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番外3】彼间流年（上） ...
-
【番外3】彼间流年（上）
每一门新课开课的时候，通常也都是学生们最兴奋的时候。不可否认，对于见到幻想中的老师的那份雀跃与不安，是绝大多数学生的天性。更不要提药理学这门有108个学时，每周上三次，一直上到期末的课程了，总没人希望陪伴自己一个学期的老师是个糟老头子吧？
元勿也不例外。
相较于那些有权有势的官家富家子弟，元勿家里什么也没有，单凭成绩在青玉坛医科大学立脚并不容易。他听着身后人群窃窃八卦，不想插嘴自找麻烦。
“这个教授是咱们学校毕业的，才十七！哈哈，说什么教授，还双学位，谁知道是怎么来的！”
笑得最放肆的那个他爸是青玉坛医科大教务处处长。
“说不定这家伙是个怪物，啧啧，真想见见。”
元勿咬住下唇，在心里说，怎么能这样没礼貌。
上课铃响过十五分钟了，老师却还没来。班委给教务处打了电话，又过了十分钟，门外终于传来声响，是个浑厚的男低音，似乎压抑着怒火般低吼：
“你跑来干什么！”
接下来说话的人声音太小，在教室里几乎听不到。片刻后，教室的门开了，一个魁梧的男人走进来，面色不善。教室的人看见这人，立刻全都站起来，恭恭敬敬叫“副校长”。元勿也稀里糊涂站起来，心说原来这人就是副校长雷严，可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就离不开雷严身后了。
在雷严之后进来的两个人，其中之一是教务处主任，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副校长，这件事是我没查清楚，是我的错……哎，副校长您要？”
“听课。”
雷严冷着脸走向最后一排座位，在路过元勿身边的时候，元勿感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杀气，不由得抖了抖。
而另外一人，则是叫人直了眼睛。
元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那人。风度翩翩，斯文秀雅，眉目如画，那人轮廓的线条虽说仍是有些属于少年人的纤细，却并无少年的青涩，反而带着莫可企及的从容优雅。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他的身形移动到讲台边，他抬手扶着讲台，轻轻靠住，修长的手指搭在上面，漂亮得出奇。
“抱歉，迟到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元勿觉得整颗心都要融在那温柔中了：“我是你们这学期药理学的讲师，欧阳少恭。”
讲台下鸦雀无声。虽然欧阳少恭比他们小了两三岁的年纪，但却比他们这些从小到大混在校园里的学生要成熟得多。他身上有一种沉静的气质，任凭气焰多么嚣张的人，在他面前都没了脾气。
欧阳少恭点点头对课堂纪律表示满意：“还剩二十分钟，这样吧，同学们把教材翻到第二页，我们把绪论讲完。”
他就这么倚着讲台站着，看似随意，却优雅得不得了。没有书本没有讲义，他也不写板书，只是侃侃而谈，言语简洁，条理清晰，谈吐风趣，旁征博引，内容精彩，下课铃响的前一秒，正好收了最后一句话。仅是半节课下来，再无人对他有所质疑。
元勿听得津津有味。下课后欧阳少恭靠在窗边看外面的落叶，元勿就定定看着他，看到雷严走过去和欧阳少恭说了什么，欧阳少恭笑了笑，点点头，就近在空位上坐下，支着颊边打盹。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随意悠然却异常优雅，和他们这些青涩的大学生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第二节课快下课的时候，欧阳少恭说他需要个课代表，教室里的学生抢着举手，元勿低着头，感到欧阳少恭的目光缓缓落在自己身边。
“那位同学，下课留一下。”
元勿还在发愣，抬头正对上欧阳少恭含笑的眸子，心头一滞：“我吗？”
欧阳少恭笑着点点头。
在周围人怨愤的神色中，元勿迎来了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下课铃声。
“做我的课代表会比较辛苦，你愿意么？”教室里的人散干净了，欧阳少恭转过来同元勿说话，语意含笑。元勿被他的笑容晃得晕乎乎地，只知道点头。
“把你的号码给我，有事我会联系你。”
欧阳少恭拿出手机的时候元勿眼睛亮了一下，居然和他新买的手机是一个款式耶~除了他的手机上挂了个狗狗的手机链外，连颜色都是一样。记下了他的号码，欧阳少恭给他晃了个电话：
“这是我的号码。”
正说着，身侧传来敲门声，元勿转头看，雷严似乎在催促欧阳少恭。欧阳少恭拍拍他的肩，绕过他向门外走去：“我走了。”
元勿一个人在原地发呆，意识到这不是梦，傻笑了半天。
欧阳少恭忍着晕眩跟在雷严身后上了车，这两天他的旧伤又有些不好，连带着高烧不退，吃了药体温暂时降下去些，很快又反弹回来。刚才强撑着讲了一节半的课，又勉强打起精神和元勿说话，实在有些吃不消了。雷严一直没有出声，心里盘算着那没长眼睛的教务处主任是做官做到头了。
回家后什么也没做，直接把自己摔在床上，他难受得动也不想动一下。迷迷糊糊似乎睡了一会，好像手机亮了几次，他翻身去看，是条未读短信。点开后，他勾起嘴角。
外面传来敲门声：“少恭，晚饭在房里吃还是楼下吃？”
“楼下。”他不喜欢卧室里有油烟的味道。门外的人在等他，他一边回短信，一边走过去开门：
“千觞，我想喝点酒。”
另一边，元勿下午回寝室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将近晚饭时终于忍不住了，翻出手机，点了那个今天才存进来的新鲜号码。
*老师，您今天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捧着饭盒等，终于等来了“叮”的一声。
*还好，谢谢。*
元勿很是受到鼓舞。欧阳少恭只说“还好”，没有回答“没事”，为自己的细心而窃喜，他立刻擦擦手回复。
*要多喝热水。*
*嗯。*
*吃些清淡的食物。*
*嗯。*
*好好休息。*
*呵，好。*
元勿觉得自己笨死了，这些话明明可以一次说个清楚，结果他这么罗嗦，自己都嫌烦，老师肯定也烦他了。然而欧阳少恭却每条都回复了，虽然间隔的时间有点长，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元勿对着手机屏幕傻笑，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老师，您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知道。元勿，对吧？*
这次很快就回复了，元勿甚至能感觉到那温柔语气里隐含的笑意。
元勿开心地抱着手机在床上晃啊晃，床铺吱嘎作响。对铺的松青无奈瞪他：“你小子是追女朋友呢还是做什么，怎么这么二缺啊！”
哪知一贯羞涩的元勿竟眨巴眨巴眼睛望过来，那样子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揉捏一番：“怎么办我好像真的恋爱了~”
松青愣是瞪着眼睛到大半夜，还没回神。
元勿最后发了一条*晚安*，想着等欧阳少恭回信后就去睡了。可直到最后他握着手机睡着了，也没有等来想要的晚安短信。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时候欧阳少恭正优雅地分开身下人修长的双腿，凑近那人耳边低笑，语义里带着几分不明朗的诱惑：“千觞到底是因为什么来勾引我，还是不肯说么？”
“要我来猜么……莫非，千觞吃醋了？”
手机就在床上，一闪一闪亮着“您有一条未读信息”，无人理会。
◇◆◇◆◇◆◇◆◇◆◇◆◇◆◇◆◇
当欧阳少恭的课代表确实挺辛苦，欧阳少恭身体不太好，有大半时间都是不来上课的，考勤部分的成绩就由课后作业和课题研究代替。元勿每星期至少要去老师家两次，一次是去拿课题题目，一次是送作业。琴川小区离青玉坛可不近，做公交要倒四次车。
欧阳少恭写给他的每张字条他都小心留着，那悠扬的字体实在赏心悦目。
每次去欧阳少恭家的时候，开门的都是尹千觞，欧阳少恭通常披着外套倚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安静的，优雅的，沙发前的白色茶几上放着半杯温水，还有退烧药。
他会留元勿坐一会儿，让尹千觞倒果汁，笑着说谢谢，辛苦了。
对于尹千觞与欧阳少恭的关系，元勿不敢乱猜。虽然欧阳少恭毫不客气地指使尹千觞做这做那，可也毫不吝惜地把最美的笑容都给了他。欧阳少恭对谁都是温润有礼的，像隔着层纱，距离感令人无法忽视，但独有尹千觞，似乎能够跨过这段距离。
元勿已经不小了，大半夜同寝的松青看A片，他好奇地扫了一眼就满面通红地缩回去，用枕头捂住脑袋，一个礼拜没听进课。
不可以……那个人是那么儒雅清高，怎么能把这些龌龊的事加在他的身上？
那天照例是去送作业，尹千觞开门时神色有些古怪。元勿没能在沙发上见到熟悉的身影，而是瞥见玄关处一双高档的鳄鱼皮鞋，眨眨眼睛小声问：
“有客人？”
尹千觞向着楼上抬了抬下巴：“雷严。”想了想又补充道：“卧室。”
元勿惊了惊，他记得有几次在办公室看到雷严对欧阳少恭动手动脚，不觉遍体生寒。尹千觞无奈地接过他手里厚厚一沓作业纸：“雷严的事，我没资格管，可我真怕少恭不能保护自己，你知道么，他今早烧到40°，吃了点东西又都吐了。”
元勿越听越心惊，这时尹千觞忽然问他：“你能帮个忙么？”
他点头：“我该怎么做？”
元勿站在卧室门口，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装作被崴了脚站不稳，跌跌撞撞冲进门去。一时天旋地转，他晃了晃跌坐在地上，定了定神，先抬头去看房内状况。
还好，没有想象得那么糟。欧阳少恭倚在桌旁，一脸漠然，雷严从地上爬上来，抬袖子抹去嘴角溢出的血，显然是狠狠挨了一下，半晌才接上一口气：
“抱歉。”
欧阳少恭淡淡抬眸，没了往常的温柔，只静得令人心慌：“千觞，进来吧。送送雷副校长。”
尹千觞走进来，面上有些尴尬，欧阳少恭知道他躲在外面，知道这小把戏是他出的主意，此时并未呵斥，到底给足了面子。
那二人走后，欧阳少恭走上来，伸手将还在发愣的元勿从地板上拉起来。
“老师……对不起……”元勿低下头，他隐隐觉得欧阳少恭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欧阳少恭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以后无论是谁让你做这种事，都不要答应，知道么？”
“嗯……”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元勿努力不让它们决堤。
“觉得委屈么。”
当然会吧！我只是……只是担心老师啊……
读懂了他心中所想一般，欧阳少恭放缓了声音：“傻孩子，还不明白么。”元勿感到有个温暖的怀抱容纳了他，仿佛一场梦幻般，那人的声音近得就在耳畔：“我现在，没有保护你的能力啊……”
心头一颤，两行温热的液体滑下脸庞，迅速冷却。元勿还是没出息地哭了，吸吸鼻子，他抱住欧阳少恭，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分外像个孩子。
那人温软宠溺的语气轻易击溃了他的故作坚强。
可他不知道，欧阳少恭没有在看他。
欧阳少恭看着门口不知何时回来的尹千觞，眼神安静。尹千觞丢来一个询问的眼神，他微微摇头。
◇◆◇◆◇◆◇◆◇◆◇◆◇◆◇◆◇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番外3】彼间流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