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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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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代目幽魂似的在彭格列巨大奢华迷宫一般的内部走了许久,他他无时无刻都能听到雨滴的声音。
雨水落到地上,蒸发成水汽混入空气成为厚重湿润的风,总是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图像、声音、甚至连时间都变得遥远而凝滞了起来。
十一代目想起那个黄昏斜照的山坡,他还在十四岁的时候就不喜欢西西里过于湿润的空气,因为那总是让伤口很痛,也好得很慢。明明已经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却还是那样清晰如昨——那个有着褐色头发和琥珀色眼睛的男人走过来,这种令人感到温暖的色彩是西西里岛上罕见的,他走过来,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的神情,向他微笑着。
就那么一瞬间,他的微笑像是厚重云层中突然投落下的一束光。
那是破开厚重云层的伦勃朗光线,一定要更为浪漫一点的话,还能叫做天使阶梯之光。
“你的身上流淌着彭格列的血液,你拥有继承彭格列的权利,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你可以手握保护同伴的强大力量,也会沾上满身洗不尽的血与罪。”
虽然那时还不甚明了,但是他能感觉到十代目埋在他颈边的呼吸,他濡湿他头发的眼泪,他带着颤抖的压抑的声音。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从来没有后悔来到这个人身边过,即使有那么多磨难那么多伤痕那么多残忍的事情。
十代目的声音像是地中海吹来的带着水汽的西风,缓慢温柔,让人无法拒绝。
十代目从来都没有变过,即使吉萨一战后比人都说泽田纲吉改变了,十一代却还是能看见他眼底柔软的光亮。
西西里弥漫的水雾啊,十一代在心里轻轻哀叹,真是掩饰一切的最好伪装。
他兜兜转转,穿梭在各个走廊,所有的部下都用低沉的声音道安,没人为本应批阅文件的首领出现在走廊上而惊奇,就连秘书处一旦找不到首领就会黑化的吉尔小姐都没说什么。墙上暗压花纹的壁纸的颜色似乎又深了一号,吸饱水汽似的,散发出雨水的味道。
十代目突然忘记了他是为了什么而出门,为了劝狱寺先生休息一下吗?他拖着莫名疲惫的脚走回首领室,看着桌上堆砌的文件觉得很累,他不想改了,然后端起手边一杯已经冷掉的可可一饮而尽。
首领室有一扇直通岚守办公室的门,不过现在变成门外顾问的办公场所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再打开过这扇门了。鬼使神差一般的,他握上冰冷的金色门把,因为锈迹的关系转动时有咔咔的声响,细小的白灰从门框上落下来,差点迷了眼睛。
他之所以不从这扇门进入门外顾问办公室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那个样子看见的房间,简直就像是从十年前的记忆里裁剪下来的一样:落地窗前的三角钢琴,琴盖一直打开着,仿佛随时会有人来弹奏出乐曲,可是它从十年前开始就在没有响过了。
整个房间自始至终是这个样子,一丝变动都没有。时间的流动像是在这里滞塞,他走到门外顾问工作的桌子前,拖过椅子坐下来,想很多年前。他还作为岚守的学生一样。
那时候的他就坐在这个位置上,绞尽脑汁且痛苦万分地写着关于《国际经济贸易走向》、《全球股指走势预测》等等与首领工作八竿子打不到边的作业,狱寺先生说是为了以防十一代时期的彭格列出现财政危机,不过那怎么可能嘛!(你凑齐守护者就会可能了……十代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紧紧揪着头毛的样子和十代目抓狂的时候出奇的相似,十一代对面的狱寺隼人甚至开始怀疑起彭格列血脉是否连这种特质都要一并相传,但是记忆里的九代目并没有这般过啊。十一代此刻的内心如同千万神兽奔腾而过,如果做不出这些东西的话,一定会被狱寺先生当做新发明的实验对象来学跳艳舞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59你肿么了……)
连接着首领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十代看着一瞬间转向他的一大一小两双堪比“狼眼”拼命闪光的眼睛,不由得笑出来,琥珀色的眼眸弯弯的,涂满了西西里的艳阳。
十一代在眼神里拼命传达着诸如“十代!请救救我!”、“狱寺先生好可怕呜~”的讯息。十代首领无论多少年都是盘踞风太排行榜上“最不可能拒绝别人请求”的第一名,这样的本性怎么也改不了,除去这样奇异的榜首名次,连Reborn都说他接手彭格列这些年唯一如火如荼向上冲的排名就只有战斗力(Reborn:这是首领的排行,蠢纲怎么能和我比呢,我当然是杀手排行永远的第一,哼哼哼……)和毫无用处的外貌榜,内里依旧是无假包换毫无用处的废柴纲。
他走到十一代傍边,微微俯下身,衣服上传来的太阳温暖的香味让少不更事(……)的小十一暗自红了脸。这样的动作也让首领和岚守的距离拉得更近,狱寺隼人看着他的十代目蓬松的褐色头发,和遮掩在碎发下的低垂的鸦翅般的长睫毛,之前那小崽子的种种恶行全都烟消云散了,他完全忘记了之前还想好要招出赤炎之矢来射杀他。
映入眼帘的是印在有繁复花纹边框白纸上的花体意大利文——“黑手党对欧洲乃至世界股市的影响”。泽田纲吉飞快的直起身看了狱寺隼人一眼,也许是没料到十代目的动作,岚之守护者整个人不自然的僵硬起来,像个正好被抓包的小孩子。
啊啊,真不愧是狱寺君的风格呢。十代目如是想。在他的记忆里狱寺君对一切都有万全的理论准备,有时候聪明得让人不禁怀疑他真的外星人吗?(只有你会怀疑的……)
只看了狱寺隼人一眼,琥珀色眼睛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就立刻把目光投向了岚守背后的窗口,看艳阳下显得苍翠欲滴的树木,并且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两步。
怎么办难道我要告诉小十一我在Reborn手下每逢股市分析这样的课程就会被从早追杀到晚守护者打完群架之后才会欲哭无泪的跑去找彭格列的金融顾问用超直感作弊来弥补赤字嘛!!!!这我怎么说得出口!!!!
莫名被戳到痛脚的伟大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在内心里紧紧揪着自己的头毛,号呼着希望能抓着自己的头发把他自己甩出窗外。
泽田纲吉面上带着微笑,实则内牛满面,他看着狱寺君打在自个儿背景板里的“十代目是最棒的!这点小事并不算什么!”,十一代高举着“十代请您救我一命!”的提示牌。
他果断地选择了“年轻人就该好好就收历练否则怎么能在将来管理好彭格列”的Reborn式暗黑斯巴达教育法,头也不回迅速转身走回首领室。他用背抵着房门,听着狱寺君气急败坏的声音和十一代压抑的可怜兮兮的呜咽,完全可以想想狱寺君敲了十一代一顿爆栗之后小十一蹲在墙角眼泪汪汪的样子。他不由自足地笑出了声,咕噜咕噜的像是广场上晒太阳的白鸽子,用手轻轻捏着挂在胸口的琥珀石。
十一代用门外顾问桌上的电话把他黑头发的岚守叫过来的时候,他打开门的那刹那似乎惊异于是他的十一代目坐在那里而非银发的前岚守。
他的十一代目神色平静的交代着今天剩余的事物,然后义无反顾地走出去。恍惚间他像是见到了太多年前彭格列十世决绝的背影。他伸出手想叫住十一代,却最终还是垂下来,轻轻地叹息。
黑色头发的少年把视线转向窗外,下雨的西西里,树叶暗沉了无生气的垂着头,天色灰蒙像一直停留在下午五点的时光。
这整个一天,都漫长的让所有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