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胜局》辛不是蒜

7、原形

　　C7 原形

　　迷幻的烟雾之地才是最好的匿身之处。

　　Key抹着淡淡的蓝色眼影，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摆弄着手下的瓶瓶罐罐。挑染的几缕金发在灯光下更是耀眼。面孔小小的他凤眼飘忽，偶尔撇向不知名的地方，引得来来往往的男人们惊艳的打量。
　　身后有人轻拍他的肩，回头，媚气瞬间收敛了几分。“你来了？”
　　来人点点头，低着头忙着整理衣服。Key伸手够够，抓住他的领带把他扯到面前，自然无比的给他收拾衣领。那人轻轻闭上眼，脸上有些倦怠。
　　这样的举止好似暧昧的过了些，而辛未酒吧的常客早已见怪不怪。

　　“你干吗一定要穿成这样的。”key恶意的拽了拽他的只有一半的领带：“您是多正经一白衣天使，干啥一定要精心伪装成我这样的妖孽。”
　　金钟铉无语的看着他。还是应付了一句：“不是特哥要求穿的吗。”
　　Key松了手，耸耸肩：“你管他，他喝多了就随随便便指手划脚起来，我们都当他酒疯，你还当成圣旨啦。他可根本就不记得说过什么，你傻不傻。”
　　金钟铉低声：“老板的要求，不论重不重要都要认真执行。你知道的，我需要这份工作。”
　　Key把手里的冰块哗啦哗啦的摇着：“这就是你们金希澈给你们的谕旨？真是，你这么听话他干啥还不升你，也省得你天天跑场子赚钱。……不过，我说，你为啥这么差钱？”
　　金钟铉是真的有些乏了，一口气无视了他所有的问题，“我先去后面躺一会，到我上场了手机叫醒我。”
　　Key嘟起嘴，没理他。金钟铉也不恼，再拍拍他的肩：“行了行了，我这些天有些累。澈哥完全失控了，我也被折腾得差不多。”顺手帮key理了理凌乱的额发，“不过，我还是会送你回家的。”
　　对着钟铉不高的背影，目光是如海般深沉的温柔。Key微微笑，一回头正面朝着吧台，而眼角眉梢的那丝桀骜，又全数回来了。

　　赵奎贤和郑允浩对这样的场合都不算陌生。
　　大学的时候，谁都曾经流连于这样的霓虹之处，尤其是他们，这样一个不能坦荡暴露于白光之下的群体。
　　辛未酒吧与其说是gay吧，倒不如说这是个很文艺的酒吧。可这年代就是有些诡异，那些偏于文艺的男人么，往往就不是那么直。
　　而厮混过一段时日，飞扬过一段青春之后，聪明如允浩奎贤，自然不会长久的留在这种浮华之地。再加上寻到了自己的爱人，这种缭绕的烟雾，倒是避得远一些比较好。

　　两个风度不凡的男人前脚后脚一起迈入大门，自然引起不少侧目。赵奎贤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这个男人，又想起刚刚那个长久的拥抱，忽然有些心虚。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昏暗中看不清郑允浩的表情，倒是听见他沙哑的声音里似乎已经如常，“你来这里找谁？”
　　赵奎贤没料到他会发问，先是愣了愣，随后笑了。“你坐会儿，我去看看。”

　　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他了，刚刚凝视不到十秒，就已经收到他微笑的致意。这个人，感觉敏锐。
　　这是一个妖孽横生的年代啊，赵奎贤心里有些许冷笑，却依旧一脸无害地向key走去。
　　Key看着来人，倒是先笑开了，出声招呼：”这位哥哥，可是有事？”
　　倒真是心灵神致。赵奎贤斟酌了会儿，还是开门见山：“我找李特。”
　　Key也不惊讶：“今天来找特哥的人还不少，不过，特哥今天来了电话，说有些累就不来看场子了。”
　　赵奎贤脸上也没显出多少失望。Key倒是对他表示了浓厚的兴趣：“您找特哥什么事？…他不在，你看，我成么。”
　　赵奎贤也笑了：“你能做什么。”
　　Key装得挺像样，烦恼的托腮笑：“是啊，虽然我也很美，可特哥到底不是一个类型的，你对我也不一定有兴致。…这样好了，不陪睡，我还是能陪你说说话的。”
　　赵奎贤倒是真的笑开了。用手指指远处暗影的那个人：“不行哪，他还在呢。”
　　Key扫了一眼郑允浩的背影，又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赵奎贤也没示弱，朝着他向台上努努嘴，“好好听你的歌吧，我改日来找他。”
　　台上的金钟铉，正闭着眼，哼唱着一首粤语歌。

　　不要着灯
　　能否先跟我摸黑吻一吻
　　如果我露出了真身可会被抱紧
　　惊破坏气分
　　谁都不知我心底有多暗
　　如本性是这么低等
　　怎跟你相衬
　　情人如若很好奇
　　要有被我吓怕的准备
　　试问谁可洁白无比
　　如何承受这好奇
　　答案大概似剃刀锋利
　　愿赤裸相对时
　　能够不伤你[注]

　　金钟铉本是欧式唱腔的特质，驻台演唱的大多是英文曲目，却也喜欢偶尔低吟一些靡靡之音里的委婉含蓄。Key定定出神，看着他独身站在一束光下的神态。粤语歌词总是多了些琐屑暧昧的意味，key熟悉着那大段大段的，正从他喉咙里浮出的字句。因为，这是他最爱的歌。
　　而这时一曲已了，金钟铉逆光里，正对上他汹涌的眼。

　　角落里赵奎贤没有放过他key神色的变化，眼神微微暗下去。
　　郑允浩已经睡着。这些天他几乎没合眼，虽然李特不在，能让他睡上一觉也不枉这一趟了，赵奎贤松散了神色。
　　忽然就很想念家里的那个金灿灿的脑袋，不知道我们敏儿现在在做什么？正笑着想要拨个电话，却被一双人影定住。
　　修长的身材配着精致的脸庞，正是崔珉豪没错。想起早上同他初遇时，他还挂着一脸纯真的淡笑。出现在这里的他，带着些轻浮的表情，还拥着一个男人在怀里，真是天壤之别。赵奎贤一时也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就想着当做啥也没看见，不给彼此难堪好了。却在一个转眼，看清他崔珉豪怀里的人。
　　心下忽的一凉。百般忍住脱口而出的惊讶。
　　那个人，那个人是泰民？

　　崔始源下车，看着眼前的淡蓝色灯光下的“辛未”二字，皱起眉头。“你们确定珉豪在这里？”
　　司机点点头，眼神亦是一样纠葛。崔始源冷笑：“真是胡闹！他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哼。”
　　推开门的时候这个男人就挟着一股凉意，环视一圈，漏过了角落里的奎贤和允浩，便径直向吧台去了。Key正弯腰去拾不小心掉下地的桌布，就听见吧台那边响起一个冷峻的声音：“喂，你们老板在哪里。”
　　忽然，颤抖的手松开了本已握在手中的布料。Key听见自己的血液全数沸腾了起来，弯腰的姿势都几乎难以维持了。
　　崔始源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僵硬的背脊，久久没听见回应，正准备再问。就见那人缓缓直起身，对上他的眼。
　　“真是好久不见，崔老板。”
　　眼前这个人有着异常苍白的脸，却又在红色灯光下透出微微病态的血色。崔始源倒是一惊，随即像是知道了所有一般，语气带了些戏谑：“哦？又是你，真是好久不见呢。我正好奇怎么珉豪在这里呢，原来是你啊，金基范。”

　　金基范淡笑着拨弄手里的咖啡，心里却迅速估量着眼前的局势。金钟云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不过明显清醒了许多，两人就这样相对坐着，谁也不开口。
　　这种场景未免有些好笑。金基范心想，既然是你金钟云主动寻来，为何到现在反而还在刺探我？

　　金钟云终于开口。
　　“金记者，我很感谢上次你送我去医院。”
　　金基范礼尚往来：“您不必再三道谢，这是我该做的。”
　　“恩。”金钟云双手握紧，许久才放开：“所以，我相信你。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金基范一愣。咦，不对不对，帮忙？不是合作，或者反而是他告诉自己一些什么吗？
　　表面上倒是镇定：“哦？我哪里有什么能耐，能帮得上金老板？”
　　金钟云摇头：“你们记者，当然自有门路。我想，拜托你帮我查一查那次爆炸案。”
　　金基范更是起疑：“可是，这是警方的……”

　　“不。我有种直觉，这件事情不是简单的爆炸。可是，我还有一种直觉，我觉得，警方会以爆炸意外简单结案。”金钟云有些无措，口气却仍是坚定。
　　金基范端起杯子，啜了一口：“直觉？这种东西……”
　　金钟云点头：“虽然无稽，但是我还是要求证真相。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多留下一下这件案子。因为，因为……”
　　金基范挑眉。
　　金钟云摇了摇头：“因为，如果是谋杀，我或者知道是谁干的。”他的神色里竟涌起大片的悲伤。

　　金基范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窗外。夜晚的城市在流淌的光辉中像是巨大空洞，高楼大厦下的那些阴影，能将一切陷落，打回原形。
　　他缓缓开口：“我只有一个问题，金老板。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邮箱地址的。”
　　“邮箱地址？”金钟云抬起头，一脸茫然。

　　[注]歌词取自陈奕迅，《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