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夏河复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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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夏河复出
乾隆十七年，十二月初五，广州。
年关将近，还有三天便是拉吧，作为大清唯一的通商口岸广州，此时此刻是分外热闹。
许多小商铺将商品林林总总地放在外面，老板和小二都拼了老命似地吆喝着，似乎要趁着这个年节打捞一笔，毕竟等过年的时候，人们都只想和家人在一起，谁还真的会一门心思地做生意。
“来啊，上好的金陵云锦哦，过节大酬宾，买两尺送半尺哦！”
锦绣庄是夏家在济南的分铺，掌柜的夏立是夏老爷的堂弟，很是勤劳，为人也老实，所以夏老爷才放心将夏家在江南的绸缎生意都交给他去做。
夏立来广州三年，老婆和儿子都还在济南，儿子正月十五要成亲，所以他必须赶在节前赶回济南。
锦绣庄作为济南夏家的产业，一向走的是精品路线，铺子里的货物全都是上等货，一般人家买不起多少。就像他现在在吆喝的金陵云锦，除了上个月广州知府给他娘过八十岁大寿买了两匹外，半年里基本上都没有人来买。
不知是云锦，像蜀锦、宋锦等高档的锦缎，在锦绣庄积压了许多。
“老板，老板，我听说有夷人的船到码头了哎。”小三是锦绣庄的跑腿的，一向喜欢往外跑，帮着掌柜的打探打探消息。
如今夷人来广州了这个消息，对想要快速清理掉店内这些高档存货的掌柜的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夷人一向喜欢大清的丝织品，往往是不计金额的一买就是十几二十匹，想到那些夷人，掌柜就扯开了嘴角乐开了花，那些夷人可是大肥羊啊！
“小三，快去把我珍藏十年的女儿红拿出来，我要去外事衙门一趟。”
这外事衙门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广州知府的一个办事机构，称不上什么独立的衙门，成员也就只有三个人而已，并不得知府重视。但是这外事衙门总理夷物，夷人靠泊码头前必先要知会外事衙门，登陆码头后也必须先向外事衙门登记，日常出行也必须先向外事衙门报告。
而外事衙门的管事章大人虽然为官清廉，但是最好一口美酒。
夏掌柜与章大人是旧识，章大人但凡家中需要添购新衣也都会到锦绣庄来。
外事衙门位于顺风里内，衙门不大，狭长的弄堂有些拥挤。
夏掌柜走到门口，只见衙门口站着几个大清和夷人的官兵，似乎是在警戒，夏掌柜想了想，觉得这次来的夷人派头还挺大的，居然还有夷人的官兵。
夏掌柜观察了一下那两个夷人，比大清的男人要高出许多，皮肤雪白，鼻子很高，长着浅黄色的头发以及一双慑人的蓝眼睛。
其实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红毛蓝眼那么恐怖。
“哟，是夏掌柜啊，什么事把您给吹到这儿来了？”当然这大清的两个官兵也不算什么官兵，是外事衙门里面的另外两个人，平常没事的时候就负责衙门里一些杂事，像补补屋顶啊，修修茅厕啊之类的。当又夷人来的时候，才会穿了衙役的行头，配着刀站在外面。
“哦，两位小哥啊。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有瓶十年的女儿红，但一个人饮挺没意思的，这不想起你们章大人来了。怎么，衙门里面有事儿？”
“没事，不就来了几个夷人嘛，这年头，夷人只能从咱们这儿进，所以时不时会来一些。”其中一个很不以为然，瞅了瞅夏掌柜手里的酒坛子，摸了摸鼻子，一副贪婪，“夏掌柜，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有好酒怎么只能想到咱们大人呢，莫不是瞧不上咱们兄弟俩？”
“瞧两位小哥说的，怎么会没有你们的份呢，不过我现在进去，章大人应该不太方便，不如我隔天再来吧？”
“别别别，夏掌柜您是谁啊，几个夷人而已嘛，章大人一下子就能搞定了。”衙役说着，上前拖着夏掌柜的，拉着他进门。
夷人官兵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见着衙门的官兵对这个男人这么熟络，就误以为这应该也是衙门的一位高官，便没有什么动作。
夏掌柜被推入衙门，看着院子里地夷人，一下子有些发悚，广州虽然是通商口岸，但是平时走在街上的不过是一个两个，一下子看见这么多，他还以为是见了鬼了。
“Hi，chinese man。”一个□□半露的外国女人突然拦住了夏掌柜的路，也许她也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见中国男人，觉得有趣而已。
但是夏掌柜却已经红透了脸，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早听过夷人野蛮未开化，现在他看见外国女子这样，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根本就是有伤风化嘛！
“hey，you scared him！”
听到这个声音，看见这张脸，夏掌柜的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了，脑子里开始坚信，夷人一定是鬼！否则已死之人怎么会在夷人中间，穿着夷人女子的服装，说着流利的夷语？
“你，没事吧？”
黑色的长发完成一个利索的发髻，以蝴蝶型的发饰固定着。穿着深紫色不露胸只露脖子的长裙，说着听着还算流利的汉语。
“你，你会说大清的话？”夏掌柜的恐惧更深了，手指颤抖地指着对面的女人，问道，“你，你是何人？”
“oh，dear，you scared him much more!”先前的外国女人看着夏掌柜的脸色，不由得嘲笑起她来。
她有着与夏掌柜的侄女夏雨荷一模一样的脸庞，甚至声音都是那么相像。夏掌柜几乎以为那是雨荷的魂魄。
“shut up！”只见黑发的女子朝着那个外国女人瞪了一眼，那外国女人脸上出现了一丝恐惧，随后讪讪的离开了。
看着她脸上的怒容，夏掌柜肯定，这不是雨荷。雨荷的话从来都是温婉动人的，不会像现在眼前的女子一样霸气外露，甚至带着杀气。
“没事了。你也是外事衙门的官员吗？”面对夏掌柜，这个与雨荷一模一样的女子的脸上恢复了笑意，仿佛方才的怒容和杀气只是他的错觉，她朝着夏掌柜伸出一只手，笑着说道，“你好，我是大英帝国特派的翻译官，我叫River，中文的意思是河，河流的河。”
“河姑娘？”夏掌柜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对方伸出来的手，男女授受不亲啊！
“哦，我差点忘记了，大清的文化似乎男人不能随便触碰女人。”她轻轻地笑了一下，随即缩回了手，又说道，“我姓夏，河是我的名字。”
“夏河？”夏掌柜的愣了一下，这未免也太巧了吧，同样的外貌，同样的姓氏。随即，他想到了雨荷去世那天堂嫂爆出的夏府秘闻，当年被送走的雨荷的孪生妹妹。但是，同样姓夏未免太巧合了。
但是无论多么巧合，这张脸却是十足的证据。
“River，come here！”衙门内，一个穿着蕾丝衬衫的外国男人朝着她招手，她应了一声，对夏掌柜说了一声失陪便跑了过去。
这一天，夏掌柜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有许许多多问题想要问那位夏河姑娘，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在外事衙门坐了一个多时辰，章大人总算处理好了这些外国人，那些外国人以及夏河一边走一边笑着，并没有注意到亭子里的夏掌柜是如何的纠结。
“夏掌柜的，听说你拿了一坛十年的女儿红，要和我对饮？”章大人其实早早就闻到了酒香，但无奈事情没有办完，他只能忍着酒虫在他肚子里钻啊钻。所以等到事情一做完就过来了。
夏掌柜反应过来，掀开酒坛子给章大人倒了一杯，待章大人喝了一杯才开始说起来意来。
章大人并不介意，反正锦绣庄的丝绸锦缎也都是上等货，广州有钱人也就那么几个，绸缎庄又那么多，锦绣庄如果能把生意做到夷人身上也是好事。
酒过三巡，夏掌柜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问起了那帮外国人：“章大人，我看这次来的外国人来头不小啊，他们来咱大清做啥呀，怎么还有个会汉话的女人在里面呢。”
“还能有什么事呗，不就是老生常谈，要求和咱大清做生意呗。不过我看这事啊，九层九是没戏，咱们皇上是何等英明的人啊，怎么会放任那些个夷人来祸害咱们百姓啊。不是我胆小啊，我这见了那么多夷人的人看见他们这些金毛碧眼的还是有些发悚，别说是普通的老百姓啦！”
夏掌柜认同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对这事儿不懂，他懂的只有把货物卖出去那么一点儿事。
“那那个长的像汉人的女子呢？”
“哦。”章大人有了些醉意，故作神秘地凑到夏掌柜耳朵边说道，“这个是机密呢。”
“老兄，别卖关子了，说吧。”夏掌柜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咱两谁和谁啊？若真是机密，你害怕我给你宣扬出去了不成？”
“也是也是。”章大人又一碗酒下肚，便彻底地醉了，“其实那些夷人中的人也都知道那女的身份。明面上是女王特派的翻译官，说难听点就是特派的鹰犬，专门来监视来大清的这些夷人的。”
“哦？”夏掌柜疑惑，“那女王的戒心也忒大了吧，连自己的官员都要监视？”
“老弟啊，这人啊，拥有的越多也就越害怕失去。据老哥我做外事衙门这么多年，对那些夷人的了解，那位女王虽然受人尊重，但实际上和傀儡差不了多少，哪像咱们皇上，手里掌握的可是全天下人的生杀大权。
在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后，夏掌柜的便没有什么想问了，更何况章大人早已趴在石桌上开始打起了酒酣，他就是有心想再问什么都无从问起了。
而此时此刻，那位从英伦来的夏河，正坐在行馆两楼的阳台上，看着大清的点点星空，不由得开始想念当年在自己怀里咯咯咯笑的柔软婴儿。
两年前紫薇的满月宴后，夏河按照原本的计划，服用了夏老爷搜罗来的假死药。自那以后，夏雨荷已死。夏家将她埋入地下，然后又趁着夜深人静之后将她从坟墓里挖出来，在棺材里放入一具开始腐烂的女尸。
夏雨荷的墓地位于大明湖畔，水汽大，土壤潮湿，尸体腐化的快一些也不会有人怀疑，就算日后有人不信邪地开馆验尸也只会看见一具白骨，而不会怀疑那具白骨会不会是夏雨荷。
而按照他们的计划，夏河必须换一个身份，这个身份必须天衣无缝，哪怕那一位有心想查也不会查出个结果。
但是，无论夏河编造任何一个在大清的身份，其他人也许不会生疑，但是乾隆必然能找到破绽，毕竟天下是乾隆的天下！
所以，她必须编造一个连乾隆也查不了的身份，那便是不是大清的人。她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广州，正好赶上一个神父要回国，所以她说服神父将她带上。于是，她去了英国。
按照她的计划，就是过两三年偷偷地搭上去大清的船，以一个外国流浪儿的身份重回大清。但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刚到英国，因为她奇特的发色与外形，立刻就受到了许多人的关注，负责外贸事项的飞利浦伯爵在教堂找到了她，希望她能教授他中文。
作为一名在异国他乡没有正式工作只能靠着教堂的接济一天天地混日子的中国人而言，飞利浦开出的条件无疑是非常非常诱人的。
但是，上天总是喜欢给她太多的惊喜。就当她开始习惯这份家教的工作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飞利浦伯爵等人的密谋，他们要刺杀即将来利物浦港口视察的女王。
夏河对于英国的历史并不是很熟，但是以她单薄记忆中英国女王中除了那位血腥玛丽之外其他女王应该都还不错的潜意识，让她决定帮那位可怜的女王一把。
她怕写信可能到不了女王的手里，于是便在飞利浦伯爵他们计划的那天尾随其后，在众人动手前，将女王藏了起来。
事后，女王得知飞利浦伯爵等人的阴谋后大怒不已，削去了飞利浦等人的爵位，而对于夏河，出于对她的感激，女王赐予了她“来自东方的贞德”的称号，并让她加入了王室的特务结构。
而夏河在英国一住，便是两年。直到两年后的一个月前，在得知女王将派新的外贸大臣前往大清的时候，她才向提出想去中国寻找自己的亲人。
所以，虽然她的身份是女王的番犬，但却并不是此行中真正重要的人物。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夏河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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