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旧梦》孙小禾

12、第 12 章

　　美妙地怀着期待的日子是愉悦的，肖广平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中迅速地恢复着，雨晴仍隔三差五地来瞧他，他二人年龄相仿，性格也相投，许多话总能说到一块去，渐渐地，除了感激之情，雨晴亦把肖广平当作一个朋友了。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幸福就像是水中月、镜中花，擦着你的身边而过，却不会永远忠诚地陪伴着每一个人，当它悄然而来的时候，若不抓住它，便成了转瞬即逝的东西，肖广平明白这样的道理，出院的日子近了，他的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情绪却一天天低落了下去。这一日雨晴来看他，陪着说了会子话，只见他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便道：“不是说恢复得很好么，怎么今儿个精神反倒不如前几日了，想是累了，要不你睡会儿，我也该回去了。”说着便站了起来。
　　“等我好了，你就不会再见我了，是吗？”肖广平郁郁说道，抬起头紧盯着雨晴的眼睛。
　　“不，不会啊——”雨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张口结舌，“唉，我是说，总会再见的嘛。”
　　肖广平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电光石火之间，记忆像喧腾的河水撞开了闸门，那夜病房里的一幕被雷电照亮般呈现在两人的脑海，当时他也是这样地抓紧她，即使是在混混沌沌的状况下，潜意识中也在试着留住她。他不满足于只能远远地注视着她，他想要陪在她的身边，亲近她、照顾她，做她离不开的那个人。
　　“明天，你还会来吗？”他既温和又坚定地问，不去管雨晴正慌乱地想要挣脱，直到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才微笑着放手。
　　雨晴立刻就夺门而逃了，她的心剧烈地跳着，两次了，他那样紧地拉着她，换作是别的男人有这般举动，她可能早已大耳刮子抽过去了，想到这里她猛地站住了，自己竟不生气，难道是喜欢上他了？她当然不讨厌肖广平，这两年家里说媒的人多得快要踏破了门槛，她借着年纪小还在念书为由不知拒绝了多少，只是这一次，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进了家，她听着大门在身后缓慢而沉重地关紧了，高高的围墙隔断了外面那片自由的天空，却隔不断心中这片忽隐忽现的星星之火，“他那样对我，自然是喜欢着我的，可是，我对他又知道多少呢？他救了我，是个好人，他还是陈宽的朋友……”这样边走边想，忽觉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鼻子一痛，趔趄着往后摔去，幸好一双手及时拉住了她，她惊呼着站稳了，抬头一看：“陈宽！”可不是么，这个人正是刚才杵在这里的‘障碍物’。
　　“你最近跑到哪去了？都见不到人影！整天忙些什么，找你也找不着，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个——”她抚着鼻子不歇气儿地嚷着，将要吐出肖广平的名字时才突然惊觉，不禁红了脸呆呆站在那里。
　　陈宽打老远便看见她魂不守舍地念叨着往园子里来，因此立定了等她，见她竟不看路直直撞了上来，这一开口又是急急的连珠炮一般，也不知从哪里惹来那么大的火气，他不明所以，只道：“等忙完了这阵子就好了。怎么了？”
　　怎么了？是啊，好像也并没有怎么样嘛，她摇了摇头，嗫嚅着道：“那个、那个——也没什么，你忙你的吧，反正，我也挺忙的。”
　　“你？你能忙些什么？”
　　“这个，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改天再说吧。”低了头无精打采地便要走开，却听陈宽在那里道：“我也有些话想和你说。”“嗯？什么话，你说啊！”雨晴闻言立即站住了，陈宽刚想说什么，又扬着脸道：“还是改天吧，锦秀找你！”抬头果见锦秀沿着小径一路跑着过来，她出门锦秀是知道的，让其帮着打掩护。“找我？怎知不是找你呢？”陈宽对着她摇头又点头，不置可否地吸了口气，抬脚便走，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侧厅的方向。
　　锦秀气喘吁吁地在雨晴面前停下：“小姐！王媒婆来了，现和夫人在厅里呢！都打听了你好几遍了。”雨晴一听见这个人就头疼：“她来了关我什么事？我不见！”看见锦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更添了气恼：“有什么话就说，怎么都这么吞吞吐吐的。”锦秀神秘地四下里瞅了瞅，踮着脚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只听了几句就被撵出来了，也不知真是不真，隐隐听得什么樊家，什么当铺的。”雨晴一听这话，五雷轰顶也没这么震惊，她喃喃道：“是他！怎么就绕不开这些人了呢，这世上的男人都死光了吗？”说完这句话，就穿过花园，直直冲进房间里去了。
　　到了晚饭时还不见雨晴出来，刘妈去问了回来说小姐不饿，不吃了，江夫人纳罕道：“这孩子很少这样使性子的，是不是你们谁多嘴说了些什么？”说着便望向锦秀，锦秀哪里敢认，缩着脖子连连摇头。
　　江夫人起身道：“就这样不吃饭，可是没道理的事了，待我去看看。”正要迈步，却见雨晴风一般从门外卷了进来，见屋里没外人，便大声嚷道：“那个樊二少，整个就是一花心大萝卜，娘，您忍心让我嫁给这种人吗？”江夫人回手在锦秀脑门上点了两下，上前拉住雨晴轻抚道：“人家王嫂子也是好意，要是你不愿意，明儿回了她就是了，咱们再慢慢挑，我也跟她说了，你如今还小呢，这事不急。再说怎么就给樊少爷定了个花心的罪名了，你又不认识人家。”
　　“不认识他是我运气好，娘，您到‘夜上海’去瞧瞧，看那儿可有一天能少得了他。”说罢气鼓鼓的扭身就走，剩下江夫人等人俱是莫明其妙：“这事跟上海有什么关系？这‘夜上海’是什么地方？刘妈，你知道吗？”又看锦秀，二人只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