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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Chapter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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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狱寺隼人回过神的时候,车速已经接近了180码,在这虽少弯道却也崎岖的山路上却已经是极其危险的。
他不愿意也无法减速,越来越接近死神的速度才能让他如同刀绞的内心好受一点。
山路边就是一片海,悬崖上立着的孤单灯塔把光亮倾倒进波浪,人鱼将珍珠揉碎播撒于海洋,波塞冬手中的三叉戟静静沉眠,地中海是环抱西西里的温柔臂弯。只是天空中开始翻滚乌云,咸腥的风呼啸而来,一切意味着风雨将至。
他想他从来没这么清醒过,他想他也从来没这么想要逃离十代目的身边。
只是不甘心,只是嫉妒,只是憎恨,只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些全然负面的情感在胸膛里翻搅发酵,最后酿成了一杯苦涩的毒药,渗进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狱寺隼人握紧方向盘的手用力到指关节发白,似乎下一秒就会折断。他用力踏下刹车,整个人伏在方向盘上大口喘息着,横贯背脊的巨大伤口从痂里渗出血来,他像是承受巨大痛苦一般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也就是在十多分钟之前,也就是在那个灿烂堂皇的订婚宴之后。
那些觥筹交错间虚伪的话语,那些完美笑面后的勾心斗角,全都变成了暗色的庞大背景,有声音在耳边蛊惑他:“快……去……吧……”
狱寺隼人心中的困兽终于冲破牢笼,嘶吼着奔入黑暗。
心底沸腾的熔岩翻涌着,他真的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他狠狠甩开想要搀扶他的人,然后一个人走向他唯一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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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后的岚守大人有些冷淡过头,和云守那种极度厌恶群聚的白云般的孤高不同,那是一种对外界的漠然,是一种不屑一顾的阴郁。像是没什么能左右他的心绪,像是一个完美的黑手党机器,也只有在彭格列十世面前才会鲜活起来,会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这究竟是基于长久以来相伴的习惯,还是压至心底无言的情感,大约也只有岚守大人自己能够知晓。
他走过悠长的走廊,走过彭格列前九代的画像,就在这不过分秒的距离里,他还是不可抑制的想起了过去许多年了同十代目一道的情境。这座经历四百年风霜雨雪的城堡,处处都填塞着琐碎的回忆。
狱寺隼人并不想像一个矫情的女人一样时时刻刻想起过往的一切,确切的来说他只是不想忘记而已,所以他任由那些记忆闪现。毕竟,那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远去的时间,待到他也忘记的时候,就什么也不会剩下。也许这样的努力也最终会化为泡影,只能记住拼命记住的感觉,那么,也就这样吧。
他记得那个淅淅沥沥落着雨的阴霾清晨,他的十代目穿着象征彭格列最高权威的披风,站在玫瑰花窗投落下的氤氲的光芒里,抿着唇,害羞的笑起来,用只有狱寺隼人听得见的声音轻声说:“狱寺君,我这个样子……看上去很奇怪吧……”他记得他当时没回答,只是单膝跪下去,执起他的十代目冰凉的手,奉上他全部的忠诚。他知道他的十代目的目光从来如同天空一样温柔而包容,却不知从何时开始起就深埋于双眼中堆积的无奈与苍凉。彭格列三个字将成为锁链——这样的宿命论从继承式开始成形,在时间的推进中,狱寺隼人就发现这样的命运似乎开始变得无法逃离,无法反抗,唯一能做的只是承担。因为那是从血缘里诞生的重任,沉积四百年的荣光。
他记得吉萨战争的时候十代目问他的问题,那时的十代目疲倦的靠在椅子里,像只跋涉千里的鹿,十代目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工作还是其他原因湿漉漉的,像是下过了一场绵延的大雨,问道,“为什么会有这场战争,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死去?”即使狱寺隼人内心明白如此这般残酷的战斗根本不应该发生在十代目统治的时代,这样血腥又无趣的争斗随便发生在什么时间都可以,唯独不该有十代目负起责任,却也只能给出公式化的答案,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能多讲。他们中间横亘着无法跨越的界限,十代目是首领,他是岚之守护者。他们的身后还有承载四百年荣光的城堡,又或者说,他们都是黑手党——黑手党有着不能背叛的怪圈,无比残酷无情的法则。他甚至不能上前去拥抱一下此刻显得格外伤心而孤单的十代目,狱寺隼人有他自己固执的坚守,他给自己的位置,只能是十代目的身后,他只能任由蔓延出的痛苦将他刀刀凌迟。无论对谁,这都是极其不公且残酷的位置,但是,别无他法,也只能这么做。
……
还有很多事,还有太多事,纷乱的浮现于脑海,像沉湎的蝶茧终于收到春风的召唤,挣扎着铺开湿润的翅膀。那只蝴蝶巨大的翅膀上描绘了千万言情,却终究抵不过一夜的风雨。
狱寺隼人猛地推开大门,地中海吹来的夜风将他银色的头发吹的翻飞起来,他纷乱的视线里,只有着拥有琥珀色眼睛的泽田纲吉,他的首领带着多年风霜雨雪也磨灭不掉的温柔的面容,平静的看着他,他的胸前挂着微微晃动的琥珀石项链,像是夜空斑驳的星辰闪闪烁烁。
狱寺隼人看见的他奉若神明的十代目,却没看见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穿着香槟色礼服,刚刚从订婚晚宴上离开的伊莲娜.特拉松,这个冰雪堆砌般美丽又骄傲的女人,正摸着她微微发烫的后颈,露出与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温柔表情来,像是等待即将到来的英俊情人的朱丽叶。
狱寺隼人沉默立于他的十代目跟前,用近乎于贪婪的目光盯着他,已经不再纠结于这个被平日里的他视为不可饶恕的举动。
狱寺隼人听见十代目用那样惯常的温柔又略显无奈的声音轻轻说:“这么晚了,狱寺君有什么事么?”
——这样令人眷恋的声音,真的是无法放手啊。狱寺隼人这样想着,着简直就像是令人无法自拔的毒药,一旦沾染了就再也摆脱不了,就像是无尽黑暗里投下的第一缕光芒,一旦触碰就再也无法停止追逐。就是这样令人至死方休,却又心甘情愿的一切啊。
十代目并没有像是往常一样略微抬起头看着他,而是将视线投落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安静地注视着,像是在逃避又像是沉默的坚守——那目光里,星星点点映出了清晰的时光。
也许是因为酒精终于开始起效,又或许是其他更隐秘的原因,狱寺隼人感到流淌血液的血管正在不断收缩,充盈冷风的巨大房间变成了难以忍耐的炽热地狱,墙面上厚重精致的散发出雨水味道的古旧的墙纸剥落下来,像是层层剥落着名为流年的粘稠血肉。
狱寺隼人的目光炽热而浓烈,像是埃特纳火山汩汩流淌的熔岩。那暗红色的光芒。看似低温无害,实则已经触碰就可能灰飞烟灭。
这是和岚之火炎同根同源的色彩。
长久、不灭、固执、厚重的——暗色。
什么特拉松,什么伊莲娜……什么彭格列!!!都让他们去死好了!我只要他,只要他一个人就够了!!
狱寺隼人突然把面前的十代目狠狠揽进怀里,用那双常年握枪的带着火药味的手托住泽田纲吉的后脑,他低头吻向他的唇,口腔里弥漫起鲜血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