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来的时候》西桥先生

4、第 4 章

　　•十七、他和她去天堂，我在原地仰望
　　情人节过去了。那个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二月二十日。夏北离十八岁。
　　许嘉买到了一个银戒指，专属于女孩的水瓶座。不敢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听说欧洲有一个传说，女孩十八岁时收到银戒指会得到幸福。
　　当许嘉把这个传说讲给Lee听的时候，Lee仰头灌下了一大口可乐。
　　“那都是买不起金戒指的人说的。”Lee非常认真地说到。
　　他的思维就是与常人不同。许嘉也一样。两人都是曲解话意的好手。摩羯座的人少有这样的。
　　“照你们这说法，这天底下就没有美好可言了。”欣皱着眉头。
　　“恩。”两人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丫们真是俩祸害。”西夏有些郁郁地评价。
　　许嘉和Lee相视大笑。没心没肺。
　　放学。同学们一个个飞奔出教室，如同返回自然的笼中鸟。
　　许嘉故意将书本收拾得很慢，装作不经意地看着夏北离。不知怎么，女孩好像有些不开心。
　　男孩看见女孩紧皱眉头的样子，忽然很心疼。
　　夏北离整理好书本，和一草一起向门口走去。
　　没时间了。。。
　　许嘉张口叫道：“夏北离。”
　　“恩？”女孩转过身，看着许嘉。
　　“生。。。生日快乐。”男孩将一个小方盒子递给女孩。
　　“哦，谢谢。”
　　眉锁仍不开。
　　看见你笑一次，我就高兴了好几天；可看到你眉头皱了一下，我就难过了好几年。
　　一曲悠扬的吉他声传来，埋葬了许嘉将要出口的话语。于是一切说出来的和从未说出过的关心死在大片大片的音符中。宫商角羽，时过境迁，沧海将桑田垒成一个个坟茔。无人知晓。
　　“璕。”夏北离听着听着，眉头渐渐舒展开，露出了让许嘉又高兴又心疼的笑容。
　　又寂寞又美好。
　　门外，男孩弹着吉他，专注地看着女孩。
　　一曲终了，沈璕来到女孩面前，面带微笑：
　　“公主，生日快乐。”
　　教务处的老师闻讯赶来，沈璕抓着夏北离的手，一路随风。
　　沿途洒下女孩开心的笑声。
　　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许嘉一言不发，拾起地上由于两人的奔跑而掉落的小盒。
　　暗紫的颜色，如同男孩隐忍的悲伤。
　　戒指从盒子中滑落在地，像极了一颗滴下的眼泪。
　　许嘉拣起戒指，蹲在了地上。蹲在夕阳里。
　　一草看着男孩眼角有了一粒晶莹，叹了口气：“太子~~~”却发觉自己说不下去了。

　　十八、太子日志之浪漫、悲伤及其它
　　二月二十日夏北离生日浪漫、悲伤及其它
　　二月十四日是情人节。
　　从家里出来，照例到西夏那里去坐了一会儿。看着店里的一对对情侣，心里泛起一丝温暖。西夏和欣穿着白色情侣衫，呵呵。
　　看到了夏北离和沈璕，从放假那天起，他们每天都会来这边，要一杯苹果汁，一杯红茶。夏北离脸上带着笑，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而我到底开不开心，不知道。
　　我呆呆地望着夏北离的侧脸，像是望着一个遥远而不可企及的梦。梦太精致，我害怕自己笨拙的双手会把它打碎。碎成一地的流质，再也拾不起。只有沈璕才能保护她的梦，也只有沈璕才能给她圈出一个美好的世界让她在里面安静地沉睡而不用管外面的风雨。
　　我不能。
　　我比不上沈璕。我没有出色的球技，没有漂亮的成绩单，也撑不起比他更高远的蓝天。可是我会守护在她身旁，如同每个人都拥有的那颗守护星。光照一瞬，守护一生。沧海桑田，不离不弃。
　　我是个傻子。我明白Lee说的话。
　　今天是夏北离的生日，礼物是一个水瓶座的银戒指。因为那个欧洲传说。我没有告诉她，我是六天前，也就是十四日买的。在那个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我逛掉了几条热闹的街。
　　路边男孩将女孩的手放进自己温暖的口袋。
　　我穿行在风中。风一样的幸福，始终无法沾上我衣襟半点。
　　沈璕是个懂得浪漫的男孩，这样的男孩总是讨女孩喜欢的。相信许多女孩都曾经幻想过白马王子与人鱼公主的故事。今天，童话上演。只不过王子换成了弹着吉他的优秀的沈璕。
　　而公主的名字，叫夏北离。
　　我不懂浪漫，这是摩羯座的通病。
　　致命的死穴。
　　当我拾起夏北离因欣喜而掉落的盒子，戒指滚落。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如同转瞬即逝的流星。
　　如同，银色的眼泪。

　　十九、你们的光芒耀疼了我的眼
　　“女生是很看重感觉的。”Lee说。
　　“恩？所以？”许嘉喝着绿茶，将自己完全沉浸在BANDARI用乐器制造出的庞大而精致的幻觉里。
　　“是的。”欣走了过来，递给Lee一杯橙汁，“没有哪个女孩会喜欢上没感觉的男孩。”
　　“你也一样？”
　　“恩，”欣自顾喝着可乐，“所以我才会留在这儿，陪着西夏。”
　　“呵呵，”西夏端着一杯咖啡，来到欣身边，“别在背后说巫师的坏话啊。”
　　感觉，真的这么重要么？许嘉想到了夏北离和沈璕。郁郁地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
　　“看开点吧。”Lee冷冷一瞥许嘉，“夏北离和太子你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她和沈璕都属于那种光芒四射的舞台，引得大家仰视并歆羡。而太子你，只是在幕后做着琐碎小事，看着他们的故事，流着你自己的眼泪。”
　　Lee最后说了一句，如刀子划在许嘉心上：
　　“他们光芒耀眼，你平凡毫不起眼。”
　　“你知道我今天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许嘉笑道，“那就是发现你小子说话其实也挺刻薄的。”
　　Lee叹了口气，眼中的神采一度让许嘉错以为他是第二个西夏。
　　“太子：
　　不知道为什么要写这封信，但写了就写了，也就不需要什么理由了。草草说你喜欢我，昊哥、显扬他们都这么说，是么？是的话，继续往下看。不是的话，就此打住，撕掉，OK？”
　　许嘉理所当然继续看了下去。看着看着，心就忽然很疼。不是那种锥心的疼，而是像有人用指尖在一点一点地掐着，很细微，却很尖锐的疼。而男孩始终面无表情。
　　记得自己喜欢的一位写手说过，男生的感情应该就是如此隐忍，再多的痛苦都不带任何表情地承受，顶着一张不动声色的侧脸，就可以承担所有尖锐的角和锋利的刃。

　　二十、悲哀的先知
　　“殁儿。”隔壁颜父看见从儿子门缝里洒出的灯光，知道许嘉还没睡，“来，我给你说件事情。”
　　“恩。”许嘉应道，将纸条轻轻地放进一个紫色的盒子里，那里面全是夏北离好看的笔迹。全是许嘉永不言弃的记忆。记忆中央，水瓶座的戒指闪着冷冷的光。
　　“我已经跟启穗中学联系好了，后天的体检一过，就可以入学了。”颜父看着儿子，目光中透着怜爱，“明天去和你的朋友们聚一聚吧。”
　　后天？
　　“知道了。”许嘉回房。
　　萤火虫提着灯笼，将月光拖来拖去。
　　梦中有一片开满荒草的山坡，没有花儿。许嘉静静地站在荒草中央，如同一个悲哀的先知。先知知道一切的尽头都是荒芜，离离的荒草覆盖住了所有大地未曾出口的秘密。但他无法改变，也无力改变。他只能目迎一场又一场的相聚与离散，双手擎着重重的萤火。萤火将瞳仁映得斑驳，如同无可言喻的生之苍凉。
　　“夏北离，我喜欢你。”男孩大声吼出。于是空谷有了铿锵的声响，荒草开出了伶仃的花。
　　爱是个承诺不说。
　　只这一次的勇敢已足够。
　　即使在梦中也足够。
　　左手重重的萤火，右手沧海桑田的承诺。
　　次日。
　　许嘉安静地游荡在长长的空街上。像是天使寻找丢失的羽翼。
　　阳光是酥软的，温暖地切割着额前的碎发，刺入晶亮的眸子。
　　“风停了云知道，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许嘉轻轻哼着《飘摇》。这是他唯一记住了名字的歌。

　　二十一、痛快的离别
　　“太子，你怎么才来？走！快！”凌昊一把拽住许嘉，往校外拖去。
　　“放开，”许嘉将魔爪打掉，“怎么了？投胎也不用这么急吧？”
　　“你还说！显扬出事了！”凌昊恨不得在许嘉那张漫不经心的脸上打上一拳。
　　许嘉脸色变了，就好像凌昊真的在那上面打了一拳。
　　“走！”这次轮到许嘉拽凌昊了。
　　出事地点在河滨公园的长椅旁。
　　显扬冷然看着对方十几人，紧握的拳头露出泛白的骨节。
　　为首一人将手中烟头一捻，透过缕缕青烟上下打量着显扬：“你小子就是显扬？看不出啊，挺有本事的嘛，连我的女人也敢碰！”
　　“他的本事你永远都学不完，羡慕的话，可以拜师。”许嘉缓缓走近，与显扬并肩而立。
　　显扬笑了：“收这种下三滥不入流的徒弟会很丢脸的。我不要，还是太子你收着吧。”
　　“我才不要。”许嘉看向凌昊。
　　凌昊连忙摆手：“我不要，别把垃圾都往我这儿扔，搞得像回收站一样。”
　　“哈哈哈哈哈~~~~”
　　青春的笑声飞扬，擎起鲜艳的旗帜。猎猎当风。
　　“打！”
　　三对十七。必输。
　　许嘉眼角出现了一大块淤青。显扬和凌昊也都青黄不接了。
　　闻讯而来的夏北离抓住了一个即将落下的拳头，却被一手推倒在地，膝盖渗出血丝。
　　一滴泪滑落，整个城市开始沦陷。
　　许嘉想站起来照着那小子的鼻梁给他一拳。
　　却有人先帮他做了。
　　“璕！”
　　许嘉眼前出现了斑斓的色彩，如同无数个凌晨一样。
　　沈璕带着篮球队的队员打跑了那些人。
　　这是许嘉醒来后听说的。
　　然后，所有人都没在学校里见过许嘉了。
　　据说是转校了。
　　没人知道，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
　　点尘不惊。

　　二十二、太子日志之愚人节是我的节日
　　四月一日愚人节愚人节是我的节日
　　你的王子应该骑白马，对你微笑说话，不会迟到不讲冷笑话，像我这个傻瓜。。。
　　今天天气好得不像话，根本就不是个适合离别的日子。可是，离别还是横在了我的面前，嘲讽着我的幼稚。世上的事大抵如此，越努力，越是与目标背道而驰。爱一个人，爱得太深，才明白自己想得太过天真，伤得太深。
　　如显扬。
　　显扬其实一直没忘记梓毓吧。因为梓毓，所以他选择了紫玉。而当紫玉欺骗了他的时候，他也只是不发一言。就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才会表现得无所谓，那样才不会受伤。当紫玉的男友找上门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他几乎拳拳都不留后路，也不管身上捱了多少拳脚。我才明白他是压抑得太久了，从看到梓毓和尧开始，他真的需要一次爆发。突然的。猛烈的。如同千年沉寂的火山喷发，之后又迎接下一个沉寂的千年。
　　显扬是个注定要沉默的人。西夏曾这样说过。如同啤酒，打开时泡沫飞溅，是脆弱的防御。之后，破碎、沉默。真正懂得喝酒的人沉醉于其中冷暖自知的苦涩。
　　如我。
　　看完夏北离的那封信，我就知道这份感情的尽头是苍茫的白雪，覆盖着曾经的容颜和年年岁岁。有一种智慧叫做自知之明，很显然，我没有。我依旧替她买早饭替她在生病时送药替她在缺课时抄着工整的笔记，依旧对她好。执迷不悟。
　　老爸让我转校去启穗中学，那所有着漂亮的教学楼和巨大树阴的学校。今天是我在鹿屿的最后一天。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夏北离。
　　我从小到大都在经历着离别，奔跑于一个学校与另一个学校之间。我知道离别的滋味不好受。所以我自己尝过就够了。
　　朋友们，开心就好。
　　在这一天中，感觉自己很没用。
　　夏北离哭了，我却瘫在地上。
　　我的天使哭了。而我，却像一堆烂泥。
　　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
　　愚人节是我的节日。
　　天使的眼泪，下在我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