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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袁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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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甜美,活泼可爱。因为比班上同学基本都小了一岁,所以再调皮的恶作剧也不会有人太较,常常是袁园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就能够轻易让人消了对她恶作剧的脾气,尽管她可能会继续在人家校服上用油性笔画极丑的乌龟。
因为成绩优异,也历来就被老师们宠着惯着,小学时候就已经是任性的小公主,初中时亦然。
只是初中之后,女孩子心里的嫉妒也暗自抬头,背后偷偷说些坏人名声的闲话,抒着心中压抑的不满。之后,很快就忘记了那些凭空杜撰瞎编乱造的言辞。
然而当着面,却仍旧会笑嘻嘻地跟袁园开玩笑,心虚地说着“你这发卡真好看”之类的恭维。彼此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纯粹是一种不深不浅的嫉妒之心在作祟,也不会把彼此的关系弄得僵硬不堪。这种年纪,也渐渐懂得了少一个敌人,世路易行的箴言。
初二那年,这种微妙的平衡被突兀地打破了,因为一个男孩子。
“是……迷乱。”她不愿明说男孩子的姓名,我也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地点头,顺着她的语义,继续听这个我已经猜到结局的故事。
迷乱家里很富裕,而几乎所有富裕的通病便是——家长永远忙碌,孩子永远孤独。家长也明白物质的优越填补不了情感的缺失,但也仅仅只是明白而已。偶尔生出的对孩子的愧疚总是能够很轻易就被一个电话或者一份文件所覆盖。
他们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孩子,还不足以成为振翅高飞的羁绊。在如此多的前提下,金钱变成了他们补偿孩子的唯一方式。
迷乱被这种由社会、家庭、物质所带来的空虚推向了网络,渐渐被那游戏的绚丽,论坛的热烈和虚拟世界的美好所诱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而事实上,他也不想自拔。现实世界长年的孤独早已让这个男孩变得脆弱不堪,整个血肉也早就被寂寞占据,好不容易有了宣泄这庞大孤独感的窗口,他又如何肯走?
最开始他父母用钱把他砸进了省重点中学,全封闭制教育,父母也省心。可迷乱经常逃课、逃寝去校外的网吧与网络缠mian,所以上课总是打瞌睡,成绩便是显而易见的差。
孤僻、冷漠,小小年纪便带上了厌世的情绪,与同学老师相处得僵硬无比,没有朋友,亦无知音。
可即便如此,苍白病态美少年的外表和充裕的金钱仍旧吸引了不少女孩子,她们被少女漫画所误导,以为自己就是那拯救该美少年的真命天女却被伤得一塌糊涂。
迷乱零零散散地交往过许多女孩子,但不出一个星期必然分手——提分手的永远是女生,她们哭着找好友抱怨的都是“迷乱根本没有心!”
每每这时,迷乱总是脸上挂着冷笑,越是心疼这无辜女孩子的眼泪,越是伤害,油然而生出了报复的快感将他淹没。这已然是病态的了,可是这孤独的少年,一个人站在路的尽头,无人关怀,病态的报复让他还觉得自己是个人,于是报复愈渐残忍,对无辜的女孩子,或者自己。
一次体育课,迷乱在走廊尽头与一个女孩子接吻被来校视察的领导撞见。
早恋,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词汇了,不论哪所中学,省重点或者市三流,甚至是小学,都有着不在少数的学生情侣。老师们对早恋的孩子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也不会多说什么。
然而迷乱却撞在了枪口上,校长面子挂不住,大怒。在周会上公开通报批评,开除学籍。
于是迷乱转入了袁园所在的中学。
袁园便在第一眼间就爱上了迷乱,一见钟情,绝非妄言。
人生命中总会有那么几个契机,上帝以此来打破人世间一成不变的生活。这契机可以是一张彩票,一个惊喜,也可以是一场车祸,一场灾难。袁园的契机便是青涩的爱情。
她耍了些小手段让迷乱跟她同了桌,秉持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信条接近迷乱。而她也确实击退了众多追求者,摘了这高悬于空的月。暗地里说她坏话的人更多了,口耳相传的言语已经到了不堪入耳的境地,而身为风言风语核心的她依旧那么高傲任性,就像未曾听闻那些流言。
袁园从未关心过迷乱是否爱她,因为他对所有人都是同一种调调,她觉得如此冷漠的一个人答应和她在一起便是爱的表现,他的冷漠被她单方面地解读成了羞怯。
可事实上,他并不爱她,他是不甘寂寞的,她是第一个对他告白的人,理所当然地接受。两人思维一直是偏差的,矛盾已是必然。
迷乱喜欢拿手机上网,戴着耳机,静静与世隔绝,可是作为“迷乱女朋友”的袁园却受不了这种无视与忽略。三番两次地抢走他的手机,抢走他的耳机,强迫他与她交流,是的,强迫。
陷入爱情的女人永远不理智。当然,这也包括袁园。
他们从未约过会,从未牵过手,从未有过什么幸福的回忆。像天南地北的两株植物被强扭在一起,原本该是陌生人的他们却因为情侣这层关系勉强相连。
被这畸形恋爱蒙蔽双眼的袁园,没有发现迷乱日渐流露的不耐烦,尤其是当她抢走他手机和耳机强迫他与她交流的时候。彼此间已经出现了巨大的鸿沟,两人本来就无话可说,彼此的面对,就是止语的开始。
她感受到这种让自己无端烦闷的气氛之后就开始恣意地乱发脾气。上课睡觉,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和好友争吵到几乎动手……如此这般,数不胜数。
师长叹息,朋友远离。
大课间,在她又一次抢走迷乱手机的时候,他不再沉默无言,但是这言辞比无言还令人难堪,他说:“这手机你不用再还给我了。”
“为什么?”
“我买了新的。”言下之意便是:我厌倦了这种抢来抢去的游戏,厌倦了这近乎白痴的行径,厌倦你了。
这话瞬间将她置于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强忍着屈辱的泪水,问:“你爱……不……你喜欢过我吗?”
迷乱的无言彻底粉碎了袁园的全部尊严,拔腿就往外面冲,逃了那天全部的课程,之后再没出现过。
同学们都知道袁园含泪飞奔,却不知道她伏在墙角哭得几欲呕吐,恨恨地说着“迷乱,你根本没有心!”,就好像袁园不知道在她狼狈万分时,有一个叫做刘洁的女孩子在远处,将她的狼狈尽收眼底一样。
“‘十八楼的迷乱’和‘十八楼的彼岸’是一对情侣名。”刘洁说。
很久之后,在袁园了解迷乱过往之后,虽无法原谅迷乱的无情,却也不再怨恨,于是开始玩游戏。因一个人而爱上一样东西是很平常的事。她用“十八楼的彼岸”这个名字在各大网游中转悠,希望有一天可以碰到迷乱,抱着现实生活中做不了情侣,在游戏中也要做夫妻的信念,一直坚持到如今。
“她还没等到迷乱么?”
“她再也等不到了。”
“为什么?”
“迷乱父母公司破产,所以他现在再也不玩游戏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迷乱……他是我的网友。”
网友么?对着一个虚假的名字就可以轻易敞开心扉,用一个虚假的名字就可以骗取他人真实的故事。这是世界所趋的大势,无人幸免。
后来我曾试过在各大网游中注册“十八楼的迷乱”这个名字,但从未成功,这个名字已经有人用了,若刘洁没有骗我,那袁园的这种坚持就显得极其可笑与悲哀。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刘洁要告诉我袁园的过往,直到多年以后再回顾往事时才明了。那是一种不可名状的嫉妒与自卑心理在作祟。她没有袁园那种令人怜惜的纯洁和似乎永不蒙尘的清澈,所以便要摧毁这份无邪。
天真往往更能衬托出肮脏,纯洁往往更能勾引罪恶,人性本善是自欺欺人,每一个人都背负着七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