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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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看了，会被灼伤的。」
小小的声音被凉风刮着，略带颤抖，却又坚定。
「你来得太早了。」
「回去吧。」
仿佛是呼应那声音一般，原本寂静的黑暗里层层叠叠的低语交错响起。
感觉到什么柔软的东西覆上眼睛。
原本在这夜晚的波浪中漂浮着的虚弱的不安，终于在这个时刻，下坠了。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是在谁的记忆之河中漂流着。
缭绕在耳畔的细小声音和不曾从眼前抽离的温度，却让她意识到，有些重要的东西似乎正要离去，越来越远，因此越来越感到不安。
——不安的近乎崩溃。
红色的河流，浸染血液的银色，只要闭上眼睛，它们的轮廓一概清晰可辨。
有谁在黑暗里哭泣。
——因为实实在在的，出现在那里的你。
那□□我伸出的手绝不会错认，将光明带入了我的黑暗，已经足够了。
所以。
我不想你被这些黑暗与悲伤所吞噬。
所以。对不起。
……
茫然失措地坐起，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冬祭在黑暗中抓紧了床单，想要仔细回想刚才的梦境，却只引来一阵头痛欲裂，只隐约记得那抹充斥着不安的低泣，恍然想起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梦中那个少女的声音了。
你想说什么？想要告诉我什么？又或者……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噩梦？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胸口，再顺势滑到左臂，那里用隐秘的手法印下了来自于父亲的守护——那繁杂的花纹，曾经一次次唤出双剑把她从危险中拉出来。
「好好看着你手里的东西，如果不想丢掉什么，就拼命抓住吧。」
「从来都是剑选择主人，而不是主人选择剑。既然决定握住它，就别再放下了。」
……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不断掠过一直以来的所有记忆。千万缕丝线遵循某条线蓦地延展开来，填满整个心脏整片脑海。
那些结了痂的伤口在铺天盖地涌来的沙砾中再次被磨破。
明知道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选择逃避选择否决，选择让那名为守护的利刃依然埋葬在过去的泡影中静默沉眠。
如果不伸出手的话，最后流进手心的或许只能剩下虚假的幻影。
就像那个弱小的孩子只能眼睁睁坐在被至亲之血染尽的长廊上，连痛哭的力气都没有。
已经，不能再逃避了。
黎明将至未至，少女在尚显浓重的黑暗里以迥异于平日的神态安静地坐着，轻浅的呼吸在房间激起细微的回声。这样不透光的深沉墨色中，只有那天空颜色的双眸依旧明亮无比，仿佛划破夜空的闪电一般，却又带着广阔的包容和温暖。
就算是为了那些善意的隐瞒，那些让她能有一个被称作“家”的庇佑所的温柔，那些从未说出口的惺惺相惜……这场仗，绝对不能输。
昔日的小小少女如今已脱去了稚嫩，锐利的剑锋已经出鞘，只等着在合适的一刻穿透所有不安和犹豫，以最刚烈的姿态刺入敌人心脏。
＊＊＊
天空终于完全退去了光亮，霞光浸染。
在普通人看来平淡无奇的一天毫无波澜地滑过，然后，在新一个逢魔时刻降临之际，潜藏在日常外表下的非日常也开始暗潮汹涌。短短的还不到二十个小时的时间里，陆陆续续有标明“加急”的信件被送到驻扎在浮世绘町和周围城镇的神隐者们手中。
涉及到自身切实利益的情况下，对目前事态予以最迅速的审理之后，神隐者总部很明智地做出了最有利的决定。
对人类和妖怪进行无差别屠杀，擅自使用亵渎死者的禁术，偷盗神隐者总部的珍贵材料，这每一项单独拿出来都是足以被神隐者追杀的罪证。
“哎呀，这可真是让人吃惊的速度。”百里转着手里的加急信件，嘴角的笑容完美的看不出破绽，“就算是为了之前的包庇而心虚，也没必要做得这么明显吧？”
【太废了！总部真是越来越废了！没用就算了，连骨气也没了！】
冷不丁听见百合子郑重其事的发言，百里愕然之后便是狐疑，这家伙什么时候狗嘴里也能吐出象牙了？
【就不能奋起反击、好好刁难一下胆敢肖想我家冬祭的小子么！】
“……呵。”果然，从一开始就不抱幻想才能笑到最后。
【你冷笑了！冷笑了对吧！那种嗤之以鼻的语调算什么啊喂！】
装作听不见百合子的抱怨，百里抬头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想着要去慰问一下那位鞠躬尽瘁的合作者，却又惦记着一下午跑得没影子的冬祭，犹豫了片刻就听到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黄昏格外突出，百里只是微微一愣，动了动脚，最后还是坐了下来，然后便看到一大团五颜六色的东西恶狠狠地势不可挡地……挤进客厅。
额角一抽，百里木然地盯着那团移动的彩球半晌，忍不住开口：“你……把哪家超市的仓库搬空了？”
话音未落，哗啦一声那彩球就散架了，露出底下被压得翻白眼的冬祭一枚。
“啊好累……早上发现冰箱存货不够了，正好附近的超市特价甩卖……”
“……”
“百里能不能帮我搬到厨房去？我去洗把脸。”
甩了甩手，冬祭像棉絮一样飘飘荡荡地朝浴室过去，让百里一瞬间产生了“朝她吹一把看看会不会飞走”的念头，看着她关上门，总觉得有些违和但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眼底的情绪恍惚变换几次，还是无奈地摇摇头去收拾善后了。
隔了一扇门的浴室里，冬祭把手伸到水龙头下，缓缓泻下的水流里闪过几缕灰色。她一直等到水里不再有异才抬起手，略显苍白的手腕上一道烧伤似的痕迹，带动着周围的一小块皮肤也跟着灼热起来。萦绕着稀疏的灰色薄雾的伤口被水这么冲洗之后，已经不甚明显了。
真是意外之灾。
冬祭苦笑着，完全没有了中午刚接到电话时的激动。
——「我在文献里找到了关于祭典双剑的记载，有兴趣来看看吗。」平板无起伏的音调，比起询问更像命令的语气也掩盖不了其中的喜悦，冬祭立刻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木下重光，前不久刚见过面的小叔叔。
而这个电话中包含的信息，夹带着突如其来的惊喜狠狠冲击了她的大脑：比起刚继承双剑时的懵懵懂懂，现在的她已经十分了解其中蕴含的力量，如果能加以应用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一大助力。
『真的吗？确定是关于祭典双剑的吗？是什么样的记载呢？』
「实话说，我并不清楚。」
『诶？』
「刚从老头子抽屉里翻出来的，似乎附着什么奇怪的东西，我打不开。」
抚额。『那小叔叔怎么知道这是有关双剑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静依旧：「扉页上面写着要双剑继承人来打开，所以你直接来一趟吧，还有，」他深吸一口气，「说了多少次，别把我叫得那么老。」
『咳……』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吧，『那么，你现在在哪里呢？我马上过去。』
「那你下楼吧，我已经到了。」
『咦？！请稍微等一下，我马上下去！』
半小时后，两个人坐在离家不远的咖啡馆里面，一筹莫展地注视着放在桌面上的东西，不厚的书纸页泛黄，边角都已卷起，封面上是点点污痕，浅浅的棕色如同凝固后的血迹，光看外表就只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旧书。
『那到底是什么啊……』
困扰地皱起眉头，满怀希望欲打开书页，却被上方骤然卷起的火焰灼伤手腕，那一瞬间的错愕就像一腔火热的时候却被人往头上浇了大桶冰水。
在重光手上温顺如绵羊，只有对着冬祭才露出獠牙，可那上面着实一丝异样也无，任他们两个人想破头脑也探不出个究竟。
「是我思虑不周了，抱歉。」
重光很无奈地一个后仰倒在靠背上，双臂环胸，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黏在那书上。
『小叔叔不需要道歉的，毕竟事先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不是吗？』
「手腕还好吗？」
『我不要紧，倒是这个——』冬祭抬起手虚指了一下眼前的书，『看上去除了原来的东西之外，又被追加了其他禁制。』
「的确，」重光点点头，「这种禁制并不能保存很久，应该还是不久前加上去的，为了防止双剑的继承人看到吧。」
『可是，到底是谁会……』谁会挑这个时候特意给一本书加上禁制？
「说不定……」重光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很快又摇摇头，「不，大概是我多心了。」
『想到什么了吗？』
「没什么，我再回去找找其他线索吧。」
他摇摇头，似是很不愿意提起刚刚那一时的“若有所思”，抓起书看也不看就扔进提包，粗鲁的动作让冬祭捏了把冷汗。
之后的发展顺理成章，两人急匆匆交谈了几句便分道扬镳，回家途中想起八重家和木下家糟糕关系的冬祭，脚下一转顺便去了趟超市。
“诶……”冬祭扯了扯头发，感觉有些无力。
最近发生的一切总给她很不好的预感。
就像纷乱的线团，看似无关却又彼此牵扯着，只是这杂乱无章的线条无论怎么翻弄都始终不肯露出其中一端，反而翻卷着似是要把周围的人也带进当中的漩涡里去。
交错，纠结，缠绕。
用几乎要把旧伤疤扯开的力道，最后扭曲成看不清颜色的一团模糊。
身后的换气窗透进傍晚的霞光，外面传来百里疑惑的询问，冬祭应了一声，扭头最后看了一眼镜子。缓缓长舒了一口气，她放下已经看不出异样的手臂，朝镜中的少女露出浅浅的微笑，一字一句无声地说道。
“为了我所坚持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