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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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贾母古怪的态度，贾环只好把原本打算好的算计通通按下，带着云耳一路疾行回了偏院。
待到他们进了门，才发现兰溪几人已经帮着云耳将东西收拾好了，正坐在屋里看着东西说话。
贾环见了，牵紧云耳的手，带上包裹就走，甚至连话都来不及交代一句。
碧采在后头刚喊了一声：“哎？……”两人就都不见了。
几个丫鬟愣在原地满头雾水，兰溪见了此情此景神色也有些凝重起来，招手叫了香芯过来，在她耳边小声交代道：“叫人去老太太那儿瞧瞧，再往太太那儿走一趟，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香芯听了，点了点头，飞也似的去了。
这里贾环也不叫人准备马车，抱着云耳上马便一路纵马而去。直到进了代儒家才停下来狠喘了一口气。
小心地扶着云耳下了马，贾环还有些后怕，紧抓着云耳不撒手。
原本他想要的也只是让云耳到林黛玉那儿晃一圈，叫湘云看见，应了她前几日说的丫鬟小姐那些话，狠狠地落她一回面子。
待到他到了，再利用云耳的身世逼着她们就范。会闹到贾母那里是他早就料到的，他也早算好了。在贾母面前走一遭，誓要离间了内院这个小团体。彻底的将宝玉黛玉栓在一块儿，再叫黛玉顺势收了湘云。
惜春和他因着小时候那幅画，早已和他结下了大仇，三春姐妹从小同进同出，又没个出头的事儿叫她们生分，是以分不出个高下，任何一个都能影响了另外两个。他很清楚，惜春骨子里透着一股寒凉，不是什么重情义的，云耳的身世收服的了其他人，唯独不可能收服了惜春和宝钗两个。宝钗做惯了看客，轻易不会出手的，况且是这种一旦处理不好，就能叫她前功尽弃的麻烦事儿？可是惜春不一样，年纪摆在那里，心气不顺，能忍一时，忍不了一世。当涉及世理人情这种原则性的东西发生了冲突，潜藏在人性低下的善恶发生了矛盾，三春分道扬镳的日子，也就指日可待了。再想聚在一块儿做些什么，那可就难了去了。
而只要这三个人不齐心，不出力气。其他的人就算再齐心，再有心，也动摇不了根本。头一个，老太太就不可能被完全打动。毕竟其他人不姓贾，不需要对‘贾’这个姓氏负责任，也就没有过重的说服力。
那些姐妹们聚在一起时候的力量决不可小觑，当初不知道便罢了。如今知道了，那就得用尽一切力量叫她们变成一盘散沙，从此以后貌和心不合。
否则，只要他和宝玉一直对立下去，和惜春一直不合下去，然后他们再一点点影响侵蚀其他人，众口铄金，总有一天他会毁在她们手上。纵然是铁打的人，也能叫她们说成烂泥浆。
血脉至亲，手上不能沾染上她们的血，她们的泪，那么，也只有这种兵不血仞的方式最安全健康了。
除此之外，这样一来，不仅解决了黛玉的困境，以他和宝玉兄弟俩的名义，正式向贾府的主子奴才们表面对待黛玉的立场，而且还能够名正言顺地送云耳出贾府。
云耳进来的时候，赶上了大时机，正好碰上了贾府规矩最松的时候，平时可真没这种好运气。
贾环事先想得很周到，却不想事到临头了，又叫云耳受了伤。后头总算一切顺利了，却又碰上了老太太这个变数。
想到这里，贾环就不由得冷汗连连。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云耳说不得就得因他的自以为是送命了。想到这里，贾环握着云耳的手便越收越紧起来。
云耳的手被抓得有些疼，被歪着头，疑惑地问了一声：“少爷？”
贾环现在都不敢看云耳，只能低垂着头，盯着地面对她道：“对不起！”利用了你，对不起，害你受了伤，对不起，累你身处危险。
云耳听了，松了口气，摇了摇贾环握着的手，小声道：“没关系，云耳是少爷的丫鬟！所以，没关系！少爷说了，将来会给云耳出气的。”
贾环听着耳边全然信赖的稚声嫩语，眼眶禁不住发起热来，忙用手遮了眼睛道：“啊，一定会给你出气。”
云耳听了贾环的话，开心地笑着回握着他的手。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只是一味地向前走着。
良久才听到云耳再度开口道：“少爷别生气！”
贾环听了，心中有些疑惑她指得生气是指什么，但还是很干脆地回应了她：“不生气。”
贾环等了一会儿，云耳才继续道：“我把湘云小姐的样子画在绣布上和云耳手拉着手，绣布被湘云小姐看见了。”
“……………………”难怪她那么生气，把布条剪得满地都是。
贾环想到了湘云当时气急败坏地样子，确实有几分可乐，忍不住就想笑出来，可又想这丫头实在是胆大包天，难怪会挨打。虽然是自己宠着的，但也不能这么惯着他，便忙改笑为咳嗽，厉声训斥道：“胡闹！”
贾环绷起脸来，也是很有几分威势地，这不，云耳听了这一声吼，身子便给吓得一抖，眼看着要给吓哭了，贾环心中有几分无奈，可也不敢心软。只得收了凶相，木着脸敲了敲她的脑袋道：“不许有下次！”
云耳给贾环敲打脑袋有些疼，可是他看起来还在生气，只得含着泪花忍着。
贾环见了，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软声道：“不是真要跟你生气，这也是为了你好，就是真要做什么，也得顾念顾念你自己。”
云耳闻言，便把眼泪憋了回去，摇头晃脑了一会儿，方糯糯地说：“少爷真奇怪，是全天下最奇怪的少爷。”也是全天下最好的少爷。
“……………………”
贾环也不晓得再说什么，只得学着太爷给他憋得快要抽过去时惯爱做得动作——使劲儿揉对方的脑袋。
出乎意料地…………像在捏一个巨大的丸子…………而且…………手感很好…………(= =)
此时的贾府西院，离众人用过晚饭散去已经有些时候了。
鸳鸯边捧着茶递给贾母，边惊叹地微笑说：“真是应了那句话，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若不是亲眼瞧见，谁能想到世界上竟然真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
贾母听了她的话，喝茶的动作便是一顿，而后便潦草地抿了一口茶水，搁下茶盏不再动它。
鸳鸯见了有些疑惑地看过去，眼瞧着贾母正把右手撑在桌边，左手揉着额头叹气，更是迷糊了——有什么不对吗？
她还在费功夫为此思考，贾母却已经转过头，看着窗外那一轮皓月。过了半日，方听贾母幽幽地开口道：“其实，云丫头在世的至亲根本不止她那两个孬种叔叔。”
鸳鸯的脑子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听了这话，下意识便笑回道：“当然不止两位候爷，这不是还有老太太在吗？”
说完，看见老太太正沉默着拿一双如利刃般的眼睛盯着她不放，鸳鸯也回转过来了。她想到了白天看见的那个叫云耳的丫鬟，心突然跳得飞快，禁不住拿手捂着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贾母见她这么久才反应过来，出乎预料地并没有生气，而是以手托着额头，很有几分寂寥地开口道：“你想得没错，两个云丫头确是一个祖宗的…………”
贾母话音刚落，鸳鸯就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老天爷！”她今天也是听说了那孩子家悲惨的遭遇的，这样算起来，那也是好人家的小姐啊，出身名门，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儿…………
贾母见了鸳鸯的反应，也禁不住狠狠地嗨了口气，收回手臂，摆正了坐姿，立直身子叹息道：“那孩子的母亲是云丫头的亲姑姑。”
鸳鸯听了，立马开口道：“那怎么？”
贾母知道她要问什么，却也没有隐瞒地意思，今天自从见到了那丫头，她也憋得狠了，不说出来，也实在是吞不下这口气。
“云丫头的祖母是老义忠亲王那一脉的人，当年老亲王事败，不知道牵扯了多少人家。我只知道，在后来的清算里头，她老子娘无端死在任上，只留下了她孤身一人。而她那身怀六甲的祖母因生她姑姑难产过世，他祖父含泪把她那刚出生的姑姑悄悄送给了别人家，对外宣称她死了，并将两个爵位分由两个从未当过差的小儿子承袭。到了后来，她祖父弥留之际才敢把最小的闺女托付给我。她祖父过世之后，史家在她那两个孬种叔叔手里头就一天天的衰败下来，直到今日，甚至只空有一个爵位，旁得什么都散了。她两个叔叔每日里叫我操心劳力，让我疲惫不堪，我对着她姑姑也就难免轻疏，谁曾想…………”
说完，贾母眼眶都有些发红，接过鸳鸯送上的帕子拭了拭泪，方继续道：“都怪我啊，当初我得知那孩子出嫁之后，和夫婿的日子过得和美，想着也算对云丫头的祖父有了交代了，也就很少关注那边。待到后来，知道那孩子生了个女儿，丈夫依旧对她疼爱有加，连妾都不肯纳，竟比林女婿还强出许多，便更是放了心。所以这些年竟都没再想起她过。可天杀的，如今猛一听她的消息，竟然是这种噩耗。这可怎生是好哟！将来到了地下，叫我哪里还有脸去见她父亲？”
说着，贾母又想起亲外甥女生得幸苦，死得冤枉，因自己疏忽，叫她年纪轻轻便丧了命，又觉得对不住她。想着这些，两相叠加之下，一时间竟是老泪纵横。
鸳鸯听了贾母的话，心里头也不好受，可见贾母哭得伤心，她也只得强忍了泪意，软声劝慰道：“老太太多心了，天灾人祸，旦夕祸福，这些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哪里就能怪到老太太头上了？这种事还真说不上什么冤枉不冤枉的，人的生死，阎王爷的生死簿上都是定死了的。她就是不死在这件事上，也得死在那件死上。或是生一场急病，或是出门跌了一跤，反正这罪是总得受的。老太太又不能未卜先知，哪里就能阻止得了？”
鸳鸯说着，眼见这老太太缓过来了，立马再接再厉道：“还有老太太也说了，您是为了照顾两位舅老爷才被分了心思的，就为了这个，舅太爷就是泉下有知，也绝不会怪罪老太太。老太太若是不信，还有一遭事儿摆在前头呢！您自己瞧瞧，这表小姐还是咱们家三爷救的呢。三爷是您的孙子，他救了表小姐，不就等于是您救了吗？就为了这一遭，她母亲在下面想起老太太也只有感激的，更别说是舅太爷了。”
鸳鸯见老太太听了她的话神色间有几分一动，忙接着道：“要我说，老太太要是真觉得心里头不安定，那也有现成的办法摆在那儿补救呢！老话说得，活人总比死人重要。如今表小姐还活着，将来又是无依无靠的。现在被三爷送到了六太爷家，也算是有个安生之所了。既是这样，老太太不如做个主儿，私下里悄悄将表小姐托付给太爷。太爷向来是个和善的，再有老太太这么一说，表小姐将来的日子也是不用愁得了。儿女都是父母的命根子，想来大姨奶奶的心思也是一样的，若是能将她的女儿照顾好，就是有千般的孽障怕也得散了。”
鸳鸯这番话可算是说进了贾母心坎里去了，待她说完，贾母脸色也渐渐舒展开来，甚至有了几分喜意。只听她对鸳鸯道：“你说得在理。明儿你把我柜子里的好东西收拾一些出来包上，再叫了你大嬷嬷，告诉她连着我的信一同叫给巷子后头的六太爷。”
说完，贾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有心思说起其他：“说起来这事儿还多亏了环儿，这孩子，真要论起来，身上的毛病是不少，再加上有那样一个娘，往日里我也不太看得上他。可俗话说得好，这人啊，就是有千般不好，那也有一分好呢。他啊，就是个心软的，跟他哥哥一个模样。男孩子这样，虽显得有些不太刚硬，可看着也着实叫人觉得心里烫贴。这回也亏着他了，若不是他恰好碰着这事儿，又是个心软的，换了旁人，哪里能救得下那孩子。不得不说，这也是个大缘分啊！”
鸳鸯听出贾母这话已经带上了点儿别得味道，她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听着这话很有几分羞意，便也不肯接话，只含笑着微低了头。
贾母此刻给鸳鸯开导地神思清明，见她此举，也不想叫她尴尬，便不再纠缠，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儿。
“丫头，你说咱们这样借着娘娘的手彻底倒向当今，当真好吗？”
鸳鸯原本正低着头装傻，突然这种比刚才的话题更劲爆地内容，不由惊愕地抬起了头。
贾母见了她的样子，没等她开口，便自顾自地说道：“当初宝玉的爷爷和大伯爷活着的时候只一心跟着皇位上的人走。那时咱们贾家也是极稳妥的…………”
说着，贾母想起了十几年前，她丈夫还活在人世的光景，那时候再大的动乱都无法被波及的贾家，脸上不由地绽开了几分柔软地怀念。
可一想到如今的贾家，神色间又染上了一抹黯然，只听她继续道：“如今真是不比从前了，先皇退位，最不可能上位的三皇子登了基，贾家在他两位爷爷在世时所部下的筹码统统化为了流水。他父亲和大伯又皆是不得用的，眼看着贾家在朝廷里头连个说话的人都要没有了，只得借住了王林两外家的力量。想起来就叫人心酸呀！不过万幸的是，他两位爷爷都是极厉害的，早二十年前就算准了废太子一旦出事，皇室会乱，而且会是长久之乱。所以即使咱们贾家选错了继承人，手上也不是没有其他底牌的，运作的好话，待到将来子孙出息了，咱们家还是有出头之日的。”
说到这里，贾母便把虽面露疑惑，却依然乖巧地听着她说话的鸳鸯揽进了怀里。看着怀里这个一心向着她的孩子，不知怎的，心中的那些苦楚突然就给放大了无数倍，一时忍不住便要把那积压在心头多年的话都给倾吐了出来：“傻丫头，你道我今日为什么会在你跟前提前这个问题。那是因为老婆子一想起这个问题，心里头就实在难以安稳，脑子也无法清明。若不是今日心里高兴，又哪里会提起这件糟心事儿。”
鸳鸯听了贾母的话，心里头莫名的体会到了老太太此时的心酸。想到老太太怎么大年纪了，不说能够安享晚年，却还得整日怎么焦心操劳，她心里头也就跟火烧似的，难受的不得了。当下便紧紧地回抱着老太太。
贾母被鸳鸯的反应弄得心下烫贴，便搂了她笑道：“好孩子，别替老婆子担心。老婆子只是年纪大了爱抱怨，还没到那个地步呢。如今这形势，虽然偏离了老婆子的预想，但也还凑活儿，还是能控制的。宝玉他爷爷们在世的时候，在每位成年皇子身边，其实都是下了隐线的。当年太子事败，他大伯爷背着人从瑞阳宫将太子爷的小公主给救了回来，那就是东府已死的那个。二皇子那儿，有他两个爷爷通过薛家送过去的美人儿，到如今，也已经是个侧妃了。就是当年的三皇子，如今的皇帝身边，也是有文章可做的。当今与其生母不和，这是众人心照不宣地秘密，可除此之外，还有个更大的秘密是众人不知道的。当年的瑜妃其实是死于巫蛊之术，事发后被上皇给赐死的。当初带人处理这事儿的人，就是宝玉他爷爷。那时他爷爷带人把重华殿处理的干干净净，可是却把瑜妃临死前紧紧攥在手心的荷包给留了下来。”说到这里，贾母对着鸳鸯的耳朵轻声道：“那个荷包里藏着的，是瑜妃在心里头一直爱着这个大儿子的证据，她到死都没让当今知道的证据。”
鸳鸯听了，脑中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便立马了然地点了点头。是了，有了这东西在手，难怪大小姐非得进宫不可了。天底下有哪个儿女是不渴望父母疼爱的，虽说人已经死了，但若是真有证据能够证明自己其实是被父母爱护着的，那么那个能证明这一点的人，也就有机会可以跟随着对方已经过世的父母，毫无阻碍的入侵到对方的心中了。这实在是太要命了，难怪，当今如此敬重皇后娘娘，还能够让大小姐做到贵妃那个位子上。
鸳鸯正想得顺畅，心中却徒然升起一股维和之感。不，不对，时间错了！有了那种利器在手，的确能让圣上渐渐看重娘娘，可是这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情。如果事情真得如此的顺利，那么娘娘就应该是从低等贵人的位子一点点的被提拔上来，根基稳当，叫人挑不出错儿来，不可能一次性就爬上这么高的位子。想到这里，鸳鸯的脸刷得就变了。
贾母眼见着鸳鸯的脸色从原本泛着亮光的红色，一点点变得青白起来，心内也不由得跟着沉重起来。
鸳鸯的敏捷，让她也跟着想起了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在这一刻，那份沉重又瞬间被熊熊地怒火给替代了，令她连声音都带上了点子阴寒：“若不是东府里头出了那样的龌龊事儿，公公和儿媳妇乱来。咱们手里头有着这样了不得的底牌，又哪里会叫娘娘借她的贱命代咱们贾家向圣上投诚？”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 5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