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平方

3、王家

　　到了上房，门外有小丫鬟撩开帘子，舅妈钱氏和大房的刘氏已经坐在老太太底下，正在轻声说着什么，王芝坐在小几旁，吃着糕点。看见我走进去，里边的人都转过头来看着我，王芝丢掉手里的方糕，跑了过来。“婉姑姑，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你呢，给你留的梨子好吃吧，那是前几天爹爹新得的，从很远的地方运过来的呢。”
　　“芝儿过来，你婉姑姑才好些，别再烦着她了啊，那梨子虽说难得，到底是大寒的，婉妹妹可别多吃。”刘氏拉着王芝笑着对我说。
　　“前段时间我身体不好，还没谢嫂子的礼呢。”我笑着回了。走到老太太身边。
　　“今天可是好些了？珠儿去拿个大毛褥子来，天凉了就要多注意些，冷凳子突然坐下去可不就容易招病么。李嬷嬷呢？怎么没跟着？”老太太皱着眉头看向我身后。
　　“今天好很多了，李嬷嬷昨夜有些咳嗽，我让她今天多睡会。”
　　“要不然我再给你添几个人，你身边就只有那几个带过来的总不够用。”
　　“添人先不用了，府里最近也忙得很。只是我想让嬷嬷回我叔叔家，她年纪毕竟有点大了，且一家子都在杜家呢，跟着我离家这么多年，这次叔叔回京我也回去住住，都好几年没见面了。”我看着老太太的眼睛说。
　　“这样么，也好，只是人也得添的，你叔叔这次回京大概就能留任了，见面就不急在一时。”
　　“老太太，传饭吧，说了这会子话，大姑娘也该饿了。”钱氏笑着插进话。
　　“就你挨不住饿，别扯上我的婉儿。”老太太笑骂着。
　　饭厅里丫鬟已摆好饭菜，这个身体其实也没大毛病，只是小孩子体弱，幼年又遭丧亲之痛，虽一直吃药调养着，到底寄人篱下，心里不痛快又怎么好得起来。我默默的喝着汤，想着怎么锻炼身体，按照记忆，这是个平常的、架空的朝代，没什么所谓的神医，也没听说武侠江湖什么的，家里的护院也很普通，虽说可能是大宅院里听不到那些江湖趣事，可也说明了即使有，也离这官家小姐很远。
　　有钱人的生活真是很好，厨子的手艺真好，我感叹着，又吃了口小汤包，感受着香甜的汤汁在舌尖流淌开来，其实我可以吃更多的，只是这个身体不能消化。
　　吃完饭，老太太把人都打发走了，这个家现在是钱氏管着，所以每天也有很多繁琐的事，刘氏平常倒也帮着些，不过都是些小事，钥匙账册都掌握在钱氏手里。
　　“婉丫头，你是准备回去了吗？”老太太盯着我的眼睛问。
　　我笑了笑，这个家里的人以前倒是都知道杜婉的心思，可是现在大概都猜不到我的想法吧。“叔叔回京了，我正该回去住才是。且住得也并不远，来往也方便得很。”只是我们都知道，即使不远，来往送礼自有奴仆，再见面也不会太频繁。
　　“是我没护住你们……”老太太叹了口，眼中有深深的悲凉。
　　我低着头，握住她的手，不发一言。以前的杜婉对这个老太太有深深的眷念，后来听到王翰的婚事她也有些怨念，而我对王翰，对王家，都没什么感情，更不要说怒气了，所以我并不想说什么，好也罢，坏也罢，杜婉在乎的一切，我希望随着她的死去都消散了。只是看着这个老太太，我想起以前，外婆为我担忧的样子，读书时担忧我的考试，毕业了担忧我的工作，工作了担忧我的年纪大了还没结婚。
　　“不哭不哭啊，你这孩子，身体才好些可不能再糟蹋了，赶快擦擦。”我这才知道哭了，这个身体可真是爱哭，擦擦眼，端起旁边的茶碗喝了一口，热热的茶水把那点小伤感立刻给赶走了。
　　“一会回去我就让李嬷嬷回杜家吧，我以前的院子也得让她领人打扫下，她是知道我的喜好的。”
　　“你这丫头，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啊，得先跟你舅妈说说看她有没有空，派人送送。唉！珍儿，你去问问太太，今儿能不能派人送李嬷嬷回杜家。”
　　“是。”珍儿忙应了声走出去。
　　珠儿捧着个小箱子从里间走出来，缠枝雕花的红木，泛着木头的光泽。
　　“这箱子你拿着吧，当初想着留给你娘的，没想到她就那么走了，倒把你留给我了。”老太太把箱子推过来，目光中有着慈爱。
　　我有些不安，这个应该是要留给舅舅的吧，犹豫着不敢伸手。
　　“这是我的一些体己，也并没有全给你，其他的还要给你的两个表哥，这个你就拿着吧，我知道你看着你娘留给你的那些首饰伤心，只是女孩子还是要多打扮打扮的，这是我年轻时戴的，现在老了，放着也是放着。”
　　我笑着应了，我虽然不怎么好打扮，就是戴个耳环也嫌重，可毕竟是女人，精致好看的首饰也喜欢，再说，就是卖了也值钱，且这个世界，我们这种身份，不戴首饰简直比以前那个世界裸奔还要惊人，有失身份也丢家族的脸面。
　　回到房中，退走其他人，我走到李嬷嬷身边，“嬷嬷，这是老太太刚给我的，大概是些首饰，你回去后放到我西屋的库房里吧。”打开盒子，里面只是一套黄金的头面，很是奇怪，虽说这里黄金是很值钱，比以前熟知的明清年代值钱许多，但也不值得老太太这么郑重的给我啊。把首饰拿出来，仔细打量着盒子，雕工很精细，箱子也很厚实，却只装着这一套首饰，实在是想不通。正准备把东西放回去，旁边的李嬷嬷说话了，“姑娘，这盒子这么深，怕不是有暗格吧，老太太肯定还放了其它的东西在里边。”
　　我把盒子里铺的红绸拿出来，仔细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按钮，摇了摇，也没什么声音，盖上盒子，歪过头，疑惑的看着坐在旁边的李嬷嬷。
　　李嬷嬷笑了。“姑娘再仔细看看，这暗格要这么好找，还叫暗格吗？好好看看盒子外边，雕花啊，把手啊。”
　　我一点一点的看着把手，再摸摸，直到侧面边缘处，有一片比其他处稍微大些的叶子，轻轻按了下，再扭下，听到一声咔嚓响。
　　盒子里面的确不是首饰，而是几张房契地契，拿出来看了看，是城里的五处商铺，并郊区一个一千亩的庄子。
　　很是有些分量。
　　“老太太估计把好的都给了你了，她是真的疼你，唉，表少爷……”
　　“那干嘛放的这么隐蔽啊，我都差一点找不到了。”我打断她的感叹。
　　“即使是老太太给你的，也要防着些啊。”防什么，防谁，却没再说了。
　　我笑了笑，把东西又放回去，仔细收拾好，并一串钥匙，放到一个包裹中。“这些还是劳烦嬷嬷帮我收着吧，反正一时半会的，也不需我去打理的。” 李嬷嬷是知道钥匙是哪的，她是杜婉的奶嬷嬷，从小就由她打理一切，幸好聪敏忠厚，杜婉的那些嫁妆物什让她打理得很好。
　　“姑娘，这些您该仔细收着，以后您可就靠着这些了啊，老奴担不起这么大的重担啊。”
　　“嬷嬷，你是母亲信任的，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我还不放心你吗？再说了，你也说了我以后也就只能靠着父母亲留给我的那些东西了，你也帮我管了这么多年了，难道说多了这些东西我就不放心你了。那几个铺子让全哥儿派人看看，先别去接手，只看看掌柜的为人，与王家的接触关系，给了我的东西我可是全部都要的啊。”全哥儿是李嬷嬷的长子，算是杜婉的奶哥哥，这些年一直随着他父亲杜方管理着杜婉名下的两个庄子。
　　李嬷嬷推辞不过，只得仔细收好，放在她的衣服箱里。
　　“嬷嬷，一会你就把你的东西都收拾了吧，才刚和老太太说了，估计舅妈下午就派人来送你回去了。”
　　“这么急？”李嬷嬷一惊，收拾东西也缓了下来。
　　我笑了笑。“她估计是等不及明天了，我也等不及了，早走了，咱也轻松些。只不过我还是走不了，估计得等我叔叔回京后了。”
　　李嬷嬷还是皱着眉头，担忧的看着我，我有些好笑。“嬷嬷，你想什么呢，我啊，现在是巴不得早走了，我也想清楚了，这王家现在是待不得了，他们毁了约，我还赖在这，难不成我还上赶着给人坐小么？这事就算我答应我们杜家也不可能答应的，我是没了双亲，可不还有个叔叔么，难道我们杜家的女儿就这么不堪？”
　　李嬷嬷笑了笑，眉头却没松下来，走到外间去收拾她的贴身衣物。
　　“小姐，太太派人过来说午饭后能派人送李嬷嬷，让李嬷嬷先把东西收拾好。”白梅在门外扬声说道。
　　我走到院子里，白梅站在门边，“人走了？”
　　“走了。”
　　“恩，你去帮李嬷嬷收拾下，过些日子我大概也要回杜府了，以后再来小住的日子大约不多了。”我加重“小住”，白梅会意的点点头，该带走的东西，就该收拾收拾了。
　　“对了，叫墨菊把书房也收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