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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5 老幺 ...


  •   肖恩打猎回来,正好在自己家门前遇到雷。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很不客气地问雷,害得从寨子里迎出来的二哥肖义都跟着不好意思起来。

      雷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他的不友善,镇定地答道:“我是跟着古爷一起来的。”

      而那位古爷看到肖恩,却好像一下子矮了半截。

      “哟,是幺……呣、呃、啊……肖恩啊,你、你在家呢。”

      蒙尔古点头哈腰地上前打招呼,那讨好的笑配上一张胡子拉茬的脸,怎么看怎么像个猥琐大叔。

      “哼!”肖恩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转身自顾自地进了山寨。

      肖义赶紧过来打圆场,“老幺正跟我爹闹着别扭呢。”他伸手接过蒙尔古的药箱。

      蒙尔古很没面子地揉揉鼻子,低声嘀咕道:“这老幺,真是越来越像个小……”

      前方的肖恩突然回头,蒙尔古赶紧改口,狗腿似地笑道:“像个大小伙子了。大小伙子、大小伙子……”

      他抹着冷汗跟在肖义身后走进肖家堡。

      肖家人丁兴旺,在山人里算是头等的富户。人口众多的肖家人从羊首山的半山腰开始建寨,屋宇相连,一直延绵至山顶。肖家的族长肖昆锦此刻就站在山顶的族老议事厅前等着蒙尔古。

      “古老!”

      见他们拐过最后一道山墙,肖昆锦走下台阶热情相迎。

      肖昆锦年近五旬,皮肤黝黑、身材矮胖,和削瘦高挑的肖恩站在一起,简直是两个极端。如果不是这二人有着一模一样的刚毅下巴和固执黑眸,几乎没人相信他们是一对父子。

      见父亲迎出来,肖恩又是一声不屑的冷哼,扭头走到一边,假装没看到父亲。

      肖昆锦似乎十分宠溺这个幼子,也假装没看到他这忤逆的行径,兀自把蒙尔古让进议事厅。

      “古老这次来,可是为了老幺的事?”刚一坐定,肖昆锦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如果田家人真要提请族老会公议,那我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要说是我们老幺坏了道上的规矩……”

      刚刚走进大厅的肖恩只听到一个话尾,便大声抢白道:“怎么是我坏了规矩?!做生意本来就是各凭本事,他们没本事抢到镖,倒说我坏了规矩,简直是岂有此理!”

      肖昆锦沉下脸,喝斥道:“大人在这里议事,哪有你小孩子家插嘴的地方?!老二,”他叫来肖义,“把他带下去。”

      肖义走到肖恩面前,一脸为难地望着他。

      和肖恩比起来,肖义简直就是父亲的翻版——只是比起肖昆锦,他要苗条许多,也白净斯文许多。

      肖恩看看二哥,又看看父亲,一跺脚,气冲冲地走了。

      肖昆锦叹了口气,扭头对蒙尔古道:“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要是他母亲还活着……”

      蒙尔古摇摇手,“别提那些伤心事了。要说起来,最先惯坏他的还是我,只怕这孩子到现在还……”他忽然转向雷,“对了,你应该认识肖恩吧?”

      雷点点头。

      这时,肖昆锦才注意到那个一直默默跟在蒙尔古身后的少年。尽管已经到了室内,他的头上仍然戴着一顶竹编斗笠。

      “我跟肖头儿有事要谈,你在这里也无聊,”蒙尔古道,“不如这样,让肖义带你去找肖恩,你们好好聊聊?”

      显然,他是想支开雷。

      雷从善如流地转身冲肖昆锦行了一个礼,跟着肖义退出大厅。

      刚走下台阶,远远听到肖昆锦问蒙尔古:“他就是那个雷族孩子吗?”

      肖义大概也听到了这句话,便一直好奇地打量着雷。

      肖义二十七岁,比肖恩年长十岁。白白净净的他见谁都是一脸笑,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个山人,倒更像是个与世无争的教书先生。

      “这下我总算明白老幺为什么看到你会不高兴了。其实他并不是针对你,”肖义笑着替肖恩解释,“我们老幺从小就心高气傲,这回却因为那个傻公爷被郑王开除了,而你当时又正好在场……他只是迁怒于你,还请你不要见怪才是。”肖义拱手为礼。

      “不敢。”雷腼腆还礼。

      肖义一边悄悄打量他,一边状似闲聊地打听道:“你跟古爷是从田家寨那边过来的吗?”

      雷摇了摇头,“不,是从森家寨那边过来的。”

      “哦,”肖义点点头,“那么,你没去过田家?”

      雷再次摇摇头,“在去森家之前,我们去了田家。”

      “哦,”肖义又点了点头,“这么说,你是跟古爷一起去的田家?”

      雷点点头。

      “那么,田家人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雷摇摇头。

      “他们是不是很生气?”

      雷笑了笑,没有吱声。

      肖义斜睨了雷一眼,眼中的精光一闪即没。然后他垂下眼帘,一脸忧虑地道:“其实这件事真的不能怪我们老幺。现如今大家都是乱接镖,谁还守什么规矩?何况我们老幺以前一直做的是私家保镖,这是他第一次接货镖,有些规矩不懂也是正常的。那个货主又欺他年轻没经验……对了,他要到下个月才满十六岁呢,跟你……你多大?搞不好他还没你大呢。”

      经过蒙尔古近半年的调理,雷又长高了不少,虽然还是瘦得厉害。如今的他已经比肖恩高出一头有余,所以肖义才会误以为他比肖恩大。

      雷满脸堆笑地听着,却仍然还是不搭腔。

      肖义动了动眉,扬声又道:“不过我们老幺说的也没错,本来做生意就是各凭本事,如果田家人觉得我们出价低,那他也可以用更低的价钱压过我们嘛,为了这点小事就提请公议,实在是有点小题大做,你说是不是?”

      他的避重就轻让雷微微一笑。

      为了缓和与山人间的矛盾,官府曾放宽规定,只要是族中有人战死或伤残的,其族人中便可有一人免除兵役,但也只允许从事镖师这一行当。而且,每个镖师同样也得造册登记,并由官府统一指定固定的行镖路线。就雷所知,肖家被指定以现属周国的全州为据点,田家则是以郑国境内的登州为据点,全州和登州处于两个不同的方向,几乎不可能出现任何冲突——除非是某一方侵入到另一方的地盘上抢生意。

      正如肖义所说,压价确实是小事,可到对方的地盘上抢生意,那就是一件大事了。

      雷抬起眼,直直望进肖义的双眸。

      和所有曾被雷这么看过的人一样,肖义也感到一阵被看穿的狼狈。

      但和别人不同的是,心机深沉的他并没有避开雷的视线,而是停住脚步,抬头和雷对视半晌。然后,他叹了口气,笑道:“我听说,这两年古爷都是跟平家人混在一起,起初我还不信,现在总算信了。”

      雷仍然一声不吭地望着他。

      肖义摇着头,进一步解释道:“平家人是出了名的滴水不漏,没想到你加入他们还没多久,就把这一招学了个十成十。”

      肖义在山人中有个绰号叫“玉面狐狸”,只要是他有意打探的事,还没有打探不到的。像这样投石问路竟然得不到一丝回应,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也难怪他自负地以为雷是得益于平家人的训练。

      而如果他知道,雷其实并不知道肖恩抢镖的事,一切还都是他透露给他的,不知道会不会吐血——雷的唇角浮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

      找到肖恩时,他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远处的山峦发呆。

      见肖义带着雷过来,他蹦起身,像只刺猬般竖起全身的刺,严阵以待。

      雷发现,眼前的这个肖恩跟第一次见到时的他有着明显的变化。那时的他显得成熟老练,看上去怎么也有个十七八岁的模样,可如今的他看上去心浮气躁,黝黑的眼眸里深藏着惴惴不安,以至于连那轮廓分明的五官都显得稚嫩纤细起来。

      “原来你在这里。”

      肖义走过去,故作轻松地拍拍肖恩的肩,企图化解他的不安。

      肖恩却像只发怒的猫一般,张牙舞爪地甩开他的手。

      “你带他来干嘛?”他瞪着雷。

      和所有年轻人一样,肖恩总是凭着本能来判定自己是否喜欢一个人。而几乎从见到雷的第一眼起,他就不喜欢他——这种“不喜欢”还不同于对白飒的那种“讨厌”,就算后来他渐渐长大,渐渐成熟,渐渐改变了对很多人的看法,甚至在他原谅了白飒并跟他成为朋友之后,他仍然无法改变内心深处那种对雷的戒慎。

      这让白飒觉得不可思议和难以理解,却似乎让雷觉得十分有趣。

      所以,雷只是冲他笑了笑。仿佛像是要故意惹他生气一般,他在离肖恩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然后镇定自若地观赏起风景来。

      肖恩愤怒地捏紧拳头。

      肖义赶紧岔开话题,对肖恩笑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怎么着爹都不会让你吃亏的,你可是我们肖家的宝贝老幺。”

      这马屁似乎拍到了马腿上,肖恩猛地扭头,双目喷火地瞪向二哥。

      肖义捏捏鼻子,假装没看到他愤怒的表情,转身对雷说道:“如果真要提请公议,那我们肖家也有话要讲。现在越界抢镖的又何止我们一家?走黑镖的都不知道有千千万呢!如果非要整我们老幺,那我倒要问问他们田家,上个月他们家老四在池村抢了南家到越州的镖又该怎么说?”

      他看看沉默不语的雷,又道:“当然,我们也知道古爷的难处。他身为族老,老幺又是他外甥,总要避着些嫌疑……”

      “谁是他外甥?!”他的话还没说完,肖恩就气冲冲地打断他:“谁认他?!我跟他早就恩断义绝了!他是族老,他无私,他伟大,他了不起,我娘的死活都不放在他眼里,我又算什么?!避嫌!他不避嫌只怕我还能多活两年呢!”

      一旁,雷对着山峦眨眨眼,唇边再次浮现出那抹貌似高深的笑意。

      他隐去微笑,转过头,缓缓说道:“我不知道古爷有什么打算,不过,我觉得田家人此刻大概也没什么心思来找你们的麻烦。我听说,森家四年前失踪的那支镖队好像跟一个姓田的有什么瓜葛,偏偏那支镖原本又是计划要去登州的,所以他们就被人怀疑上了。这会儿,他们大概正忙着解决那件事情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3-5 老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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