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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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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应该有怨恨吗?她在心里轻轻问自己。为什么自己的生命中会有那么多的缺失?它们就像一枚小小的芽,没来得及生长,就已经消失。在漫长岁月里,越来越模糊的父爱。可是小的时候,她是那么的渴望有一位父亲,渴望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去看戏的时候,高高地骑在父亲的肩膀上。而她只能紧紧牵着弟弟的手,在人群的外圈一趟趟的探寻,希望找到一个绝佳的位置,可以让哭闹的弟弟看到台上身着彩色戏装的演员。农忙的时候,别人家的小孩都是象征性去地里送送水,她却要拿起镰刀,在烈日的骄阳下,一镰刀一镰刀的挥舞着。母亲知道她的辛苦,所以在一次吃晚饭的时候,突然搂住她的肩膀,叹息着说:“孩子,这是我们的命运,你要坚强,知道吗?”她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父亲去世的时候,母亲才三十多岁,又是个极美的女子,再加上是位小学老师,是有改嫁的机会的。但母亲一个一个回绝了,母亲说:“父亲不在了,孩子已够可怜了,不想让他们生活在别人的屋檐下。” 母亲为他们兄妹付出太多。母亲的坚强和勇气,一直以来都是叶荷前行的动力,而现在母亲突然不在了,生命中一位重要的人突然不在了。如果母亲在,会不会告诉她,她到底该怎样来面对杜桥生?该以什么样的姿态?
也许夏云是对的,她只是在捍卫自己的恋情,自己的未婚夫。她因为太骄傲,所以才那么害怕失去。
是自己错了吗?
她逼迫着自己去寻找答案,却发现审视自己的内心是那么的难,它需要层层抽丝剥茧。
她问自己:“叶荷,你到底要什么?生命中诸多事情都是讲究缘分的,无法强求。如果硬去争取,便是万劫不复,就如同她和杜桥生,继续走下去,到时候可能是无法控制的局面。”
这个答案一直都在,从她知道杜桥生是什么人的那天起。
她只是管不了自己的心。杜桥生就像一座宽深的海洋,她害怕自己穷其一生,也游不到岸上。
“我要逃吗?”她问自己。
头再次剧烈地疼痛起来,伴随着夏云尖锐的喊声。
她突然好想哭,好想喊……
但回答她的只有夜的无边寂寞和清冷的月光。
第二天早上,她给叶恒打电话,说:“我现在不在医院,你等会去医院办理一下出院手续。还有,我把钱已经打到你的银行卡上。你把我的医药费连同母亲的丧葬费,一并还给杜桥生。”想了想又说:“你还是把钱交给他的秘书吧!”
叶恒不安地问:“姐,你在哪里?”
叶荷说:“我想出去散散心。对了,不要给我打电话,我手机可能要关机一段时间。”
她去了单位一趟,对张局说,她想休假一段时间。张局很爽快的答应了,说:“你看起来状态的确不好,好好调整一下吧!”
出了单位的门,她突然有些踟蹰。她该往哪条路走?天地之大,哪里有个空间可以安放她疲惫的灵魂。
她突然想到去看荷,那一池湖光潋滟的荷不知现在安好?
她在车站的门口,拦下一辆半旧的客车,售票员漠然地指了指后排的一个空座位,说:“坐那里。”她扶着车上的扶手摇摇晃晃走到后排。占了三分之二座位的乘客,看到有人来,慌忙往里挪了挪,给她腾出一半的座位。叶荷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客车在快速的向前前进。从开着的车缝里涌来大量的风,吹得邻座小伙子的白衬衣飒飒作响。叶荷突然想:如果车就一直这样行走该有多好,一直走下去,没有终点,没有尽头。
下了车,她坐出租车,很容易找到了那片荷。淡淡的日光下是一望无际的荷,可惜只是残荷。大多数荷叶已经变成了浅褐色,无力支撑的摸样,在碧绿的水面上等待着季节的最后裁定。微风吹过,偶尔还可以看到几片努力保持着绿意的荷叶,却给人一种突兀的感觉。就像过了芳华的女子,无论再怎么精心装扮,也只能在青春的边缘外徘徊。
她在河岸上坐了很久,努力想象着这一湖的荷繁华时的景象,想象着一湖粉的、白色的荷花开放时的美丽,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明明几个月前的事情,为什么会觉得隔了那么久?
直到一池湖水被夕阳染成鲜艳的红色,她才想起,该走了。
同样的问题又在纠缠着她,她要去哪里?
是要去旅游吗?她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一看以合理的想法。当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恐怕再好的风景也是枉然。
想了想,还是回家吧!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自己说过要陪母亲过中秋节的。虽然母亲不在了,但母亲的气息还在,母亲的房屋还在。
轻轻推开家里的大门,她的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一切已是物是人非。
她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然后去厨房给自己准备午餐。望着空荡荡的厨房,她的眼泪又差点流下来,如果母亲在,现在餐桌上一定放满荤素搭配好的美味佳肴。
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母亲才会那么无怨无悔的爱着自己吧!爱着自私的自己,任性的自己,残缺的自己,无能为力的自己。
她轻轻打开冰箱的门,整个冷冻室和保鲜室里都塞得满满的。整个的肘子、三黄鸡、风干的香肠、一大块牛肉,各种时令青菜。母亲知道她要回来,竟然准备了怎么多吃的东西。她知道,在母亲的手中,它们会被做成东坡肘子、黄焖鸡、香肠煲仔饭、西红柿炖牛肉、蒜汁金针菇、醋溜茄子,这些都是她喜欢吃的。叶荷一直觉得母亲在做菜方面有很强的天赋,可惜却没怎么遗传给她。
她拿出一块牛肉,用刀比划了几下,研究了半天的纹路,还是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叹了口气,又把它重新扔进冰箱里。
然后她就听到缓重的拍门声,是叶恒回来了吗?她疾步去开门。
打开门,她看到两张焦急的脸,是尚美和晓东。
尚美一把搂住她,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着急:“叶荷,你在干嘛?我们一直打你手机,你却一个人躲在这里。”
晓东也过来拥着她的肩膀,无奈地说:“叶荷,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应该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固执?”
叶荷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切的一切又该从何说起?
下午叶荷和他们一起去给母亲上坟,晓东跪了很久才站起来。往事一幕幕再现,有些爱,我们此生都会记得。
给母亲上完坟,他们就要回去。晓东因为这次出去玩的时间有点长,酒店好多工作都等着他来处理。
临走时,尚美突然说:“叶荷,把手机打开吧!你这样做,对我哥不公平。他从早上到现在,已经给我发了不少于二十个信息了,问我找到你没有。”
叶荷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