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荷？雨荷！》云间清

3、伊人之逝

　　第三章
　　伊人之逝
　　紫薇的满月酒，夏老爷虽然邀请了许多亲朋，许多好友，但是真的到场的却寥寥无几。想起自雨荷未婚怀孕后，夏家生意上遭受的挫折，让他有些无可奈何。
　　“世邦，文彦怎么没来？”夏老爷抱着紫薇，来到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身边，“难道文彦还在气雨荷的事？”
　　宋世邦与秦文彦都是夏老爷的至交好友，夏家与宋、秦两家除了生意上的往来，更是亲眷。夏夫人的一位外甥女嫁给了宋世邦的大儿子，而秦家大少爷的夫人则是夏榕的侄女。一年多年，宋、秦、夏、张四家称得上是济南的四大家族，宋秦和夏家更是关系密切。
　　而雨荷更是从小与秦文彦的二儿子秦若涵定下了娃娃亲。
　　“明初啊，不是我说你，你这给外孙女的满月酒，不是明摆了要打文彦的脸吗？”世邦小声地说道，“济南谁不知道雨荷可是从小定给了若涵的，可是这小娃娃却不是若涵的骨肉啊！”
　　明初是夏老爷的字，他是一个儒商，所以许多好友在称呼他的时候也会叫他的字。但是，他此刻一听，心里却是不悦，但面上却还是哀戚：“世邦啊，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声张啊，但是，但是我也是一个做父亲的，总想着能够让女儿好，说不定借着紫薇的满月酒，能给雨荷冲冲喜……”
　　“雨荷怎么了？”宋世邦一惊，小一辈的孩子中，他最喜欢的便是雨荷和若涵两个孩子了他孩子虽多，但大儿子愚钝，二儿子体弱，三儿子花天酒地，四儿子嗷嗷待哺，真的每一个像以前的雨荷那么懂事，也没有像若涵那么知礼的。而当年也是他起的头，做的媒。
　　“雨荷的身子自那件事之后一直都不好，总因为负了若涵而郁郁寡欢，生紫薇的时候更是大出血，虽然稳住了，但大夫说也是时日无多。”夏榕哀戚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像作假，只听他继续说道，“世邦，你说是不是老天爷在罚我，如果我当年没有听信道士的胡言乱语，将与雨荷一道出生的那个很怪异的妹妹送走，是不是今日便不会得此报应了？”
　　“明初，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现如今也只能祈求上苍赶紧让雨荷好起来。”宋世邦虽然疑惑雨荷哪来的孪生姐妹，但是随即一想，大门大院的总有那么一件两件的秘辛。而且夏榕这些年前后纳了三房小妾，却没一个人能生下孩子的，这里面保不准有什么猫腻，也许，正如夏榕说的，是老天爷对他抛弃另外一个女儿的报应呢？
　　满月酒吃了几个时辰，来的人都象征性地给了紫薇一些诸如长命锁之类的礼物，但是这之中真心接纳的又有几个呢？那些笑着说紫薇如何如何可爱，长得与夏雨荷如何如何相像，恭喜夏老爷喜添外孙的人，哪一个眼中没有鄙夷之色呢？
　　也只有宋世邦，在得知雨荷命不久矣之后，才满是心疼地抱了抱紫薇，只说这孩子身份虽不凡，却也只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九月初五，正在下棋的宋世邦与秦文彦突然听到下人说夏老爷家的千金过世了的消息。
　　宋世邦虽然早知道雨荷身子不好，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满月酒才过去三天啊！
　　而秦文彦则是捻着棋子，神色复杂。夏雨荷曾经是他未过门的儿媳，是他的二儿子最喜欢的女子。当年得知夏雨荷失身于一名陌生男子，他一怒之下逼着若涵去退婚。
　　若涵并不愿意退婚，说什么哪怕夏雨荷是个女支女，他也要她。他这辈子一辈子只娶夏雨荷一人。
　　秦文彦无奈，让老大若洋将若涵关在了房间里。他则到夏府与夏雨荷说了很多。而他也知道了毁了夏雨荷清白的那位其实正是当今圣上。
　　他还记得那一日，夏雨荷虽然冷静，但是眼底多少带上了些许的内疚，看着他来，给他奉了茶，然后给他跪下，说：“秦伯伯，雨荷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是雨荷负了若涵，请秦伯伯和爹爹商量，让若涵与我之间的亲事就此作罢。雨荷不要若涵因为我而染上污点。”
　　秦文彦当时是讶然的，他来的时候想过许许多多说服雨荷的话，有恳切的，有难听的。但是这些话他还没说出口，对方已经提出了要退婚。
　　“雨荷，你这么说证明你也是念着若涵，那你为何要那样做？”秦文彦还记得自己当时问她的话。
　　却只见她摇了摇头，随即眼里布满了死寂，只说了句：“这一切都是命。”
　　后来，秦若涵也见过了夏雨荷一面，也不知道夏雨荷与他说了什么，他与夏雨荷说完后便气匆匆地道夏榕跟前提出了退婚。那一次，是一向温文尔雅的秦若涵的第一次失态。
　　秦文彦却多少明白，一定是夏雨荷说了什么让儿子死心的话。她说那些话也只是想让若涵离开自己，另寻幸福。毕竟，夏雨荷已是那个人的女人，无论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如他当初离开时说的那样会来接雨荷，也注定了雨荷此生此世除了那个人外不能再嫁其他男人。
　　只是，如今，突然间听见了夏雨荷的死，他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此时此刻，夏家一片哀嚎。只见夏夫人扑在雨荷的棺椁旁，哭的形象皆无，而夏老爷也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拉着夏夫人。
　　“夫人，你不要这样，你这样，雨荷在天有灵也不会走的安心的啊！”夏老爷安慰着夏夫人，随即又对着旁边的小厮说道，“把小姐的棺盖合上，莫要让夫人看见了。”
　　“老爷，老爷，你说这是为什么啊！”夏夫人哭的伤心，跪倒在地，抱着夏老爷的腿说道，“老爷，老天爷为什么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当年夺走我另外一个孩子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夺走我的雨荷啊！”
　　府中上下虽然抽泣，但是真心为雨荷伤心的却没有几个，听到夏夫人说道另外一个孩子，不由得好奇地拉长了耳朵。
　　夏老爷听见另外一个孩子，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到似地，怒喝：“夫人，你别说了！那是个妖孽，放她一条生路已是夏家的仁慈，莫要再想念那个妖孽了！”
　　“是啊，夫人，二小姐已经离开这么多年了。”陈妈上前扶起了夏夫人，“当年老爷也是逼不得已啊。既然瞒了这么多年，何必在现在全部扯出来呢？”
　　听见陈妈这欲盖弥彰的话，府中诸人都有了一个明确地答案：夏府其实还有一位小姐。只是那位二小姐不知因何，在出生之时便被视作妖孽，随即便被送走。以至于夏府上下除了夏老爷、夏夫人和陈妈外，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存在。

　　“明初，雨荷她……”秦文彦和宋世邦赶来，本想问他们听到的消息是否有假，但是在看见府中正布置着的灵堂，哀伤至极的夏夫人以及忍着眼泪的夏老爷，以及他们身后漆红色的棺木，便知道曾经轰动一时的夏氏雨荷真的已经香消玉殒了。
　　“文彦，是雨荷没有福气……是夏氏一门没有福气啊……”夏老爷扯出手绢，擦了擦眼泪。
　　他的话，同那时秦夏两家退婚时说的一样。
　　“可怜的小紫薇，这么小就没有爹娘。”宋世邦感慨了一声，心里想：也许夏雨荷是真的病入膏肓了吧，否则怎么会舍得自己刚满月的女儿？
　　“世伯，雨荷她？”厅门口突然出现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子，男子二十三岁左右，满头大汗，神色匆忙，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
　　“若涵，雨荷她在这里，你来与她见最后一面吧。”夏榕让开了，将身后的棺材在秦若涵眼中暴露无遗。
　　只见秦若涵原本通红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整个人变得魔怔了似地，一步一步摇摇晃晃的朝着雨荷的棺木走去。
　　小厮拉来棺盖，露出了夏雨荷那张带着婴儿肥的脸，她的神色很安详，只是脸色稍显苍白，眼底有一些阴影，看起来真的是病了许久。
　　“为什么！我明明说过，要你看着我找到比你更好的女人！要你看着我子孙满堂！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若涵似乎是要疯了一般，作势就要朝棺材里扑去。
　　“你疯够了没有！”
　　下人将秦若涵拉住，秦文彦猛的上前，抽了秦若涵一个耳刮子，随即朝着夏榕说道：“明初，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犬子的无礼之处，还望见谅。”
　　“无碍。若涵啊，雨荷已经去了，你就让她安心地走吧。”
　　秦若涵的眼中失去了光芒，看了看雨荷的棺木，随即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如若幽魂一般地走出了夏家大宅。
　　乾隆十五年九月初五，秋。
　　曾经名扬济南的才女夏氏雨荷故去。济南城内一时间如同炸开了锅，有怀念雨荷才情的，却也只有议论其风花雪月之事的。
　　然，无论他们如何议论，夏雨荷终究还是在围观之下落了葬，却因为未婚生子而不能进入夏家祖坟，被葬在了大明湖畔。
　　说起来还有些讽刺，当年夏雨荷便是在大明湖畔遇见了那人，至死也没有等来那人。如今死后将其安葬在此，难道是她想死后继续等着那人吗？

作者有话说

　　其实很容易猜出来，夏河的死只是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