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4 焚尸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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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捷克人面对面坐着，边上的茶已经冷掉了。
内德维德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跟他见别人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他还是那个优秀的警督，即便被怀疑策划了基耶萨遇袭的事件。
短发的波博斯基坐在他对面。
如果有捷克的熟人在，应该会觉得这是一幅很诡异的画面吧——长发的内德维德和短发的波博斯基，这种微妙而奇怪的组合。
五年前应该是反过来的，那时候长发的波博斯基意气风发，那时候短发的内德维德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波博斯基看着眼前的好友，忽然觉得一阵语塞。
他想要过来解释流言，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仿佛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仿佛他们都能明白的。
但只有这一次他忽然觉得什么东西正在消失，是多年的友情吗？不，或许不是友情。
或许是只属于他和好友之间的最纯真的信任。
「帕维尔……」从罗马城赶过来的人犹豫了一阵终于开口，「我……」
「嗨，卡雷尔，真开心你能来看我。」内德维德忽然打断了对方的话，然后他笑了。那是属于金色的布拉格的笑容，温和而旭暖。「由于我现在还是被怀疑的对象，所以暂时停掉了一切职务，正闲得发慌。」
波博斯基愣了一下，点点头。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也被质疑过，也被停职过……感觉就像那个时候。」
那是他的奥地利血统被指出的时候，不只是他们两个，还有博格，斯米切尔等人，都因为在国外的警局任职而被指责不够热爱祖国。
他们的祖国，他们的捷克。
「忽然挺怀念那时候，虽然都被停职了……」
但是那时候还有不会背叛自己的朋友们，那时候还有可以完全相信的人们。
波博斯基有些讶异地看着眼前的朋友，他忽然发现自己不明白认识了这么多年的内德维德想要说什么。他触碰不到对方的内心——就好像帕维尔-内德维德已经把自己封闭起来一样。
「卡雷尔，那时候你还是飘逸的长发。」可是现在已经剪断了，回不去了吗。
波博斯基觉得不能跟他这么耗下去了，这样他永远无法解释清楚跟斯米切尔的对话，解释不清楚的话，会造成很麻烦的后果吧。
他决定打断朋友的话。
「帕维尔，那个传言其实不是那样的！」
然后他看到内德维德皱了皱眉头，有些讶异地看着自己，「你说什么传言？」
内德维德明白波博斯基跑过来是要做什么，他想要解释支持博格的事情。
不论是口误还是怎样，都说明他心中还是有着这样的想法的吧。作为国际警员他不是没有学过心理学，他还是那么想过的，卡雷尔还是想过要站在斯拉维亚那一边的。
……是啊，怎么忘记了他们都是斯拉维亚的人，而斯拉维亚和斯巴达一直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
从自己进了斯巴达，看着同城的伊甸园，就会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即便都是捷克人，但他总觉得自己作为斯巴达的人如果去跟斯拉维亚的警员混在一起会被排斥——虽然波博斯基曾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不能让波博斯基说出来。绝对不能。
无论他说出什么话都只能是是对这段友情的再一次恶化，因此他要想办法拦住对方不让他说出口。
他明白自己是在害怕着什么，想要维护想要听一个解释，但是这是一个风险选择。
或者应该转移话题吧，他脑中闪过少年时光，枪声响起，飞鸟振翅。
布拉格的旧梦已经要碎了。
「要不要一起来看《焚尸人》？69年的片子。」
内德维德努力换了个话题，他想要找个跟工作无关的，跟一切的纠纷都无关的事情。
话刚出口他就怔住了，焚尸人，Spalovac mrtvol，他怎么会想到要看这部片子。
那是一部根据拉迪斯拉夫-富克斯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拍摄的时候捷克斯洛伐克还没有分家——但却比分开了之后还要恐怖。
灰色的电影，阴暗的心理，沉重的气息。
影片的主人公卡尔是火葬场的管理人，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是反犹太主义者，并极其迷恋死亡。当时纳粹侵略捷克斯洛伐克，这时候他却发现妻子有一半的犹太血统。为了他的前途，还有他那崇拜死亡的心理，他的道德彻底沦丧，决定谋杀自己的妻儿。
要说纯净的血统……他帕维尔-内德维德也不是一个纯净的捷克人。
他的祖母是奥地利人，他没有纯洁的血统，他和卡尔的儿女们一样都是理应被歧视被排挤的。
他想起来影片一开始，卡尔对妻子说，「亲爱的，这是我们十七年前相遇的幸运场所，除了豹子，什么都没有改变，我们那时所见，已经被自然仁慈的解脱。」
但之后他和妻子产生了一条种族的鸿沟之后，他们之间就再也回不到十七年前。他拿着绞索甚至不用说什么话，妻子就认清了形势走了过去。
而孩子们却要他动手杀死，他们还不懂得种族的障碍。
这不是一个突发的过程，这种屠杀是披着理性化的外衣。他们一步步陷入这个屠杀过程中而无法自拔。
那他内德维德是应该装着什么都看不到，装着想不起来斯拉维亚和斯巴达的鸿沟，还是去面对事实。
卡尔曾经说他们的家庭是个完美的家庭，而简单的一个血统问题就可以把这个美好的表象撕得粉碎。
波博斯基坐在对面有些错愕地看着好友略微有些痛苦的表情。
Spalovac mrtvol，捷克导演乔拉-赫兹的作品。他年少的时候曾经跟眼前的这个人一起去看过，他还记得内德维德当时说的话。
「卡雷尔，我也有着别的国家的血统。」
他知道对方不会喜欢这个电影，虽然奥地利跟那时候的犹太人的地位不同。帕维尔-内德维德爱的是《勇敢的心》，其中有抗争，有不屈的勇士在黎明到来前斩断荆棘向往心中的天堂。
为什么会提到《焚尸人》……
他的耳畔似乎响起了那部片子里火化场用来当做安魂曲的音乐的调子。
黑洞在吞噬着什么美好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24 焚尸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