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墨叶子

3、NO.02 身世

　　我出生于新巴比伦帝国王室，是帝国最伟大的国王尼布甲尼撒的女儿。
　　我的父亲自即位，就得到了王室与王国的一致认可，他四处征战，收服土地，仅在短短的三年间就征服了幼发拉底河流域的诸多小国，大马士革、西顿、推罗以及犹太王国都被迫纳贡称臣。
　　当然，胜利的果实也不是总伴随着父亲，他在与埃及这个同样强大的帝国再度交战时，双方损失都是悲烈而惨重的，而帝国的军队更因此不得不退回到巴比伦城，以求保存实力。与此同时，三年来一直臣服于我的父亲尼布甲尼撒大帝的犹太国王约雅敬，却是趁机脱离了新巴比伦的控制，投向埃及。
　　我的父亲在听到犹太国王背叛的消息之后，大发雷霆，他发誓要踏平耶路撒冷。

　　两年后，犹太国王约雅敬意外死亡，他的儿子约雅斤即位，我的父亲便亲率大军攻向耶路撒冷。
　　经过两个多月的围攻，犹太王国在王室内部亲巴比伦派的推动下，犹太国王带着所有王室成员以及大臣一起出城投降，并向我的父亲尼布甲尼撒大帝献上了我的母亲，美丽而纯洁的犹太公主，约雅薇亚。
　　然而，外祖父的乞怜并没有让他保住王位，相反的，犹太王室的大部分成员和王室供养的所有能工巧匠们都被一并押回了巴比伦，沦为奴隶，而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我懦弱的外祖父和我美丽的母亲，就在临行前，我的父亲还下令对耶路撒冷的王宫、神庙、民舍进行洗劫。
　　从此，象征美丽、和平的耶路撒冷，也由天堂变成了地狱。

　　我的母亲，最美丽纯洁的犹太公主，在被押回巴比伦的路上就遭蹂躏，父亲疯狂而粗暴的发泄着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母亲的身体承受了非人的折磨，每一次强烈的冲击都让她疼痛到晕厥，每一次又是因为痛楚而惊醒，还有记得的犹太老人回忆，母亲那一夜的叫声，更像是由地狱传来的悲鸣！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我十岁那年，才得以知晓的……

　　没有因为满足了父亲的欲望而得到救赎，我的母亲依旧是个下等的奴隶，她与所有被从耶路撒冷押解回的犹太人一样，白天进行最低贱的苦力劳役，晚上睡在拥挤恶臭的奴役堆中，不同的是，每每在我的父亲，尼布甲尼撒国王兴起或失意时，都会召唤来我的母亲，给她穿上最华美的衣服，装饰上最耀眼的珠宝，然后再由他一颗颗的扯下、一点点的撕裂，直到通体袒露，野蛮的骑上她的身体，看她痛苦而□□的摇摆，听她悲惨而销魂的呻吟，就这样周而复始没有更改，直到一年后母亲意外的生下了我，才得以摆脱了这种痛苦。

　　我出生在巴比伦一片血腥的反叛屠杀之中，那是在我父亲统治下的最大的一次帝国动乱。
　　王室的外戚成员暗中勾结，秘密的在巴比伦城中设伏并煽动部分奴隶进行对国王的抗议，而我的母亲就是在我的父亲对全城进行最残酷地反叛镇压的晨鸣时分生下了我，那一夜的杀戮是让所有经历过且还活着的人都不敢去回想的，鲜血把幼发拉底河染成红色，父亲率领的卫队军更是由黑夜杀到天际破晓都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直到他的战马踢踏到母亲所在的奴役营，我的哭声引来了他莫名的关注，让他高举的长矛缓缓低下，杀戮这才得以逐渐停息！
　　密谋的参与者被送上以国王为首的军事法庭，他们被控背叛国家、破坏对国王的誓言而判处了绞刑，他们所有的家人都没能避免获罪，男人无论大小，无一幸免的被全部坑杀，女人则沦为最低等的奴妓被贩卖。
　　我的父亲，尼布甲尼撒大帝又一次胜利的维护了他王权的神圣，扫平了王室异族者的反叛，稳固了他在巴比伦帝国不可取代的地位，更难得的是，他认同了我的出生，承认了我为巴比伦王室的成员，并赐予了我‘伊雅丝’这个美丽而神圣的名字，而我的母亲也因此得到宽恕，从奴隶上升为依附于王室的无权自由民，成为服侍王后和王妃的一名女仆。

　　被过继给娜迪微儿王妃抚养的我是幸运的，没有因为出生在血腥的杀戮中而身带戾气，也没有应为身体里流淌着四分之一的犹太血统而遭排挤，父亲对我的宠爱超过了众人的想象，就算在他最愤怒的时候，我也能成为逗他开心的良药。
　　只是这样的幸福并不长久，当我一点点长大、一点点懂事之后，我再不能像暮懂的孩子一样不知分寸了。
　　生母的身份让我早早的学会了乖巧，日渐绝美的容貌更是让我成为众人注目的对象，也是从那时开始，我最爱的父亲好像有在渐渐的疏远我，这种若有若无的远离直到后任犹太国王被改名为西底家的谢德基亚再次背弃誓言，反叛投向埃及时得以落实，也是此时，我才真正体会到了因为血统，而被孤立的滋味。

　　父亲对叛徒的处置是从来不会手软的，在我十岁那年，他亲率巴比伦军队第二次进攻巴勒斯坦，围困了耶路撒冷。
　　这一次的围攻历时了一年多的时间，在城市和民众都陷入饥荒和内部分裂的破败边缘时，埃及新即法老阿普利伊突然抛弃了这个投靠到他一边的谢德基亚，就这样，耶路撒冷在被困十八个月后，彻底陷落！
　　犹太王室被残杀殆尽，西底家的几个儿子也都在他面前被残忍的杀死，然后他被无情的挖去了眼睛，再用铜链锁上双脚，押解回到巴比伦后游街示众。
　　而我，一个有着犹太血统的巴比伦公主，因为身份的特殊而不得不被禁锢在了王宫的静室，除了一日三餐和两名服侍我的仆人外，这一年多来，我便再没见过别人，也没有我父亲和兄妹们的一点消息，在这个好像被遗忘的角落里，十岁的我第一次有了恐惧，知道了寂寞的可怕！

　　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过父亲的我，麻木了身体，听着我最忠实的奴仆给我讲述着我不可思议的身世，从没想到过，我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得知一切的！
　　其实在父亲用冰冷的语气对我说出生母的身份时，我就想到了不好的结果，只是，这那里是不好？简直就是糟透了！身为巴比伦的公主，父亲的女儿，我当然知道他对战俘的严苛是极尽残忍的，可是让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个奴役生下的孩子百般疼爱？难道是后悔或内疚了吗？不，那是不可能的……！父亲的词典里是从来不会有这两个词的，甚至连仁慈和怜悯都不会有，又怎么会有后悔、内疚呢？

　　我倚在床边不做声响，听着奴仆说话：“你是幸运的，能够成为巴比伦的公主，可请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体里也流淌着犹太人的血，也是犹太的公主……！”她声嘶力竭，而我却是无动于衷。
　　在我所有的记忆里，只有父系的慈祥，没有母系的温存，如今，却要告诉我这样残酷的事实，我的心如刀绞般疼痛！

　　希里依娜，我祖父姐姐的女儿，是与我的母亲一起被押回巴比伦的犹太王室成员，她很聪明，凭借着她的身体和美貌逃出了修筑箭堡的奴隶营，并想尽一切办法的混入了巴比伦的王宫，她的到来当然不是为了欣赏风景，因为她的心早已被仇恨给充斥，再也容不下其它东西了。
　　只是她下等仆役的身份注定她永远没有得逞的机会，直到她知道了我的存在，才又一次在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可这对我来说，却更像是噩梦的开始。
　　她费尽心思，等待机会，直到谢德基亚的背弃，由于我的身份尴尬，所以父亲无奈的将我禁锢在了静室中，也是在此时，希里依娜出现了，她与最神圣的犹太王室礼节向我表达了忠诚，然后又毫无保留的表明了她的身份，在我被禁闭的这十八个月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向我诉说着耶路撒冷的美丽和犹太民众的悲惨，以及我父亲的残忍和我母亲的不幸……！
　　我的心就如耶路撒冷这座正在被围剿和摧毁的城市一样，也在遭受着她的围剿和摧毁，不断的去回忆父亲对我的宠爱，成为我抵御希里依娜思想侵袭的最后防线。

　　国王凯旋归来的号角已经连续鸣响了三天，我躺在静室的床上，仿佛能听到城内一片欢呼雀跃之声，可我环视自己的四周，这里却是异常安静。就连来送饭的卫兵都是放下饭菜就匆匆离开，不多停留半步。
　　我知道，父亲一定会胜利的，他的英勇与无所不能，早已不需要用战争去证明了，而犹太王室的一次次背叛，我想也可以想到他们可怜而可悲的下场，只是，为什么自己心里会开始有隐隐的疼痛了？不，我不该同情他们的，我是巴比伦的公主，我以身为尼布甲尼撒国王的女儿为荣，我的父亲，求您、求您来看看我吧，您最宠爱的伊雅还在死寂的静室里等着您来把她接走呢！
　　“你以为冷血的尼布甲尼撒还会记得你吗？别做梦了……”希里依娜总是在我最期盼和渴望父亲到来的时候，给我浇一头冷水，而让所有的幻想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