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雨|Not Another Day》浮榛

3、3

　　对于石田雨龙来说，这里并不算是“家”。
　　如果一定要他形容，大概石田雨龙会习惯性地皱起纤细的眉头，沉默许久，最后才推一下眼睛，匆匆说句“是石田龙弦住的地方”来蒙混过关吧。
　　石田雨龙根本不想回到这里。他甚至在脑海里设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得经历怎样的挣扎与妥协，才能勉强自己必须回到这个“家”。
　　却从没有想过，竟然会是这样一种——被石田龙弦拎着行李威胁，就简单到甚至有点乖巧地，跟着他回来了。
　　根本不像是自己……所能做出的决定。

　　等雨龙回过神，石田龙弦已经换好拖鞋踏上木地板。他居高临下，有些不耐地看着晃神的雨龙。
　　“你到底在想什么。”
　　石田雨龙连忙说对不起，却立刻又意识到自己应该冷言以对才是。原本沉默胶着的气氛越发尴尬。
　　石田龙弦默默叹口气，突然说了句：“算了。”转身打开鞋柜，拿出一双拖鞋让石田雨龙换上。

　　拖鞋很合脚，甚至合脚得有些过分。石田雨龙提着背包，看着走在身前的那个沉默的背影，心脏一阵惊慌，仿佛突然被无形的手掌攫住。
　　石田龙弦领他来到二楼，转角过后的第二个房间。他打开房门，将手上的行李放进去。
　　“你的房间。”

　　这是个既不能说“谢谢”也无法吐出别的句子的场合。石田雨龙忍住拔腿逃走的念头，双手紧握成拳，几乎是反抗一般地走进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房间很干净。
　　同拖鞋给他的感觉一样，这个房间也可以说是“干净得过了头”。盖着淡蓝色床罩的单人床整洁如新，布置简单的书桌一尘不染，靠背椅子收进书桌，仿佛在等着有人把它推出来坐上去。
　　完全不像是空置了将近……10年的，原本属于他的房间。
　　雨龙动作僵硬地向石田龙弦道谢。在他稍许低下头表达谢意的时刻，石田龙弦却已经快步从他身旁擦肩而过，走出离开。

　　没有响应，也没有要求。
　　然而石田雨龙莫名地发现压在心脏处那种沉甸甸的感觉瞬刻消散。
　　有种逃过一劫的小小庆幸。

　　第二天，石田雨龙从住处出发到学校。陌生的线路让他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比起往常，他刻意提前半个小时出发。因为不太清楚从石田龙弦的住所到达学校需要的时间。走到将近一半的路程时他意识到时间还早，就放慢了脚步。
　　在能看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他碰到了从另一边街角拐过来的黑崎一护。
　　桔色短发的男生神秘兮兮地上前拦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喂，你还好吧？”
　　石田雨龙不大清楚他想说什么：“……哦。”
　　“石田龙弦先生真是太有气势了！当时我差点以为要被他揍一顿……”黑崎一护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原来你没有跟石田先生说过要到我家借住的事情啊？难怪他会那么生气……”
　　搞清楚对方想要问的是什么之后，石田雨龙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
　　这个什么都没搞清楚的笨蛋，真好意思故作无意地冲他说这些有的没的！不觉得自己演技太差了点？
　　他甩开对方的手臂，冷哼一声就径自向教学楼走去。
　　被扔下的黑崎一护有些纳闷：这家伙怎么了？

　　※

　　但是即便石田雨龙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他与石田龙弦居住在同一屋檐下已经成为了事实。放学后，雨龙到便利商店草草买好几样食材，一脸无奈地向石田龙弦的家走去。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玄关处摆着石田龙弦的皮鞋。
　　他……在家？
　　大概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石田龙弦从客厅来到玄关。淡淡地看着提着购物袋一脸错愕的雨龙。
　　“回来了？”
　　“……我回来了。”

　　很久不曾对这个男人说这句话了。雨龙想。
　　上一次说的时候，自己好像……只有六岁吧。

　　“吃过晚饭了吗？”
　　虽然明白自己这是明知故问，石田雨龙还是希望男人能够识相一点，毕竟他只买了一人份的材料。
　　然而石田龙弦就像故意与他作对一样：“没有。拜托你了。”
　　石田雨龙气呼呼地瞪着那个若无其事的背影。
　　龙弦突然转回身。“如果材料不够的话，冰箱里还有上次剩下的。尽管用不要客气。”
　　然后补充了一句“做好之后叫我”就离开客厅。

　　只剩下雨龙一个人站在原地生闷气。

　　石田雨龙没怎么控制力地道敲了几下门。
　　“晚饭做好了。”
　　房间里并未响起响应。但房门很快就被推开。龙弦面无表情地走出。
　　从很快合上的门缝间，雨龙隐约看到书房内木桌上摆放着的成迭纸张。

　　晚餐沉闷而简短。

　　石田龙弦并未对雨龙的手艺发表议论。或许他也清楚地知道，他和雨龙间的关系并不是住在一起就可以轻松改善的吧。
　　“父子”两字，对于他们二人而言……
　　更像是强行束缚上的枷锁。

　　不仅对解决问题毫无帮助，更让两人间的距离越发遥远。

　　饭后，石田龙弦回到书房，沉默地看着面前数十份新旧不一的资料。
　　或许就像黑崎一心所说的那样，默默无声地，看着他得到幸福，看着他离开自己的视线，看着他生活在完全没有“石田龙弦”四个字的世界里……
　　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石田龙弦仰头阖上双眼，双手紧握着，一遍一遍地自我催眠。
　　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他疲倦地松开手。

　　“你做得到吗？”龙弦喃喃自语。
　　用满是嘲讽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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