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平方

4、表哥

　　我坐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手里拿着本医术。这是前两天李嬷嬷派人送来的，杜府里父亲留了不少书给我，里面自也有家里传下来的医书，据说祖辈有人学医有所成，后辈收书就成了习惯，现在倒方便了我，即使当不成神医，自我调理下身体总还是可以的。都说久病成医，这个身体的状况我也差不多都了解，能食疗自是最好。
　　旁边是王翰，就那么不发一言的坐在那，快半个时辰了，他不说话我也并不理他，奉上茶点，就独自看我的书。这几天都来坐一会，却也并不说话，说起来他以前与杜婉虽很密切，但也不常粘在一起。这会他定亲了，倒又过来了，让人很是好笑。
　　“婉儿，听说你……”他欲言又止。
　　我转过头，看着他。扯了扯嘴角，“二表哥，怎么了？”
　　他皱了皱眉头，“婉儿，你以前都叫我表哥的，怎么这会显得生份了？”
　　“二表哥说的哪里话，以前我小，不懂事，该叫二表哥才是正理啊，不然把大表哥置于何地呢？”我笑得灿烂。
　　他静默了会，才开口，“奶奶说你要去杜府。”
　　我看了他一眼，“是啊，说起来杜府才是我的家啊，老太太也是同意了的，等我叔叔回京了我就搬回去了。”
　　“这儿也是你的家，你住着你母亲出嫁前住的院子，这儿有你外祖母，你舅舅、舅妈，还有……我，你就在这住着不好吗？”他神情有些激动。
　　“是啊，这是我母亲出嫁前住的院子。”我鹦鹉学舌。“我在这住着也挺好的，吃穿用度也没被亏待，可毕竟咱们都大了，你都快成亲了，我也该回家了。”我叹了口气。
　　“你这会还小着呢，也不急着……”他越说越小声。
　　我有些想笑，这个借口也亏得他说得出来，只是还小倒也不假，这个时代并不像中国古代，小孩子才刚发育就急着成亲，十五六岁就当了娘。这里大约十八岁才正式成亲，只是女子及笄时就开始挑人选准备定亲了，也有例外的，比如刘家小姐，刚及笄就和王翰定亲，且大概就要成亲了，朝堂上的变化总是让人把一切能绑定的靠山绑好了。
　　“父亲说因为新皇要整治朝政，世家的日子要不好过了，所以刘家靠了上来，父亲也需要些助力。”他以前不是很不屑那些朝堂上的事么？总觉得那些玷污了他的清雅高洁么？我看着他，想着些有的没的。
　　“你身体又不好，刚来那会总生病，常年不离汤药的，近两年总算好了点，身子却弱了，你出去了，我怕你受了委屈，又把身子糟蹋坏了。”
　　“小时候姑姑和母亲的约定我也听说了，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没想到、没想到……可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在，我不会亏待你的，除了不能给你正妻的身份。”
　　“那能做平妻是吗？”我欢喜道。
　　“这……刘家小姐是刘家嫡出的大小姐，据说他们家原本打算让她进宫的。”他有些闪躲。
　　我低着头，“虽说我父母亲过世了，可我也是杜家嫡出的大小姐，我们杜家，也没有让女儿给人做妾的道理。”

　　自上次谈话后，王翰就没再过来，让我落得个轻松，身旁总有个人在盯着你又不说话实在让人不舒服。而我更加讨厌表哥这种生物了。
　　在我有限的认知里，有表亲这种关系的爱情，大都没什么好下场。权势如汉武帝阿娇，浪漫如王献之郗道茂，陆游和唐婉，即使他们曾经情爱绵绵，婚姻美满，可最终都以悲剧结尾。
　　让我怎生讨厌表哥这一生物了得！

　　天渐热了，杜子衡来信说已经开始动脚了，大约在六月初能到，这样也好，迟了天热就不好赶路了。
　　平常我的衣服都由青兰管理，首饰由紫竹收着，墨菊就伺候在书房，白梅是我身边的总管，什么都不管，也什么都管着。现在她们领着小丫鬟整理着箱笼，我喜欢的那些书籍，平常爱穿戴的衣服首饰都要带走。当年杜婉小，除了奶娘丫鬟这些伺候的人，带的衣服首饰都很少，古董字画就没有了，这些年王府按例添了不少，老太太给了些素净的首饰，这些我都不打算带，衣服就更是不要了，要是有母亲也许会替我留着，但我倒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现在我连个家都没有，该丢弃的，我从不留恋。
　　这日早晨我在后院散步，看见一从牡丹开得正好，叫小丫鬟去拿了剪刀托盘过来，剪了些顺便带回房。我是喜欢花的，越是艳丽越喜欢，挑了枝玫红一枝粉红一枝素白的插了，叫墨菊收走，剩下的叫白梅捧着，该去老太太院了。
　　远远的就听到刘氏的笑声，夹杂着王芝的欢快的笑声，我停了下，这个时候王翰怎么还在？不是应该去书房了么？就听到老太太的声音，“行了，我也知道现在你是读不进书了，离正日子也没几天了，就让你父亲给你放几天假吧。我们这样人家的孩子是该读书，却也不能一味读书，你虽然不能袭爵，但也没人指望你科举。都说成家立业，先成了家，收收性子，过两年你父亲自然会给你安排。婉儿来了，过来坐。”说着拉着我的手，我顺从的坐在榻上。
　　老太太拍拍我的手，“你二表哥下个月就成婚了，你就留着等那时再走吧，刚好和你二叔他们一起回去，那时杜府也收拾好了。”
　　“好，就听老太太的。”一两天我真不在乎。
　　老太太笑得很开心，叫人传饭，“翰哥儿今天也留下来吧，到前院也就你一个人，和你表妹好好聊聊，以后再见面就难了。”
　　我抬起头，看到正斜下角的钱氏皱皱眉头，有些好笑。
　　“婉妹妹，你又剪了园子里的花？”刘氏指着旁边站着的白梅问。
　　“这个么，我早晨散步看见这花开得正好，就剪了几枝给老太太带来了，老太太少去园子，这花又开得这样好，再不看看不可惜么。”我慢吞吞的说。
　　“太太说过几日刘府的太太过来，到时候正好请她们去赏花呢。”
　　“这几枝花是现在开得正好的，过几日就败了，到时候自有开得刚刚好的，才能得人喜欢啊。”刘氏的脸白了又青。
　　“表妹喜欢牡丹？前些天我得了一盆绿香球，一会让丫鬟给你送去。”王翰说道。
　　“谢谢二表哥，只是这牡丹我独喜欢红的，看绿色的花倒不如看叶子呢。”最近火气太大了，不好，不好。
　　“这花开得很好，那瓶子配得也不错，过来，给我看看。”老太太招手，白梅走向前。

　　吃完饭回我自己的院子，躺在窗户底下的贵妃榻上，闭着眼睛休息，“白梅，你说二表哥都要成婚了，舅妈怎么还针对我？”
　　“听说二老爷这次回京要升迁的。”二老爷是指杜子衡。
　　“这样么。”
　　“小姐，要不咱早些回去吧。”
　　“回哪？”我睁开眼睛，“没有父母，哪对我都一样。将来还不知到什么地方，就当现在多学学吧。叔叔婶婶是疼我，可是……”你也喜欢你养的那只猫，前提是它不给你惹麻烦。

　　王翰的婚事举办得很隆重。世家都借这个机会缓和下，据说前来祝贺的人比当年王浩成婚时都多。钱氏疼爱小儿子，很早就在正院旁边建了个大院子，比大儿子院子的规模还大，多宝阁上摆满了从库房里拿出来的珍贵玩物，刘家送过来整套的黄花梨的家具，有些眼馋那条宽大的条案，足有三米长，半米宽，无拼接，黄花梨木料不易得，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一块料，摸摸，再摸摸。
　　后院里，杜夫人，我的二婶带着她的长媳过来，随着的，还有李嬷嬷，
　　“婉儿，这边的事，老爷和我都知道了，我把李嬷嬷带过来帮你收拾。”
　　“谢谢婶婶。”我带领着走进暖房，这里放置着收拾好的箱笼，整齐的摆放着。“我都收拾好了，准备今天跟婶婶一起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