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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重逢将至 ...

  •   乌泰是一片狭长的大陆。文明的的火焰很久以前就在这里闪现,悠久的历史如河中泥沙般积淀下厚重的文化。它在数十个世纪前达到辉煌的巅峰,那是乌泰的帝国时代,它的版图跨越海洋,如同手臂一般向外延伸……然后便是分裂。内乱终结了帝国日渐衰落支离破碎的生命,海外殖民地尽数丧失,而其内部南方与北方文化的差异也愈发膨大,最终形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区域。北乌泰以乌泰城为中心,而南乌泰的首府则是阿斯加尔城。
      “再过几天,就要进入沙漠了。”
      “是呀,比弗罗斯特沙漠。穿过它基本上扫除了通往阿斯加尔的最大障碍。”
      作战会议解散之后,法扬娜与萨菲罗斯一起走出会议室。神罗的军队与特种兵一直都是互带偏见的。特种兵轻视军队,而军队则嫌恶特种兵。因此那些高级军官听从萨菲罗斯的指挥,但也仅止于此;而同为一等特种兵的法扬娜也被排除在他们的圈子之外。也因此,短短的几天内,他们的接触反而比较多。
      “在阿斯加尔之前,穿越比弗罗斯特也不见得会容易到哪儿去。”萨菲罗斯说,“你看过乌泰的历史吗?许多年前有一个战功彪炳的统帅,在穿越比弗罗斯特沙漠的时候染上军中流行的疫病死了,他的军队也因为这场瘟疫而极大地失去了战斗力。”
      “啊,我想你说的是两千多年前帝国时代第三十五位皇帝齐格弗里德(Siegfried)为平叛而发起的亲征吧。” 法扬娜思索着说,“那个时侯由于战线的拖延,他在最凶险的酷暑进入沙漠,以及由于其它的原因被困在了沙漠里……于是士兵频繁中暑,粮食腐烂,饮用水变质,疫病成灾……而军中的不满情绪也开始蔓延,这很容易酿成一场政变。”她耸耸肩,“总之,对他的死因众说纷纭。我还记得有一种说法是他其实是被后来继位的妻子布伦希尔德(Brunhild)谋杀,然后栽赃给疫病的。当然,由于年代过于久远,以及考古成果的缺乏,这些现在都已经无从考证了。”
      萨菲罗斯略带惊讶地瞥了她一眼:“你对乌泰的历史了解得真详细。”
      “只不过是‘齐格弗里德’和‘布伦希尔德’这两个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因此我对这个故事比较感兴趣而已。” 法扬娜轻描淡写地说。
      “因为瓦格纳的歌剧?”
      “不完全是……曾经有两个分别叫这两个名字的人在我的生命里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然后他们都死了。就是这样。”
      “这名字真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普遍。”
      “普遍?抱歉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没什么。”萨菲罗斯改变了话题,“说到比弗罗斯特沙漠,我们最应该注意的应该是那座大城市,比弗罗斯特城。那儿向来拥有极佳的军事条件,如今乌泰派了重兵,而最高将领似乎是阿斯加尔城主的独生子。它在将来的几个月内将是个非常麻烦的对象。”
      “比弗罗斯特,绿洲中的瑰宝,沙漠上的明珠,彩虹之城……”
      法扬娜露出了回忆的神情。那些回忆的脆弱与美丽是那么明显,点亮了她的笑容,又因为浅淡的伤感而有所黯淡。
      “真是令人怀念。那个美丽的地方,如今也要迎接呼啸着猛扑而来的战火了啊、”
      “你去过那里?”萨菲罗斯难掩惊奇,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对了,先前你与那几个向导交谈时的乌泰语也十分流利。你在这儿生活过?”
      法扬娜的笑容敛去了。
      “是啊。你话里提到的乌泰语应该是指阿斯加尔方言。南乌泰不说通常意义下的‘乌泰语’,那是北方佬才用的话。”她说着,耸了耸肩,“来到神罗之前我在阿斯加尔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我想这也是他们一开始派我来的原因之一吧。”
      萨菲罗斯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这时他们已经走出了司令部,外面一个身影向他们走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萨菲罗斯将军,法扬娜将军。”
      法扬娜认出了面前的人。那是一个原隶属于第一集团军的女军医。她身材苗条,有着一张天使般的脸蛋和蓬松漂亮的棕褐色卷发。她原先明显是在等待,在看见他们后走了过来,眼光停在萨菲罗斯身上。萨菲罗斯简短地朝着她点了点头。
      法扬娜并不惊讶。一次约会,一夜风流——这是很常见的事,尤其是军营这种地方。而且,很难想象萨菲罗斯去军妓营。
      “那么我先回去了。”她露出一个了然而暧昧的微笑,转过身迎着薄暮走去,“祝夜晚愉快。”

      月光穿过窗户投影下来,仿佛一条溪流穿过法扬娜的单人营房。行军床的床铺整整齐齐,没有任何人在上面待过的痕迹。
      床前不大的空地上插着法扬娜那那柄大剑,而她本人此刻正背靠着刀刃宽阔的横面,坐在地上,膝盖并拢屈起。
      寂静的夜晚总是有一种无声的冰冷的魔力,它悄悄渗进人的神经,动摇了那些绷得紧紧的东西。于是毫无间隙的栏栅脱落了,无暇顾他的意识松弛了,于是一些被埋藏得深深的东西便出来活动了,就好像一条鱼在水底吐出的气泡,一团团,一串串,接二连三地浮了上来。

      十年……十年。
      十年的光阴就这样漫不经心地从她的身边溜走,只有模糊的碎片留下来,留下来,扎根在回忆的瘠土中,生根发芽,然后加入满地肆无忌惮地蔓延着的藤蔓大军,占据着、抢夺着那些阳光、水分、营养与力量。
      记忆的瘠土,荒凉的原野。她依旧改变不了这个习惯,再舒适柔软的床铺也不会比一片粗糙的地面与一截冰冷的剑刃更能让她睡得安稳。似是而非的重现与得过且过的生活,身心俱疲的现在与不知是否存在的未来。
      十年……十年。
      拉波勒大教堂悠扬的安魂曲弥撒星星点点地散落在空气里。妖魔金色的眼瞳与深紫皮肤的身躯。“银眼魔女”沐浴在恐惧的目光里,白色的披风轻轻一扬间掠过漫长煎熬的岁月。齐格弗里德金色的头发在皑皑冰雪中仿佛太阳的光辉。她裹紧兜帽,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扬提心吊胆地穿过肮脏溷秽的街道,斗篷是唯一风雨飘摇的堑壕。实验室白色的床单下祭坛般的石台冷冰冰的温度一点一滴地渗上来,渗上来,汇成一爿深潭,淹没了一切。
      十年……十年。
      清晨穿透笼罩着阿斯加尔的氤氲雾气的阳光打在瓦尔哈拉金碧辉煌的尖顶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山毛榉树下菲比斯(Phoebus)微笑的单薄侧影。浸泡在培养槽中的魔晃里的、刚从她身上截下来不久的断臂。绿色的液体随着针管上活塞的推动而一点点消失在皮肤下看不见的地方。冒险窃取的“杰诺娃计划”机密文件上萨菲罗斯的照片。维奥莱塔,金色的头发,银色的眼睛,像极了当年的自己,眼神里却满含悲愤与怨恨。
      十年……十年。

      一切仿佛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的。一道耀眼的闪光,一下沉重的金属撞击声。月光仿佛一道河流,坦然流过空空荡荡的房间中间。河流两边的堤岸上,分别站着一个人。她们都想要去看清对方,但阴影始终狞笑着不让她们得偿所愿。
      法扬娜无声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她还记得那些在包围圈中死死挣扎却逃不过被消灭命运的士兵,还记得对面高地上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炮火声闪耀着扑过来的整串整串的火舌,还记得从前线被抬下来的伤兵空洞地瞪着的眼睛以及日夜不息的惨叫与呻吟,还记得那些被打碎胫骨、被炸开肚腹、被击穿肺叶、被各种各样的伤势折磨着死去的人,还记得那段四面楚歌的、战火与死神的阴影始终不息地徘徊在头顶的日子,还记得耗尽的弹药、捉襟见肘的生存必需品、供不应求的医疗资源、因为无法得到及时的救护而白白丧命的士兵、几乎从这个星球上消失的第一集团军……
      她还记得在这一切的背后,浮现出的是谁的脸。
      “好久不见,维奥莱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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