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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大庙里茶馆的红火期 ...


  •   第7章:大庙里茶馆的红火期
      尚二爷的茶馆,开业三年后,在鼓楼这一带,已经很有名气了,客人很多,买卖很红火,有一天,一位占卜算命的先生,与他商议,他看到东配殿空着,想租用一间,在此进行算命活动,二人商定好租金多少,每日由尚供应茶水多少钱,谈妥后,他即在此开业,但在门口要挂晃子,尚也只好同意,过了不久,又有一位熟悉的老茶客,介绍一位带写书信的老先生,也要租用一间东配殿,进行代写书信活动,谈妥后,老先生也过来开展了代写书信活动,从此大庙门口,高挂三个晃子,昔日空荡荡的庙宇,现在变得很热闹了,每天来往客人达100多位以上。
      尚一家三口,住在西配殿三间房,这时儿子福,已经16岁了,整天不着家,他说:他正在研究开一个大买卖,家里三间房,只剩尚的媳妇一个人,她觉得空荡荡的,自从来了两位邻居,她也觉得这儿还像个家,每天给两位送茶倒水,由她负责,那两位老先生没客人时,她还站在那儿,与对方聊聊天,她觉得现在好多了。
      那些泡茶馆的长客,有的每天在这儿吃早点,有的每天在此,早晨还习惯喝点儿酒!
      早年间,北京胡同里住着的人,生活习惯是这样的:每天早晨起床分三拨,特别是冬天,明显的很,家中的老爷子,养鸟的喂完鸟,提上乌笼子,不养鸟的空着手,双手揣在棉套暖手袋里,出去溜弯(也叫溜早儿),喜欢到哪儿串游,就去那儿,早点都是在外边吃,碰到卖烤白薯的,买一块,卖煮老玉米的,卖一个,放在暖手袋里握着,别凉了,还有的喜欢没事儿唱几口京戏的,早晨到城根儿溜溜嗓子,唱几段,溜的差不多了,去茶馆,泡壶茶,路上了没买到早点的,坐在茶馆里,等着一会儿,卖吃的背箱子的来了,对劲的买点儿,就着茶水一吃,就齐了,这些老人回到家,得10点多钟,准备吃午饭,老人出去溜早的同时,家中的儿子,也就是家中的主要支柱,做买卖的,或做别的营生的,也走了,一般也不在家吃早点;男人走了,女主人起来生火炉子,所以胡同里各院子,早晨都是火炉冒烟,此起彼伏,黑烟滚滚,那时候的孩子们念书的很少,有的念私塾,但上学较晚,多在九点钟以后,所以孩子们是第三批起床,他们起床也不吃早饭,而是他妈妈把头天的剩窝头,烤焦了,吃点儿。
      北京人,还有些人不习惯吃早点,全天只吃两顿饭,早晨吃什么,都叫早点,南方人一日三餐,北京人早晨阔人吃糕点,穷人吃烤窝头,也都叫早点,所以早晨茶馆里来的客人,在这儿吃早点的,特别多!
      现代北京人,也已习惯了一日三餐,对早年间,早晨泡茶馆,吃早点的事儿,理解不了,也就难怪了!
      尚二爷茶馆里,经常来聚齐,商量事儿的,还有一种人,那就是拉房纤的。
      那时候北京胡同里的房子,买啊!卖啊!一般都通过纤手进行,买一套较好、较阔气的房子,有时中间要经过几个人,多数是来茶馆聚齐,商量事儿,房子成交了,主人高兴,有的还要请这些中间人,到大饭庄子,吃一顿,一般纤手多是老年人,一年做不成一笔买卖,做成一笔,分钱就不少。
      尚二爷,十多年来,遇到三件奇事儿,第一件是:纠纏他十多年的刁混混,他姓刁,叫刁贵林,是个典型的北京混混,时间长了,人们都叫他刁混!他是个二皮脸、死皮懒脸、整个一个不要脸!整天东游西串,不干正事儿,到处混吃、混喝,特会钻空子,借机会就捞一把,三天两头上尚二爷茶馆转悠,尚二爷轰他!他死不皮懒脸,不走!说:我喝茶!尚二爷说:拿钱来!他说:你先给我倒一碗大碗茶啊!不倒茶就要钱?没听说过啊!尚二爷给他倒一大碗茶,他端着茶,往人群里钻,茶喝两口,放在桌上,然后跟人家瞎摆惑!东桌聊聊,西桌扯扯,见没什么机会,就把空大茶碗往柜台上一放,溜了!尚二爷跟他要钱!他说:先记上帐,以后再给!尚二爷对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干没辙!十多年来,他喝大碗茶无数次,只给过三次钱,一次一块,一次两块,另一次伍毛,你再跟他要,他跟尚二爷稀皮懒脸的一笑,然后溜之大吉!
      刁混干了很多破事、烂事儿,十多年来,尚二爷记得,茶馆里人议论的有四件:
      第一件事儿,是他做媒人,给一个拉洋车的车夫,介绍一个寡妇,有一天,刁在街上看见一30岁左右妇女,坐在地上哭!围着一群人旁观,刁停下来看,呆了会儿,他知道了,是这么回事:妇女是京东三河县人,是一个寡妇,丈夫死了,婆家强迫她把儿子留下,将她赶出家门,她没办法,到北京来做老妈子,头些天,东家说,她偷了东西,将她赶了出来!她的工钱也不给了,她无钱回老家,晚上也没地儿吃饭和住宿,刁觉得有机可乘,就将她叫到一边,单独跟他说事儿!他主张:她在北京当老妈子,也不是长事儿,应当找个主儿,嫁人!妇女担心:没人要!嫁不出去!刁拍胸脯说:包在我身上!他马上把妇女带到尚二爷茶馆,要求给她吃顿饭,晚上住西东配殿,明天他帮助去找主儿!尚二爷很为难,冲着刁混混,他不想管,正在为难之际,他媳妇听说了,过来看看,两个女人聊了一会儿,他媳妇同意,将妇女留下。
      第二天,刁找到了,经常在这里等坐儿的一位洋车夫,跟他说:给他当媒人,介绍一位寡妇,洋车夫担心:养活不起她,说:现在拉车的活儿,越来越少,有轨电车1路,由西直门到天桥:2路电车,由北新桥到天桥,两条路线都通了,咱行这一带,由北新桥到平安里,是4路电车,已经铺好轨道了,很快就要通车了,坐电车又快不便宜,坐洋车的人越来越少了,刁说:你别那么死心眼儿,将来拉车不行,做个小买卖,冬天卖烤白薯,夏天卖煮老玉米,一样吃饭,再说,这寡妇能干事儿,让她街上缝穷去,挣点儿钱,就行!她不会白吃饭的。
      车夫被他说活了心,俩人一起来到茶馆,叫上那女的,仨人沏上一壶茶,找个角上,商量了一个多钟头,最后按刁说的办!
      两人成亲后,车夫将兜内剩下的,仅有的两块大洋,送给了刁!
      又有一年,刁干了一件买卖俩小孩的缺德事儿,但刁不承认!他辩解说:他干了一件好事,使小孩找到了吃饭的地儿,使两家有了孩子,那是他一次在街上碰到了两口子,带三个孩子,第二个是女孩,六岁多,第三个男孩,一岁多,两孩子坐在地上,头上插个草棍,表示养不起了,要卖孩子,刁将两小孩帮助卖掉!女孩人家要去作童养媳,男孩人家要作儿子,也是在茶馆里谈妥的,最后两家共给刁8块大洋,刁美滋滋的,很得意!
      另两件事,也是刁在街上偶然碰到的,一件事儿是,拉了一次房纤,介绍人家买卖一座四合院,拉房纤的多是老年人,人家不单是嫌他年青,主要是因为他说话不靠谱儿,不着吊!所以不要他入伙;另一次是,他介绍一家,买了另一家两个瓷掸瓶,他说是古玩,两件事儿,他得了30块大洋,拉房纤的事儿,也是在茶馆谈妥的,而且还谈了好几次,买掸瓶的事儿,是他吹牛时,自己说的。
      尚二爷说:刁混混这十多年,干了手很多不着吊的事儿,但别的他不说,可能太缺德了,怕人知道!
      尚二爷还遇到另外两件奇事儿,一件是,有一年,一天晚上八点多钟,茶客走光了,尚去关庙门,突然闯进一个年青人来,他往里冲,同时说:巡警追我!尚未加思索用手向通往后院大殿的通道一指,说:去后院!年青人的人影,刚消夫!就进来了两个手拿警棍的巡警,进门问尚,看到一个小伙子了吗?尚答:没有!两个巡警,到处去搜,前院搜完,又到后院去搜,足足折腾了半个多钟点儿,没找到人,走了!
      尚关上庙门,慢慢地向后院走去,晚上黑糊糊的,后院也没灯,什么也看不见!突然,那个年青人,从树上跳下来,将尚吓了一跳!尚二爷将小伙子带到前院,这时,尚的媳妇也出来了,两人在大殿里,问年青人,是怎么回事?小伙子扑腾,就给尚二夫妇跪下了!说明情由:
      他是河北固安县人,来北京一年多了,作点儿小买卖,最近赔了钱,想回老家,也没盘缠,晚上也没钱吃饭,实在没法儿了,到一家饭铺里,向掌柜的要点儿钱,被掌柜的骂了一通,一分钱也不给,他一气,就在老掌柜钱箱子里,抓了一把钱,抢了就跑!掌柜的追出来,大喊:抓贼!正赶上,俩巡警巡逻,就追他!
      尚两口子,赶忙让他站起来,尚问媳妇,还有吃的吗?她说:还有点儿剩的,我去给他热热!
      小伙子吃了点儿东西,尚又给他倒了一大碗茶,年青人吃完喝完,也不敢走,说:晚上街上没什么人了,我出去准让巡警抓去,要坐十天、半月巡捕阁子,尚二爷跟他媳妇说:你给他拿一床被窝来,让他在东配殿住一宿,明天白天再走,尚二媳妇给他拿来一床被窝,尚带他去东配殿住下,他又跪下,给尚二两口子,磕了一个头!连说谢谢大爷、大妈!
      第二天早晨,尚先出庙门看了看,又给了年青人一些钱,让他赶紧回家吧!年青人再三感谢,说:您是大好人!祝您长寿!
      又一年,还有一件事儿,让尚二爷也忘不了,那是一个较冷的晚上,7多钟,茶客都走光了,尚也是出来关庙门,看到门外左右两边,坐着一男一女两个老人,冷的卷缩着身子,尚问他们:你俩是干吗的?躲在这儿多冷啊!女的说:我们老两口是来北京,找儿子的,没找着!钱也被人骗走了,回不了家啦!昨天已经在您这门口,住了一宿了,今天来早了,您还没关门!尚二爷敢忙让他俩进里边去,这时,尚媳妇也过来了,两人一起与这两位陌生人,谈起来,交谈后得知,两老人均50岁左右,家住密云县农村,这次是来找三儿子的,三儿子三年前,来鼓楼一家家俱店当学徒,三年学徒期满,他给家里写信说:这儿挣钱少,要找一个挣钱多的地方去,一晃三个多月了,老没儿子的信儿,老两口着急,就来北京看看,到原来店里一找,那位掌柜的说:他走了!去哪儿了,不知道!我们俩只好回去,没想到在安定门坐马车的时候,为了便宜点儿,少花点儿钱,要跟好几个人搭伙,坐那种平板车,找来找去,没找到合宜适的车,最后来了一个人说:他能帮我们找,十个人坐一辆车,我们将钱交给了他,他转来转去,眼睁睁的,就没影了!我们老两口没钱了,也回不去了,老妇人说:我说没钱,咱们上街去讨点儿,老头子不干!说:上街讨钱!太丢人!尚问他二人,吃了饭没有!两人说:吃了点儿,就是渴了!尚给他二人倒了两碗大碗茶,跟他俩说:天气冷了,你们俩再住街上,会生病的,尚看了看他们带来的行李卷,太薄!冲媳妇说:你再去给他们拿一床被窝,他们今天晚上还是住东配殿吧!北大殿虽然有火炉子,暖和!但受了煤气!可不得了。
      尚二媳妇拿来被窝,尚带他俩去东配殿住下,临走时跟他俩说:你们俩路费的事儿,明天你俩先别走,我帮你们想想办法!
      第二天早晨,尚跟那老俩口说:你们俩就坐在这儿,等喝茶的客人多了,我请求他们帮助你们一下,大家凑一凑,路费会解决的。
      尚二媳妇,给他俩拿来两个窝头,一碟咸菜,尚给他俩,一个倒了一碗大碗茶,两人先感谢一番,然后吃起来。
      到了九点多钟,茶客有20多人了,尚二爷站起来,一抱拳说:各位兄弟!这二位是密云县来北京找儿子的,儿子没找着,回去的马车费,又被坏人骗了,请大家帮帮忙,给他们凑点儿路费,请各位尽心了,多少都行!请把钱放在桌角上,谢谢啦!啊!
      众人有给三毛的,有给两毛的,那位老太太,走一圈,去收钱,边收边说:谢谢您!
      一天下来,尚二爷帮他俩募集了四次钱,最后数了数,还不够!尚二爷又给补上了!老俩口再三感谢!
      俩人又在东配殿住了一宿,第二天早晨,起来后,向尚二爷老俩口辞行,再三感谢!高兴的离去!
      到了1937年,日本鬼子侵占了北平(这时北京早就改为北平了),这一年,尚二爷已经59岁了,他的儿子福,已经29岁了,日本后鬼子来了一个多月后,那天来了两个扛枪的日本宪兵,带着一个翻译,对尚说:限你十天,搬家!这座庙,被征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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