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雨|Not Another Day》浮榛

4、4

　　不论石田雨龙甘心与否，他和自己的父亲——石田龙弦，居住在同一屋檐下已经一个周了。
　　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他却已经迅速适应了新的生活节奏，同时也默不作声地担任起了“保姆”这个听上去令他颇感不快的工作。
　　但石田龙弦的要求十分简洁正当：“用做家务的部份替代房租。当然，如果你愿意直接付钱也可以，不过我提出的价码会比较高。”
　　甚至不等石田雨龙主动提出房租的问题，他便以如此专横的态度表明。
　　雨龙只能在心中狠狠腹诽，却忘记明明是自己先摆出不把石田龙弦当做父亲的姿态。所以龙弦可能也只不过是在先下手为强地自我保护罢了。

　　就在这样双方胶着的拉锯战中，又过了一个周。

　　黑崎一护颇感好奇地跟在石田雨龙身后，走进大型超市。
　　“这个牌子新出的酸奶比较好喝。”
　　“是吗……”
　　一护拿起其中的一罐，读着标签。“夏梨很喜欢喝酸奶，就买一点回去让她尝尝看。”
　　两个高中男生犹如家庭主妇一般交流着购物心得。
　　一旁往篮子里拾青菜的大婶们边偷看、边露出宠爱般钦羡的笑容。

　　一护将书包换个肩膀。“雨龙，你原来的那间公寓怎么办？”
　　石田雨龙正在考虑晚餐的菜谱。“退掉了。”
　　啊？一护有点惊讶，这是在说雨龙已经决定和他父亲住一起了吗？
　　不过介于前几天刚从黑崎一心嘴里听到的关于石田家的二三事，一护总算没有再白目地直接说出“真好啊，雨龙你终于想开了？”这种讨打的话。他瞪着眼睛看雨龙拿在手里的东西：“诶？！松阪牛肉！不过是个晚饭，干嘛这么奢侈啊！”
　　戴眼睛的少年面不改色：“反正不是花我的钱，别那么大惊小怪。”
　　说着还拿起来在一护眼前晃动：“金主的信用卡可没有透支额度，你要不要也来一份？”
　　黑崎一护就差抱着书包夺路而奔了。
　　好可怕！惹谁都不要惹石田！他擦着冷汗想。

　　※

　　但是石田家的晚饭仍然是雷打不动的牛肉咖喱。
　　用的是正赶上大减价的家庭装咖喱块、普通牛肉，以及冰箱里剩下的昨晚的米饭。

　　石田龙弦在看到熟悉的晚餐时不由得眉头一皱，想这大概是新的报复手段吧——连续两个周的晚饭都是牛肉咖喱。
　　在死不认输与别扭硬拗这方面，父子俩无论言行举止还是思考回路倒是具有高度的雷同性，也难怪会将对方的情绪摸得一清二楚。
　　龙弦转身，向仍在料理台前忙碌的雨龙：“过来吃饭。”
　　“不用管我，你先吃好了。”围着大一号围裙的雨龙，把锅子刷洗完毕放回原处。又将料理台上残留的水渍擦干净后，才姗姗来迟地走向餐桌。
　　石田龙弦端坐不动。在雨龙略带意外的视线里，心平气和地拿起筷子。
　　“要凉了。”
　　“……哦。”雨龙匆忙拎起筷子，却有点食不知味。

　　石田雨龙不知道是否要承认眼下的这种心情——
　　他似乎开始认为理所当然，对于现在的生活。
　　虽然刚过6岁时，他就因为对父亲的疏远，以及对于灭却师职业的向往，而选择了离开这个家、与祖父相依为命的生活。
　　也因为莫名的怨恨情绪，让他自我强迫似的将“石田龙弦”四个字封印在记忆的最深处。
　　极少想起的人和名字，实际上却从未消失过。

　　石田雨龙知道，这个人一直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守护着自己。
　　他装作没有发现，石田龙弦也保持沉默，两人间以沉默灌注起微妙的平衡。
　　然而要说感谢吗？
　　石田心中认定，无论说什么，在开口的一瞬间，简直就是在认输。
　　因为这，他也要死撑到底，绝不做第一个开口的人。

　　虽然这种无谓的坚持，在那人的眼中看起来……
　　十分幼稚吧。

　　※

　　CatEyes酒吧。

　　黑崎一心与穿着棕色风衣的墨镜男人错身而过。他嘿嘿蠢笑着靠近吧台尽头沉默不语的男人，拉过一旁的圆转凳坐下。
　　“刚才那是谁？”
　　石田龙弦没有回答，手指在刚得到的文件袋封口处来回逡巡。
　　一心笑着向酒保点了款店里的推荐鸡尾酒。
　　“算了，看你的样子像是要马上冲回家锁好房门开始研究似的……不过先陪我喝完一杯再说。”
　　石田龙弦叹口气。把袋子放到一旁。端起酒杯。“啰嗦。”

　　冰块消融殆尽的招牌饮品，被稀释后的味道也大打折扣。石田龙弦却恍若未知，只一口一口地抿光杯里的液体。
　　“没办法吗？”黑崎一心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容。“不行的话，我去联络浦原喜助，让他去找那个叫涅茧利的队长。”
　　“还没到那程度。”石田龙弦放下杯子。“只不过有点泄气，原来现世可以被称作灭却师的人类真的只剩下两个。”
　　一心哭笑不得，差点喷出嘴里的酒液：“搞了半天，你还在纠结这个啊！”
　　确实……很不甘心。

　　龙弦捏捏蹙起的眉间。似乎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都没怎么踏实地睡个觉了。
　　“如果你不想他再去冒险……”一心看着玻璃杯外侧缓缓滑落的水珠。“干脆就维持现状好了。反正雨龙他已经丧失所有的能力了。”
　　回想起那个叫石田雨龙的小子的倔强神情，再次让一心忍不住在心中偷笑。他知道这两父子都是一样的性格——明知路尽头有只怪物、却还是挺直身躯向前走那种的。
　　所以他只是随便说说，老友会认真思考自己的意见才怪。
　　果然石田龙弦干脆地回答：“不行。”
　　他慢慢将杯子倒扣在桌面。字斟句酌。
　　“这是他选择的未来。”

　　而他所能做的，就只有为他铺平向那未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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