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如幻》殷芷

2、02

　　三月。上海弥漫着雾气。幻乔来到上海快一个月了。

　　她托朋友找了一间远离市中心，月租二千的小屋，里面有齐全的家具。她很快便安置下来。早上睡到自然醒，然后穿着宽松的T-shirt，牛仔裤出去走走，或拿一本书去咖啡店呆一整个下午。发发呆，看身边的人。她根本不知道时间过得快或慢，因为时间的流逝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生活得很自由，无拘无束。可是这种自由却让她几乎以为自己是不存在。

　　父母或渡边每个月会定期存一笔钱到她的银行帐户，但她从第一天至今亦未曾致电或写信给他们。他们是她的伤口，若要结疤，唯有不碰。

　　她可以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因为她知道他们会一直存钱给她。但这么空虚的生活却使她特别能感受思念的存在。像一把贴近肌肤的利刃，她随时随地都在流血。而空虚会形成一种压力压向利刃，使自己流血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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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两点。她终于受不了。

　　她开了一个新的MSN帐号。昵称是寂。然后把渡边的帐号加作联络人。她没有迟疑。也许是寂寞使她失控，她竟感到兴奋。按下确定加作联络人后的几秒，她随即想起渡边一向早睡。兴奋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失望。

　　她打算饮水。然而，随了开水与杯子碰撞的声音，她还听见MSN传来讯息的声音。她放下水杯，走近荧幕。是渡边。

　　渡边：你是谁？
　　寂：乱加的。还没睡？
　　渡边：睡不了。特别心烦。
　　寂：因为钱，还是女人？
　　渡边：一半是女人。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幻乔挑眉。她感兴趣了。

　　寂：那？
　　渡边：问你。你会因为什么而离开自己的家，走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
　　寂：为了救赎。或者爱。

　　在虚拟世界里，她可以说谎，没有人知道。但她选择，一半谎言，一半实话。

　　渡边：我不懂。为什么可是那么义无反顾？
　　渡边：还是不去想了。睡了。晚安。

　　幻乔关上电脑。看很久都没有看过的月历。原来今天是离开的一个月。那渡边是因为这而不能入睡吗？其实答案对她而言不重要。未必每个问题也有答案，而且不是每个答案也有意义。假如是，她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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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寞与思念都是吃人的兽。它们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总是毫不留情把你吞噬。

　　她每天起床看见洗具只有一套，便会想起家里的绿、紫、蓝、橙色的洗具。鲜明的颜色刺痛着双目。她鲜少看电视，但妈妈喜欢看电视剧，所以家里一定会有电视声。如今，沉默得只剩呼吸声。

　　就算塞上耳机，不停播放音乐。音乐无法到达她心底。她还是很寂寞。喧嚣的人群也不能驱散这种感觉。看着数百个陌生的脸在面前来回流转，她总是无法记住任何一个。除了孟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