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嘉人

8、纠缠

　　乔安娜非逼着乔其第一时间搬家，酒店的费用她是不想再负担了，她也要住进那间公寓。

　　看着乔安娜带着饭店里的服务生搬着一堆箱子和无数袋子，乔其的耐心告磬，他留下了公寓的一把钥匙，“你自己叫车过去吧，我要出去兜风。”

　　乔安娜恨恨的跺脚，乔其又转头说，“钥匙再配一把，你用副的，这一把要还给我。”

　　看着乔其出门，乔安娜真的恨透了他。

　　公寓在中区最繁华的地方，客厅的窗外就是维多利亚港。乔安娜发现客厅的角落里已经搁了五只大皮箱，打开一只来看，里面都是男装，看样子都是乔其的。这么说，沈薇龙早就打算好了。

　　乔安娜盯着箱子发了会儿神，沈薇龙，你到底是对乔其有情还是无情？这真的是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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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公馆虽然已经卖了，但新主人装修新屋还得时日，因此芳姐把些旧东西暂时存在副楼的厅里。

　　芳姐这天引了买家来看货。

　　买主不是别人，正是与乔安娜相熟的华姨。

　　“夫人的衣服还有这两箱，大小姐的衣物是这几箱，姐儿们的衣服都塞在布口袋里。”

　　芳姐打开了几个箱子，曾经昂贵的礼服都胡乱的团在一起，皱巴巴的。

　　“这还有件皮草！是玄狐的，可惜了，这些衣服都好好的，大小姐说不要就不要了……”

　　华姨瞥了一眼，——的确是好东西，——这件玄狐披肩她还曾经帮沈薇龙收过呢——那是沈薇龙与乔其新婚时，乔老爷送的，当时还送了一串珍珠项链，颗颗都有龙眼大小，贵重非常。后来，乔乔一岁时生了一场大病，薇龙拿着项链拜托她给卖了。

　　华姨看着衣服，想着过往的种种，不免沉吟。

　　芳姐便以为华姨是要杀价，“老姐姐，若不是这房子马上就要装修，我又没地方放这些东西，慢慢地卖怎么也得几万块，咱们姐妹儿这么多年交情，你该不会故意想打劫吧。”

　　“呸——”华姨啐了芳姐一口，“一些旧衣服罢了，如果不是靠我中转，你有门路买个一千块我看看。你那荷包怎么鼓起来的？给了你五万块，说是包货，这些你还想再收钱？你好意思？”

　　华姨哼了一声，把头一偏，却看到墙边立了巨大的画像，仔细端详，却原来是周夫人的画像。

　　画中的女子眼底含笑，华姨就想起来这女人生前笑起来，她的四周都要亮堂一些。

　　红颜枯骨，那人得意的时候未必会晓得将来有天死了，自己的画要被放在杂物中间蒙尘。

　　芳姐辩白几句，看华姨并不说话，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周夫人的画像。想起来前些日子，那贱人露薏莎曾让人把画像摘下来，沈薇龙轻描淡写几句话，画像才又挂上去，转眼两个礼拜不到，它到底还是被摘下来了。不但这样，连这房子都易主了。

　　芳姐心里不是不感慨的，如果沈薇龙能够把周公馆的生意继续，她还是过着以前的日子吧，当个总管固然好，但能轻松的脱身，还有可见的未来，她现在底气十足。到底是因着大小姐念旧情，把她养老的事都安排妥贴了。

　　想到华姨这把年纪还在圈子里混，心中倒有些不忍。

　　“罢了，都给了你吧，你看好什么就拿什么。”

　　华姨和芳姐认识了二十多年，见她突然转了性，倒纳闷儿了。她本想再出一万块，但见芳姐并不像平时打花枪一样，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华姨租了辆大货车，把最后这些东西都运走了。

　　华姨自己开了一辆旧版的德国甲壳虫，芳姐跟着去了华姨的仓库。

　　华姨随口问道，“都说了给我，这是要反悔？”

　　“反悔什么，我是想咱们姐妹一场，有机会聚一次到底难得，我舍了这些东西，你还不应该请我吃顿好的？”

　　华姨笑道，“好罢，就请你一顿好的。”

　　在中餐馆吃了顿粤菜，芳姐和华姨谈得投机，又要请喝茶。

　　“我也请你去好地方。”虽然这批货没拿着钱，但之前得的款子都进了自己腰包，况且还有沈薇龙许的房子，芳姐大方十足，“中区我不熟的，你挑地方。”

　　“我也不常出来，对了，这附近一间咖啡店比较清静。咱们点一壶茶，倒能说一下午话。”

　　“咖啡店也卖茶？”芳姐陪在周夫人身边久了，自诩见多识广。周夫人当年吃西餐，厨子也是请的法国人。她最讨厌中西混搭在一起，嫌那没有格调。

　　“中国人呆的地方有什么好奇怪的。”

　　华姨这几年过的生活其实比芳姐知道要好。她的客人里有许多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出来应酬得多了，所以知道高级的店有茶水卖并不稀罕。毕竟，华人现在在岛上的权势财力比之二十年前要壮大得多。

　　芳姐跟着周夫人固然在总在贵人圈里打混，但到底是久不出门，说话就带了土气。

　　说话间，二人到了一家咖啡店，芳姐跟在华姨的后面，眼睛四处打转，看到了屋内一角坐着的一群小姐们，拉住了华姨，小声道，“咱们去别处吧。”

　　“怎么？”华姨跟着芳姐出了咖啡店。

　　“那些人都是周公馆的姐儿们……”芳姐到了店外，眼睛看着窗子里。

　　华姨好奇，“这有什么好躲的？”

　　“里面有个搅事精——”芳姐拉着华姨往前走，“唉，也不是怕她，……”

　　露薏莎被撵出周公馆时，穿的衣服就是芳姐找的，她故意找了一套最脏最破的给她。露薏莎换衣服时，藏在身上的钱也是芳姐搜出来的。现在看那样子，露薏莎又抖起来了，芳姐可不想寻这个晦气。

　　华姨嗤笑道，“她们也来这儿？”

　　虽说进门是客，但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这种高级的咖啡店出入的一般都是附近商社的高等职员或者是有闲的小姐太太们。看露薏莎那群人的装扮举止，就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如果这里成了姐儿们聚会的地方，那正经人谁还愿意来？

　　此时最头疼的是咖啡店的经理，露薏莎等人进来之后就大呼小叫，惹得客人们纷纷侧目。

　　有位客人叫女服务生“小姐——”，那边桌子的女人便都把视线投射到他身上，吓得他把菜单扔到桌上，这群女人哈哈大笑，各展风骚。

　　露薏莎是特意选的这家店，自打那天遇到那不知名的男人起，她就对这里恋恋不忘，和经纪见面时也约在这里，逛街购物之后也要特别来这里歇脚，可惜，她却没再见过那个人。每夜每夜，马院长热情如火，她闭着眼任他施为，幻想着与那帅哥交欢……

　　露薏莎盘下了一家夜店，马院长觉得原来的店子就很不错，不肯再花大钱做装修，露薏莎也是头次见识这种环境，倒也说不上哪里不好，打扫干净，换了沙发，为了配合吊顶的水晶灯，店子里的隔断处都装了水晶珠帘，开了灯之后倒是令人眼前一亮。

　　露薏莎联系了几个旧姐妹，又招了几个新人，很快就开了招待酒会，正式进军离岛的娱乐业。

　　开业这天，小姐妹们都招了各自的熟客聚人气，马院长也请了两个有身份的朋友来捧场。

　　五光十色的灯光下，什么都那么好看，姐儿们都千娇百媚，衣裳都蔟新华丽，看样子什么都尽善尽美——只除了酒。

　　露薏莎把采购交给了兄弟陆家华，陆家华找了门路进了一批便宜（塑料）桶装红葡萄酒，但配的标签酒瓶都不便宜。

　　马院长的两个朋友非等闲人等，拿着杯子晃了几下就放下了，之后借口有事就先走了。马院长毕竟是主人家，还得忙着结识新朋友。

　　露薏莎姐妹们的好朋友们大多是跑推销的行家，个个能说会道，侃了一晚上云山雾罩，马院长也没能再寻出个知己来，用酒精勾兑的红酒格外厉害，大家都醉得难受，没什么心思找乐子，LULU店从第一天起，就颇有萧条之相。

　　露薏莎的店子在这幢楼的第五层。说是第五层，其实是第四层，大楼的主人非常不喜欢“4”，所以到了第四层楼就标示为五楼。LULU店同楼上第六层、楼下第三层的店子本质相同，同行相煎，竞争激烈是可以预见。

　　露薏莎的店子开张，楼上楼下的妈妈都带了小姐们过来打招呼，说是问候，其实是明着打探敌情。

　　第六层的妈妈是日本人，穿着留袖和服，身旁的几位小姐都打扮得端庄文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公司的OL。这位妈妈只是向露薏莎打了招呼就带着人离去。

　　露薏莎之前没做市场调研，被这妈妈的来访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人走了之后，她才反应过来，“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我开张她是来寻晦气的么？”

　　第三层的妈妈是个混血儿，看不出年纪，体态风骚风情万种，马院长见了她好像马蜂见了蜜糖。

　　她轻笑着斜倚在马院长身上，“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耳边吹着热气，马院长的骨头都酥了，露薏莎走到他身边拉了他两下，马院长犹自不知，只握着那妈妈的一只玉手，“敝人姓马，啊——”手臂上针刺得疼，自是露薏莎使了狠劲儿。

　　那妈妈娇笑道，“我叫Candy，我家的小店就在楼下，马先生得空儿去坐坐。”

　　露薏莎在自己的地盘儿上当然要把钱袋护住，“你什么意思？”

　　“你就是LULU店的妈妈吧，”Candy妈妈对着露薏莎说话却加了几分气势，“我们这里的规矩先告诉你，凡有新店开张的，附近的邻居进来拜访是必要的礼节。你之前没发帖子给我，我不计较，但是要明白，这个楼做生意的不止你这一家。”

　　“拜访？你是来抢我的客人的吧。”露薏莎的眼都要红了，想在她嘴里夺食，若不是不晓得这女人的底，她都想上去给这贱人几巴掌。

　　Candy妈妈听了露薏莎的话，嘻嘻笑了几声，“你在这里开店，我还没说你抢了我的客人呢……谁能抓住客人各凭本事，别说这种无知的话了。”前半句似在嗔怪，当然是说给马院长及周围的各人听的，后半句却是在露薏莎耳边低语，只她一个人能听得到。

　　露薏莎立时被气得火冒三丈，Candy妈妈吓得躲在马院长怀里，“你看看她呀，这是在做什么……”她一边在马院长怀抱里撒娇，一边得意向露薏莎抛媚眼，把露薏莎气得跳脚。

　　露薏莎到底不是草包，你既然来得，我也去得。第二天晚上打扮得妖妖娆娆，先上了六楼。

　　六楼是日式的店子，出了电梯之后，却似乎到了室外。光照柔和，有树木溪流，屋子一角有个小小的水潭，潭子里养着精致的莲花，莲叶下游着几尾锦鲤。光照柔和，空气清爽。

　　穿着衬衫西裤的男领班见了露薏莎也没有惊讶的表情，只是恭敬地请她入内。

　　那着和服的妈妈正坐在一间通透的小和室里招呼客人，见露薏莎进来之后就四处打量，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于是和客人致歉，起身来对付她。

　　露薏莎的眼睛睃着客人，但见开放区约有七八位客人，个个都透着斯文，颇有绅士风度，而小姐们也都是举止优雅。

　　——这哪里像是夜店？当了姐儿还装什么良家妇女……

　　露薏莎腹诽不已，不咸不淡和妈妈客套两句就走人。

　　进了电梯，一个跟着露薏莎的姐儿笑道，“这还算夜店么？叫茶室差不多吧，难道日本人开的店都这样？”

　　几个人说笑两句，电梯门再度打开，三楼的Candy店到了。露薏莎走出电梯之前，先照着电梯间的镜子又整了整头发衣裳，打起十二分精神，心里暗自较劲，这次出击非要把场子找回来不可。

　　电梯门打开，迎面是一扇假窗，拱形的欧式工艺铁窗嵌着花花绿绿的彩绘玻璃，里边装着灯管，把玻璃映得十分漂亮。

　　露薏莎想起自己的店门口可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于是记着回去一定弄个比这个还漂亮的窗户……

　　她看着什么都要对比自己的店，因此有些分神。

　　进了店门，也是有一个穿着白衬衫配马夹西裤的领班过来。

　　对方显然是早有准备，“露薏莎小姐，请您在这边稍等下，我去请妈妈过来。”

　　店子里并不限制女客，但是入座就要点酒收钱，因此领班倒不好让露薏莎坐下。

　　这间店和楼上那间却是天差地别，灯光昏暗，配合着店里的壁纸和装饰画，带着浓浓的淫奢风格，空气中散发着不知名的香味，配合着低沉的背景音乐，让人总有种熏熏欲醉的感觉。

　　Candy今天穿了件红色的晚装裙子，妖冶得像团烈火。她正和一名熟客打得火热，这边领班小心翼翼的蹭过来。Candy放开了客人，坐直的身体，领班低身弯腰在她耳边讲，“楼上的妈妈来的。”

　　Candy说了声知道了，便又腻回客人的怀里，“亲爱的，你先自己坐一会儿。”

　　她刚起身，露薏莎已经冲了过来。

　　这样失礼的行为让Candy惊讶，不过露薏莎一开口，她就晓得原由了。

　　“乔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