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期之诗》薄葬子

10、十

　　「要住我家，先要说好规矩。」

　　何落领着他，绕过村子走了另一边的小路，路上她这么说道。

　　「我和沐书子意见大致相同，所以我的规矩就是他的规矩，要是我们回去的时候碰上他了，这些事你也要注意。」

　　「好，你说吧。」

　　「不要在别人面前自言自语，这种多余的行为很让人厌恶。」

　　「我没自言自语的习惯。」

　　「那就好。也不要发出很长的喘气声。」

　　「很长的喘气声是怎样，就是说呼吸频率必须短一点吗？」

　　「不是，但你的呼吸声也不要太大。很长的喘气声……」

　　何落歪着头，努力思考。

　　「就是类似便秘时，屏息用力的某一段过程后，发出的那种喘气声。表达满足感也好，睡觉翻身的喘气也好，单纯的呻吟也好，只要发出这种声音就是犯罪！」

　　「这个例子是很形象，可是从您这样的大小姐嘴里说出来……」

　　「你明白了没？」

　　「明白了，虽然没那种习惯，我还是会注意的。」

　　「嗯嗯。」

　　何落满意地点头。

　　「还有就是，不聊天的时候，尽量保持安静，不要用任何行为，特别是会发出声音的行为来刷存在感。」

　　「不准哼歌，除非是认真地唱。」

　　「不可以无端发出奇怪的叫声，像是『嗯~~~啊~~~好无聊啊~~~』这种抱怨，绝对不可以。让我听到的话直接赶走。要是让沐书子听到，哼哼……」

　　她提了很多要求，都是些非常细节的事，换了一般人，只会认为这是在任性吧。

　　不过住在那样的竹林中，要是真的表现得很没修养的话，确实是件煞风景的事。

　　趁着她说累了，楚衣提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呐，沐书子会魔法吗？」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浅浅说，只要是你讨厌的人，都靠近不了你的院子。这难道不是结界一类的东西才能产生的效果吗？」

　　何落摇了摇头。

　　「这边没有魔法，也没有任何咒术，神秘力量之类的东西。」

　　「浅浅的手术，能把记忆抽取出来，恢复受伤的肉身，这也不是魔法吗？」

　　「不是。沐书子能够做到那样，只是因为他想要那么做而已。浅浅能抽取记忆，也只是因为她想要完成修理这个过程罢了。」

　　「只要想就可以？是念力？」

　　「也不是。」

　　何落紧闭起嘴，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嗯……楚衣，你印象中的魔法是怎样的存在呢？」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各种幻想系作品。

　　「魔法嘛，有依赖神秘而存在的，通过保持魔法的隐秘性，利用魔术一般的手法来达成结果，如果能做到科技也做不到的、被称为奇迹的事，那就是魔法了。而且那样的低魔型体系中，魔力一般是靠血统和一代代人的累积才能变得强大的。但在高魔体系中，魔法就是类似科技一样的东西，有一套完整的系统，像是科技树一般的分支。任何人只要拥有基础的魔力，就能通过各种试练，施放越来越强大的魔法。」

　　「那么，总结起来就是，会有一个相对统一的定义了。」

　　「嗯，咒术和巫术，还有其他的神秘力量，大致也是这样的。」

　　「所以我说，这个世界没有魔法。我们每个人做出的那些像是施放魔法的事，都出自自己创造的一套体系，是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方法。即使是同一流派的修理师，取出记忆的手法也可能完全不相同，原理更是相差很远。这样说，你能理解了吗」

　　楚衣咬了一会儿指甲，说。

　　「这就好像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世界，并掌握着自己那个世界的根源……」

　　既然掌握着世界的根源，自然就能依照自己的想法做出任何改变。

　　而所谓的世界，就是人与人在分隔与相融间，在拒绝与感知间形成的，所做出的改变，自然也会影响到其他的世界。

　　「差不多吧，不能说你对，也不能说是不对。因为本来就是自己理解的东西。」

　　「这么说我也能做到？」

　　「嗯。」

　　他刚想接着问，怎样才能做到，忽然发现，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傻了。

　　那本来就是自己才能理解的事啊。

　　「不过，可不要期待会有什么超能力大战之类的事哦。有那个能力的死人们，大多不会做出那种像是小孩子打架的行为，会降低身份的。」

　　「我没有期待啦。」

　　「哼，小孩子谁不喜欢意淫？」

　　楚衣羞愧地低下了头。

　　上次离开时，因为不认识路，他在山林间走了整整两天，但在何落的带领下，大约四五个小时就快到了。

　　一切几乎和他们初遇的那个晚上一样，只是月亮已经变成了半圆。

　　在能看到自家院子的距离上，何落忽然伸出手拦住了他。

　　暧昧不明的月光下，隐约能看到大门前有人。

　　「沐书子？」

　　「没那么矮。」

　　何落微低下头，继续向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衣总觉得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异样的气场，和他们相处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那是真正的杀气。

　　楚衣小心地跟在她身后，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影。

　　那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女，当然只是看上去而已。

　　纤细的身体，浅绿短裙与纯白的衬衣，清秀的侧脸，怎么看都是文静系的女生。

　　然而她的背后却背着一个比她还大的棺材，棺材的样式介于中式与西式之间，是长方形的造型，棺材的盖子并不是两端翘起的马鞍形，而是欧美棺材那种平整的样子。黑色的棺木上，雕刻的却是血色的古风云纹。

　　厚重的质感与她的外形产生了严重地违和感，但却莫名的很美。

　　静穆的美。黑暗的美。属于死亡的美。

　　何落走到她面前时，她才收回了一直望着院子内部的目光，墨绿色的双眸与她对视着。

　　「你又来做什么？不是早就说过不准你靠近这里吗？」

　　「我找沐书子。」

　　棺材少女俯视着娇小的何落，用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淡淡地说。

　　「找沐书子找沐书子，你就会整天缠着他！跟你说了，沐书子不在，你走吧。」

　　「不相信。」

　　「嗯？」

　　「你刚从外面回来，怎么确认。」

　　「哈，不信就进去看咯。」

　　棺材少女闭上眼睛，以极小的幅度摇了摇头。

　　「进不去。」

　　「所以说嘛，还在这浪费时间做什么，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我在等。」

　　「等什么啊，他要是回来了的话早就出来了。」

　　「所以在等。」

　　「不准你等！」

　　她睁开双眼，什么也没说，移开了目光继续望着大门背后的院子。

　　在远处观望的楚衣，完全不明白出了什么事，这两个女孩又是什么关系。

　　倒是觉得何落和她说话的样子，很失态，像是无理取闹的大小姐。

　　而现在的何落，被对方的冷淡态度气得不行，更像一只被激怒的猫，紧绷的身体微微发抖。

　　不过……那不是猫正要发起进攻的姿势吗？

　　娇小的女孩，忽然从地面上跃起，掐着少女的脖子把她压倒在地上。

　　巨大的棺材轰然倒下，竟然把地面压出了一道道裂痕！

　　楚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喂，不是说好不打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