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花开》洛小生

7、第六章 红九的遗愿

　　良久，狂风停歇，再次睁眼，我所见到的已不是红九屋内景象。
　　依稀是五月光景，我和云汐所处一片青翠竹林，偶尔传来几声清脆莺啼，和山间淙淙的流水。
　　“这是哪里？”我问云汐，满眼的翠绿，一点标志性建筑都没有。
　　云汐伸手摸摸身边的竹子，他的手却径直穿了过去。
　　“看来，我们现在是在红九所设环境之中。”
　　“那我们怎么才能出去？”这种幻境也是我生平第一次经历，这片竹林，向来不能当做普通竹林，直接走出去。
　　“静观其变。”云汐惜言如金的给了我四个字。
　　我闲着无聊便拽了云汐蹲在地上，看两只爬虫打架。
　　当虫小大赢了虫小二两局之后，我隐隐听见不远处传来破空的箭声，我和云汐循着声音，过去，在路旁一名猎户拦下一名书生。
　　“敢问公子，方才可见到一只中箭的狐狸。”
　　“若是一只红色的狐狸，我倒是看见一只，往林子里去了。”
　　猎户到了声谢，顺着书生所指方向离开了，等猎户走远，书生长出一口气，放下身后背着的书箱，从里面抱出一只红狐狸，狐狸的屁股上插着一只白羽箭。
　　书生摸着狐狸的脑袋，轻声的说着：“忍着点，我帮你把箭拔出来。”说完，拔出羽箭，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袖，他从书箱中掏出伤药，抹到伤口，又用帕子包了起来。
　　“好了，当心些，莫要再碰上猎户。”说完，背起书箱，朝山下走去。
　　我和云汐目送书生离开，一回头，原本趴了狐狸的地方却站着一红衣女子，面色绯红，望着书生的背影若有所思，眉间的一抹朱砂痣，分外明显，这女子相貌，正是红九。
　　“原来红九是一只狐精。”
　　“我原本以为白蛇传这等书生妖精的风流韵事，只是那些无聊之人杜撰，不曾想这等恶俗桥段却是确有其事。”
　　“那么依照凡间小说的惯例，那书生应该就是万玉良的前世，接下来的桥段，应该是红九去寻书生的转世报恩。”云汐看着我，眉角微微一挑。
　　我尚未回答，所处空间发生变化，我们两个来到一个山洞，借助洞口昏暗的光线，我看到红九跪在地上，她的面前盘膝坐着一个白发老妇。
　　“那书生与我有救命之恩，传了出去，该被旁人笑我火狐一族没有良心，知恩不报，红九求老祖宗允我下山，报答恩公救命之恩。”红九的额头在地上磕的碰碰作响，鲜血顺着眉间的朱砂痣滴落，在地上染出一片殷红。
　　良久，白发老妇长叹了一口气，缓缓抬起眼皮，看着依然跪着的红九：“小九，我问你，你可是动了凡心。”
　　红九一愣，低了头，咬唇不语。
　　“哎，你凡心以动，若是强留你在山上，对你的修为有害无利，索性，你下山陪那个凡人一世，等他百年之后，你再回来。”
　　“多谢老祖成全。”红九内心的喜悦以压制不住，笑弯了一双流波大眼。
　　“我设下禁制封住你的法力，这一百年你不允许使用法术，就做一个普通凡人，切忌不可泄露自己的身份，百年之后，禁制自然解除……”

　　山洞中的景象慢慢消失，下一刻，我和云汐站在了一间破败的观音庙中。
　　庙中一个清秀女子紧紧拉着一个衣衫破旧男子的衣袖。
　　“放开，你个疯女人，想男人想疯了，老子我身无分文，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你还要嫁我，好啊，你要是有一万两白银做嫁妆，我就娶你，要是没有，就离我远点。”
　　男子从女子手中撤回自己的衣袖，冷哼一声，转过身来，此时，我方才认出，他正是年轻时的万玉良，只是面色黄饥瘦，衣衫破旧，远没有现在的风光。
　　万玉良拂袖离去，庙中女子紧紧盯着他的身影，流下两行清泪……

　　画面再次变化，依然是在此间破庙，不同的是万玉良此时跪在地上，对着半空中悬着红九不住磕头。
　　“你命中注定与我有些机缘，你这一世在家中供我尊位，我实现你心中所求。”
　　“我心中所求任何事都能实现么？”
　　“当然，不过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那就请上仙助我夺回家产。”万玉良再次叩首，此时眼中凶相毕露。
　　空中的红九愣了一下，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轻轻答道：“好。”
　　“想这红九终是违背了誓言，她家老祖当日施下禁制时不知是否料到今日情景，若是当时没有封了红九法术，或许今日红九就不会落到这等下场了。”
　　“今日我们所见到的万玉良，不管是先前拒绝红九的冷淡无情，还是刚才的阴险狠厉，半分也没有前世书生的影子，前世的书生已经转世，面前的男人只是万玉良，和红九的恩人没有半丝关系，只是红九自己看不开罢了。”
　　“我只是替红九不值，刚才她问万玉良心中所求，心中定是尚有一丝存念，可怜红九，逆天行事，却是拿命换了凡间的黄白之物。”
　　“从古至今，逆天行事有多少能得善终，红九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已经想好了结局。”
　　我心底一沉，大抵我也是没有善终了。
　　“唉，像红九这样的人若是此次不栽在万玉良手中，他日也会在别处遇上情劫，是我想多了。”
　　周遭的景物慢慢扭曲，红色瘴气充满我的视线，我看不到云汐的身影，不觉有丝慌乱。
　　脑海中想起一道熟悉的清冷女声：“姑娘莫怕，红九隐约在姑娘身上感觉到一丝火凤凰的气息，还请姑娘看在同族的份上，帮红九完成一个心愿。”
　　“前辈请讲。”说实话，事到如今我真的很好奇红九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多谢姑娘成全，请姑娘在离开幻境之后，将我的遗骸埋在疏离山下的竹林。”
　　疏离山下的竹林，红九和前世书生初遇的地方。
　　“好，我答应你。”
　　“红九多谢姑娘恩德，姑娘若想知道天界之门的消息，还请去寻一位蛇妖娘娘。”
　　“蛇妖娘娘？”
　　“是，蛇妖娘娘，红九不知蛇妖娘娘的名讳，只知道蛇妖娘娘在我们妖族辈分极高，法术高强，只是，五百年来，没有人有幸得见蛇妖娘娘的法身。姑娘要想知道天界之门的消息，只管去寻蛇妖娘娘，请恕红九不能多言……”
　　我再欲张口询问，可是周身瘴气晃动，眼前再度恢复清明的时候，我已回到万家小楼，红九的房中，云汐在我两步开外的地方。
　　红九的尸身燃起熊熊烈火，转眼间，如花娇颜化作焦黑枯骨，我哀叹一身，上前欲收了她的尸身。
　　一道剑气袭来，我紧忙向后退了一步，将将贴着我的额头划过，落在我面前的青石板上，留下一道两寸宽的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