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有幸》aunt猫

11、第十一章

　　电话另一边被噎得半天没声音，童磊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跟你说话，但是一个人杵在这儿，想不出来说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童磊又半天不说话，久到柳岩以为信号出了问题。
　　“……我在追你。”
　　柳岩扑哧一声笑了：“你这熊孩子脸皮还真厚，前些日子是我魔怔了，现在改你魔怔了是吗？”
　　“柳岩，我是认真的。”
　　“睡过一觉，认识几天，你这是小鸡找妈妈？别拿我和你自己开玩笑了。”
　　“……不是这样的。”
　　“小孩儿头脑发热我理解不了，换个话题吧。什么时候有时间，请你吃饭？”
　　“不，我不去。”童磊却拒绝的既快又坚决。
　　“怎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刚把我当个屁放了又请我吃饭，就是想谢我送你住院是吧？然后好跟我说明天后天明年后年一辈子也不要有关系了是吧？”
　　“…………”这回是柳岩被噎住了。
　　“你想得美柳岩，你小看我。我就让你欠着这顿饭，然后我还欠你一辆车，咱们来日方长。”
　　话筒里哔的一声，童磊那边挂断了。
　　柳岩苦笑着收起手机，招手拦一辆出租，他实在累了，相比这些，父亲的冷脸真算不上什么了。
　　柳岩也琢磨过童磊到底准备怎么来日方长，不过下来的日子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具体行动，除了偶尔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却又总是一闪就不见了。找不到突破口吧小子，柳岩不免有些得意地想，把小女生送朵花唱唱歌请顿饭压个马路还行，把老男人的攻略可就不好找了。
　　找房子的事情却不能如此容易打发，重归挤公交战斗大军后，柳岩日益觉得自己年老体衰，实在吃不动这碗青春饭，但一周过去了，却仍找不到符合心意的房子。周六，时近中午，柳岩又看了两间房子，失望而归，拖着脚去S大里吃食堂。路过篮球场时却瞥见童磊正大汗小汗地跟同学打篮球。
　　见柳岩路过，童磊站稳了抿着嘴盯了他一会儿，末了诡异一笑，抹把脸上的汗接了别人传球，眨眼运球三转两转到另外半场去了。
　　下午柳岩又看了一间房子，嫌朝向不好，又弃了。回家的公交车上，他总算抢到一个座位，拉开窗户，让初夏的风呼呼吹到脸上，直把头发吹到眼睛里去。自己大概是太矫情了，柳岩突然悟了，这也不是结婚买房子呢，头上有片瓦就行了。比如像童磊那样的小伙子，就算住在猪圈里，出来照样精神百倍。
　　不过想起童磊今天那莫名其妙的狡诈又得意的表情——柳岩心里居然多少有点犯嘀咕——不太寻常。
　　当柳岩迈入家门时，他瞬间明白了童磊刚刚笑容的全部含义。
　　童磊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穿着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夜的白衬衫，茶几上还摆着两大串香蕉。
　　柳岩脑子里飞快运转，以推断童磊出现在自己家中的真正原因，面上却毫不迟疑地热情招呼：“家里来贵客啊，怎么我都不知道？”
　　童磊装模作样地回以羞涩的微笑。
　　柳母围着围裙走出厨房，埋怨柳岩：“前几天问你小童的手机，你不是说不知道嘛。让你爸打听了一圈才打听出来。小童也是，是咱们要谢谢他，还非得买东西，学生有几个钱啊，不听话！”
　　童磊继续羞涩地微笑。
　　于是柳岩也微笑：“真是要好好招待。”他帮母亲摘下围裙，戴到自己身上，钻进厨房去了。
　　“小兔崽子。”他一边熟练地宰杀胡萝卜一边在心中暗骂。
　　柳岩的厨艺都是经自己妈手把手传授的，所以面对老太太准备好的材料轻车熟路，不多会儿工夫凉菜装盘热菜起锅，热热闹闹地端上桌来。
　　老头子平日对柳岩不理不睬，招待童磊倒很热心，还大老远去打包回一只烤鸭。
　　唯一的问题是大家一时都顾不上吃，老太太净顾着拉着童磊的手抹眼泪了。
　　童磊四五岁时父母在工地上因为交通事故双双去世，一直照顾他的爷爷在他上高中不久也因病去世了，之后就寄宿在表叔家。
　　童磊很少对人说起这些自己的家事，他不怎么喜欢别人听到他的家事时一脸同情或者一脸抱歉我不该问的样子，这总让他不怎么自在。但是柳岩的家人让他觉着莫名的亲切，他们比他的爷爷奶奶年轻，却又比他的父母年长，让他有一种奇妙的家人齐聚的感觉。刚进门时他一时不知道该选择哪一辈的称呼，还是柳岩的父亲大手一挥：“别整出个孙子辈来把我叫老了，大爷大娘就行啦！”他看着老头那挥舞得呼呼响虎虎生威的大厚手掌，本来存的那一点刻意卖萌以从敌人内部各个击破瓦解的不轨之心全部土崩瓦解，只剩一腔温暖的热血涌上心头。
　　这会儿他只能措手不及地握紧老太太的手：“大娘啊，我这不也又高又壮地长大了嘛！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柳岩冷眼看他额角溜溜的大汗珠子，真心诚意地笑得开心，顺手剥了根香蕉狠狠咬了一口。
　　老爷子权威地用指节扣桌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婆妈个啥劲，我看小童这孩子真不错，魁实精神，高头大马看着像个男人，养儿子就这样的才能顶门户，你爹妈没白生你！咱爷俩今天好好喝上几杯，就我看啊，咱们爷俩儿，忘年交没跑儿！”
　　柳岩的笑容僵了僵，从自家老爷子的后脑勺读出了深深地鄙视，忙拽拽自己妈的袖子，压低声音：“老头得意忘形了，这血压能喝酒吗？”
　　老太太出面斡旋，将指桑骂槐的危机，成功转接至大家一面倒地破灭老爷子妄图开一瓶陈年老酒的不法图谋上去。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除了老爷子频频感叹红提子酒根本就是饮料，无法老夫聊发少年狂。
　　柳岩同童磊好好地碰了几杯，眼神交接火花四溅，童磊很爽快：“柳大哥，一回生二回熟，我干了你随意，先干为敬。”
　　酒足饭饱，柳岩送童磊去车站，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话，送了一段，柳岩停下脚步：“饭吃完可算是了了吧？好走不送啊。”
　　“柳大哥”，童磊喝了几杯甜丝丝无甚度数的红提子酒也一样脸红扑扑地，“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
　　“拜拜，回见！”
　　日光西沉，柳岩目送童磊迈开长腿一溜烟跑了没影，拉长的他的影子仿佛都快要来不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