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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寿宴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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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翎奚并未直接回答墨顷的问题,而是直接顺着自己的思路讲起。
“羽孚宫的女主人叫戚玥,十六年前,曾经是沈琮专宠的妃子,也是显贵一时,而且又诞下一名皇子,深的皇上喜爱。只是好景不长,在那个皇子两岁那年,戚玥造人陷害,被卷入巫蛊事件,皇帝念及旧情并未直接处死,而将其打入冷宫。当时,小皇子因为年龄上小,皇上就安排暂由皇后照料,但是皇后并不希望这孩子存活下来,毕竟皇位之争能少一个对手就少一个对手,于是皇后便给这个孩子的饭菜里下毒,想毒傻这个孩子,一个傻子肯定不会有什么威胁。”
“深宫之中,这种事情也是比比皆是了,出头儿的鸟儿总是死的最早的一个。”墨顷叹言,争权之地,要想生存谈何容易。
“是呀,深宫之中保命就不易了,权贵又能怎样?”沈翎奚冷笑一声。
“那后来呢?这个孩子怎样了?”墨顷追问。
“这个孩子很幸运,他确实有个好父亲,皇后的心思被皇上觉察了,于是皇上将错就错,安排下毒的宫人将毒量放到最低,然后将孩子偷带出了宫,交给他的弟弟晋王抚养。”沈翎奚面色如旧。
“我很奇怪,这个沈琮,为什么不干脆保了这个孩子或者是杀了这个孩子?这样不是更省事儿吗?”墨顷狐疑。
“皇上保不了这个孩子,一个孩子没有母妃,谁来养?总不是皇上来养吧?!”沈翎奚勾唇,英眉一弯。“只要在皇宫里,这个孩子就是众矢之的。皇帝保不了,只有保他一命,送出宫去。”
“翎奚,这个孩子是你吧?”墨顷定定的看着沈翎奚,他说的那么平静,用最简单的语言,讲着自己血淋淋的经历。
“晋王是我的养父,他待我很好,养母也待我很好。养父因为身体不好,比养母先逝。在我十二岁那年,上蓼和玥稽在靳野城交战,沈琮考我军政,我便写了一篇关于靳野方略的文章,没想到被大将军伯鲁看中,我便同太子一起跟着伯鲁将军习武艺学军法。”
墨顷浅笑,“看来你的事迹在玥稽国流传挺广啊?!”
沈翎奚一脸愕然“怎么讲?”
“我初来玥稽国,在街上的一家馄饨摊,听那儿的老板讲过关于你这个靳野方略的事迹。”
“哦,这件事后来也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沈琮和养父都有提醒我要学会自保。后来随着长大,越来越发现活着对一个人有多重要,尤其是能安静的活着,不为纷争所困。”沈翎奚望着沉醉在琴音里的阮畅,看的很认真,笑的很幸福,那大概是种期待的幸福。
墨顷看着此时的沈翎奚,不在觉得他多么的高贵,他才十九岁,还只是孩子,一个只想要平平静静生活的孩子。
在死亡线上徘徊过的人,最懂得珍惜生命。
墨顷寻着沈翎奚的笑容,望着抚琴的阮畅,他双目紧闭,白衣依旧。十指之间流淌了多少个轮回,这一曲可以奏满他的整个生命!
音乐里的人是如此安静,祥和,估计阮畅这一生只有这一幕才最幸福吧。
墨顷听到这里,不用问也知道这棺椁是做给谁的了。羽孚宫,有他挚爱的亲人,躺在那里等着入土为安。
墨顷又想起羽孚宫里的丹朱桂,想起羽孚宫里的姿燕湖,羽孚宫里的南飞廊。墨顷感慨,究竟是怎样的想念,才能让你建一个又一个同样的亭台楼阁?来与她共处。
戚玥还是幸福的……
墨顷想着想着忽然灵光一闪,“翎奚,那白玉府邸呢?白玉府邸也是棺椁的陪葬品吗?”
沈翎奚思忖,墨顷,你很细心,真的很细心。“是的,那是陪葬品。”
从来都没有寿宴……
有的只是葬礼,我挚爱的人一场又一场的葬礼,下一个是我的了吧?
翌日,厉王沈翎奚邀陆徵再为其精雕白玉棺椁一尊,不出五日,陆陆续续的石料都已运至府中。
这几日墨顷除了白天帮陆徵雕刻玉棺之外,就是每晚和沈翎奚去梨园,同阮畅一起,舞剑论琴,日子过得也是享受。
十几日下来,白玉府邸已是完工,白玉棺椁也是接近尾声了,只是要把这戚玥的尸体从冷宫中运出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沈翎奚这几日也是日日过来查看棺椁的情况,数月下来,沈翎奚也从墨顷那里学了不少关于玉器的东西,有时候也能给陆徵和墨顷提些自己的想法。
转眼间,已到秋季,离墨顷初到玥稽国已经一年多了,想起刚进厉王府的时候,这眼前的丹桂还是翠绿一片,如今已是满园朱砂,漫天丹桂香。
新月出空,还是羞羞涩涩,墨顷好不容易从父亲那里逃出来,却是夜色已深,她长吁一口气,哎,期限将至,这几日都是日日赶工,做最后的精刻,真是累啊!
墨顷走在南飞廊上,九曲一绕过绛鸢亭,便看见那丹桂园里阵阵的朱砂随风起舞,弄的满园朱红,“翎奚又在园里舞剑了……”墨顷自言,加快脚步往园中去。
“翎奚?独自舞剑,不凄凉吗?”
沈翎奚一个后仰,一阵剑花从他的面上微抚而过,刺入空中,剑气撩的桂花先是空中平铺盘旋,随着剑的刺入空中,那朱砂也萦绕升空,翎奚趁势脚尖轻点,带着丹桂直朝墨顷平刺而来,剑速之快,竟使得萦绕在旁的丹桂花瓣一片未落,也随翎奚手中的剑直朝墨顷铺面而来。
墨顷站定,面色淡定如水,心里还是略微一颤,心里狐疑他想做什么?身体却丝毫不躲,直直看着沈翎奚由远而近,眼看那桂花包裹的利剑离自己越来越近,十寸、五寸、三寸、一寸——
浓郁的桂香瞬间扑鼻而来,剑刃贴着墨顷的左脸轻滑而过,一阵彻骨的冰凉,翎奚在墨顷面前停下,收剑,目光静静的望着墨顷的左肩,“送你。”
墨顷侧脸望向自己的左肩,一串血红的丹桂花,墨顷怔住了。
你的剑,刺出的都不是血色,是朱砂……
“翎奚,你今天怎么了?”陆墨顷整整刚在凌乱中静止的情绪,“是不是从遗体的运出有什么问题?”
“墨顷,戚玥那里很顺利,这两天就可以运出。”沈翎奚转身,语气有些失落。
“那你为什么言语中尽是失落?”墨顷从取下肩上的桂花,握在手里。
“今天我照常去羽孚宫帮母妃打理寝宫,但是在宫里见到了皇上和我的养母。”
“皇上沈琮?羽孚宫不是早就是冷宫了吗?他怎么会出现?”墨顷惊疑,马上追问。
“皇上原来一直都知道我帮母妃打理寝宫,也知道了几日后的寿宴其实根本就是葬礼的幌子。”
“他阻止你?”
“不,他同意,只是他修正了我的做法。他赐了我两样东西,一盒是母妃最喜欢的梅花香饼,一盒是养母最喜欢的桂花薄荷糕。我亲手递给养母品尝,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糕点里有毒,真没有想到……”沈翎奚平静的面色一层层的剥落,越来越激动,直到沉默。
墨顷震惊,沈琮不阻止他,却给了翎奚一个彻彻底底、真真实实的葬礼,难道沈琮就这么担心他这个儿子?
墨顷上前一步,握着翎奚的拿剑的手,“其实,纯粹的葬礼无论是对于戚玥还是你的养母、再或者是沈琮,也许都是一个最安全的结果。”虽然陆墨顷对于沈琮的做法不怎认同,但是客观的说,这个结果比寿宴下隐藏的冷妃葬礼对翎奚来说要安全,沈琮对于他这个儿子还是有爱的吧。
“翎奚,你过来。”墨顷拉着沈翎奚走到林中一片较大的空地处,“翎奚,我听说,这丹桂树可以种出人来,今天你用心刺了一支丹桂送我,现在我把它埋在这林中,我相信翎奚的心可以种出人来!”
“墨顷,别闹了,花瓣是种不出树来的!”沈翎奚看着眼前墨顷充满希望的笑容,又有些后悔刚说出的话了。
“丹桂的花瓣不可以,但是人心是可以长出人心的。翎奚的剑上没有血只有心。”
沈翎奚没在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翎奚无法将眼前这个身上满溢着纯净和笃定的信心的女子和那日围场上大笑三军的女子联系在一起,墨顷,我是刚刚认识你吧?
“好了!记得来年再看,这里一定有株新的丹桂!”墨顷起身,拍拍手上尘土,言语轻快。
“墨顷,谢谢你,我的剑里,从来都刺不出血红。”沈翎奚轻声道。
“我知道,翎奚剑里只有丹桂!快回去休息吧!明天来看玉棺!”墨顷说完转身便消失在满园的血红之中。
翎奚,那一剑是不是我躲了将必死无疑?
墨顷站在丹桂林外,还是望向两人刚说话的地方,一句自问。
“殿下,陆姑娘已经离开了。”吉安恭顺的站在沈翎奚身后。
“拿个火盆来吧!”
“是。”
没过多久,吉安已经回来,“殿下,东西有了。”
沈翎奚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端详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