未来偏要由别人来安排？“明天，你还会来吗？”象是有人在耳边轻声地说，她下了决心，猛地拉开门往外便走。
　　叫了车直奔医院，到了肖广平的病房外，只见门敞开着，屋子里空空没一个人影，床上的被褥也没有了，一时竟不太明白眼前所见，匆匆找到护士小姐，才知肖广平昨日便已出院了。
　　她呆呆站在那里，想起他说过的“等我好了，便不会再来相见”这样的话，心中说不出的迷惘酸涩，不，不是的，我来了，你却走了。就这样错过了吗？难道从此仍要接受这命运的摆弄，过那被安排的生活。
　　天色阴沉，悠暗欲雨，雨晴的心境亦是灰暗的。沿着那青灰色的巷子独自前行，快到家的时候，远远地墙边像是倚着一个人，这人见了她，撑着拐杖站了起来，雨晴看清了那身影，不禁一惊愣在当地，那人竟是肖广平。
　　他的右腿尚未完全复原，拄了一根拐杖艰难地走到雨晴面前，定定地看着她道：
　　“你失约了！不过没关系，我愿意等！”
　　雨晴一动也不能动，眼眶里有泪水滴落，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这两日总在你家附近打转，只盼着你能出来，让我把心里的话说个清楚。可你一直不出现，我远远地站着，盯着那紧闭的门，和那高高的墙，明明知道你就在里面，我却不敢冒昧地要求进去，只怕会造成你的困扰与难堪——
　　“我想自己该安静地离开，可是我不想连试都不试一下就承认失败，在我把自己逼疯之前，有一句话必须要对你说：
　　“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看着他伸在自己眼前的手，雨晴有些不知所措，这样被一个年青人当面表白还是第一次，这种直接和坦白对她来说是新鲜的刺激的。但是，为什么不呢？她的一只手被他握住了，这次，她没有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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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时分一场阵雨下得透彻，等到太阳出来照着院子，满园的花草树木全都干干净净的、映着光亮直闪人的眼睛，偶尔过来一阵风，梧桐树上有水珠子零零星星地落下来，掉在身上就沁进了皮肤里，更添了清爽。
　　雨晴一早起来收拾停当，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出门了，家里上下的人对她这一夕之间的转变不明所以，见她神清气朗，一身新鲜衣服映得面容灿若云霞，也都高兴起来，便不细问她是到何处去了。

　　肖广平家住在村子的最西边，紧靠着一条风景秀丽的河流，这里地方偏僻，少有人来，陈宽这日却一大早就到了。他这阵子一直忙着学校的事情，江会长出资将学校有问题的房屋统统检查修缮了一番，昨日才算处理妥帖。
　　“广平怎么样？”刚一坐定，陈宽便问道。
　　肖母微笑着捧了一碗茶来：“已好多了，我瞧着这两天精神也有了，今儿一大清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他的腿？”
　　“可不是么？说他也不听。”
　　“没说去哪儿吗？”
　　“嗐——他走不了多远的，腿还没好利索，又背着个画夹子，左不过是附近哪个风景好的地方画画去了。”
　　“那该是去了村西河滩，他常在那写生。”陈宽说着站了起来：“我现在回去，顺道见着了也叫他早些回来。”
　　“等等，陈少爷。”肖母说着进了里屋，转眼间手里捧了一包东西出来：“这些钱是广平出院那天您留在桌子上的吧，还请您收回去，家里不缺什么，广平的身体恢复得也不错，说什么也不能再要你们的钱了！”说着便将那包东西往陈宽手里塞。
　　陈宽忙退开，愕然否认：并不曾送钱来。
　　推让中，包袱“通”地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声响，这包银元看来为数不少。陈宽将包拾在手中，掂了一掂，仿佛有所思。
　　他拉过肖母的手，把包放在她的手上：“真不是我们送的，看来，这是哪位不愿留名的好心人，收着吧！”说话间他已走出了门。肖母愣愣地捧着那个包袱，像是觉得烫手一般，兀自为难。

　　西溏河畔绿茵如染，一支画架立在柳荫下，一对年轻的人儿依偎着坐在轻柔流淌的小河边，欢快的笑声一定是跟随着河水漂流出很远吧，因为已经有人听到了。
　　不知什么时候，笑声凝固了，雨晴像是觉察到什么，一回头，“刷”地缩回了两人相握的手。
　　陈宽立定了，他几乎是刹那间就已明白眼前所见意味着什么，不过他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用带着询问的目光，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两个人。他的头脑一片清明，他是宁愿自已糊涂一些的。
　　雨晴扶起肖广平，慢慢地走了过来。广平见到陈宽是真的高兴，他这两天的快乐实在是太多了，恨不得能找个人分享才好，特别是对眼前的这位老朋友。
　　可是这位老朋友显然不这么想，“该回家了。”陈宽冷冷地道，也不知是对广平还是雨晴说的，两人待想说些什么，陈宽已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