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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大佛脚下好读书(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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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学的第三天早上,整堂课都是昏昏欲睡,再加上夏日的燥热,就连蓊郁的绿意也遮挡不住空气粘稠的气味。常宵实在忍受不住倦意,倾倒在课桌一旁打起盹儿来。不管怎么说,初中的课真的是太无聊了,除了复习就是学习,除了学习就是考试,虽然偶尔也会让她找到那么一点点的空隙时间同弟弟通电话。
“啊……夏天啊。”已经懒得再去动弹一下的常宵无奈地盯着辅导书愣了数秒,直接拿来当扇子用,“为什么我要在体育课这种大好时间中,独自一人呆在教室里对着黑板发呆啊。”窗外不时传来的嘻闹声愈发让她抑郁,要不是观月初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还派了大姐看着,她才不会呆呆地在教室里扮装饰品。
“好热……。”
“好想睡……。”
“呼……呼……”
小声嘟囔着听不清楚的话语,常宵很快就在懒洋洋的太阳光下沉沉睡去。她梦见蔚蓝的天空下,黛青色短发的少年冲着自己大大咧咧歪嘴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她削断的铅黑发丝。
「真可惜。这么漂亮的头发。」
她看见夏日的橙色阳光从树荫间穿插进来,星星点点地撒了对方一身,而少年微笑着的面容却显得如此黯淡无光——明明只是她自己的事,一点都与他挂不上关系。为什么会像心疼着自己的事情那样,来对着她惋惜?
自西向东的风改变了方向,画面照样是清新且永不褪色那般。少年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倒在浅浅的溪水里,飞溅起的水花沾了她一身。常宵愣愣地望着那位按地位排算得上是自己要称之为“少爷”的人,一言不发,也没有伸手去拉起对方。一不留神,反而被对方坏笑着一同拽进了水里。
那是条清澈可见底的小溪,浑身湿透的她以及其诡异的姿势坐倒在溪水中间,而另一位身着华服同样也浑身湿透的少年仗着手长,伸出手用力揉了揉她湿漉漉的短发。
「你说你叫常宵三千尉啊~好长的名字啊。不如我就叫你三千好了,你也可以叫我海燕,不用那么古板的叫什么海燕少爷之类的。」
她忘记了自己是不是有出声答应过对方,只记得少年那时候一个人自说自话地露出两颗小虎牙傻呵呵笑个没完没了,青绿色的瞳孔在她心中荡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淡淡涟漪。
这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啊。不解风情地对着这副熟悉的场景思考着,常宵蓦地从梦境中脱离了出来,第一眼望到地就是双眼死死盯住她,敢怒却不敢言的数学老师。这大概是托观月憧的福吧,想不到大姐在老师中也那么有威慑力啊~心中暗暗高呼了声“lucky”,她赶紧低下头装出一副好好学生样。
背后被人用笔轻轻敲了敲,米黄色的小纸条缓缓从腋下递了过来。笔迹是最近经常看到,但一点都不熟悉的那种,不是很整齐,字与字之间的间距很小,写字的人似乎是很在乎速度的样子。「喂喂,没事吧?三千你昨天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怎么连主课都可以堂而皇之的睡过去。」
常宵的眉毛短暂抽搐了一下,慢慢往纸上写道,「没事,只是夏天午后的阳光效应。」
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被传了回来,忍足谦也盯着那行龙飞凤舞的潇洒回复很是无力,「完全不知道你在写些什么东西,夏天午后的阳光效应是什么?这种时候应该说是‘数学老头教授的无干劲效应’才对吧!」
「你这句话才意味不明吧,这种效应出现的可能性应该比我写的那种还……」她对着那句吐槽点漏洞百出的句子一阵奋笔疾书,还没等她写完,纸条却被人猛地抽走。
“三千,上课的时候做这种事情可不好哦~”少年趁着老师背对着他们书写板书的瞬间,转过头快速俯下身,对着一脸茫然的少女耳语道,“所以这张纸——我没收了。”
喂别这样啊!至少要让她写完吐槽然后给谦也君看了再收走也不迟吧!想归这样想,常宵还是木讷地点了点头,小声道了句,“抱歉。”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反应太过平淡,这样一句干巴巴的道歉反而让白石藏之介浑身不自在起来。他扭过头换用余光打量着对方,少女握着红黑条纹铅笔的纤细手指灵巧的在笔记本上快速地换算着代数式,墨色的瞳孔心不在焉地望着书本中复杂的例题,表情很是平静。真是了不起啊,竟然可以这么轻松的将前田老师的习题解出来。
不过比起这些,他更为感兴趣的是纸条上文字的内容。抱着完全对之前所说的“上课做这种事不好”视而不见的态度,白石慢条斯理地看完了密密麻麻的吐槽,颇有兴趣地也在纸上涂涂写写,写完后更加不负责任的往后一丢。
「三千刚才梦见什么了?表情很安详的样子,不会是梦见男朋友了吧?」
“……”这是什么?看着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一行黑色字体,常宵的表情已经不能光靠“僵硬”二字来形容了。你这家伙不要一边说别人做这种事不好然后若无其事的也扔一团纸过来坐等回复啊喂!还有她不是寿终正寝也不是含笑而终,什么叫做表情安详……别搞得她快走了一样!无力地耷拉下脑袋,少女认命的开始回复。
「梦到了一位友人而已。顺带一提我并没有男友。」卷了卷额角的黑发,轻轻将纸条传了回去。
“没有男友啊……真不可思议。”在脑海中衡量了一下观月尉姣好的面容与那冷淡的性格,白石对着纸条微微笑而不语。和这么优秀,但是言行有些奇怪的女生做情侣,果然有点想象画面失败的味道。
「哪里显得奇怪了。请不要用那种音量来喃喃自语。」又是一句正儿八经的回复,原本微微皱着的眉头已经彻底纠结在了一起。常宵望着少年清秀的侧脸,双颊莫名有些发烫。白石藏之介银灰色的发丝稍稍侧向左边,露出精致的右耳,轮廓分明且小巧骨干。该死……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诶,怎么了……?少女突然满脸通红的撇过视线,抿着嘴低下头去,这样怪异的举动引得忍足谦也不禁停下了手中不断进行着的转笔动作,伸长脖子向前想要一探究竟。除了天然以外,
难道三千具备的潜质还有纯情?
“谦也君也请你不要戏弄我。这种音量的喃喃自语更本没有意义啦!”被两位喜欢用超大分贝来自言自语的同学夹在正中,常宵鼓着腮帮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被涂满音符的草稿本。
“哈哈抱歉~但是三千你的表情就是呆呆地很好欺负的样子。”忍足谦也的声音满含笑意,帅气的脸明显是憋笑憋得很是辛苦,只得伸出手来揉了揉观月尉的头来表达一下解释不出的复杂情感,“别生气~别生气~揉揉头,揉揉头。”
“……唔……。”向上默默翻了白眼之后,常宵毅然将无视这个动作归为了与无视观月憧一样的良好习惯。“话说回来,你们知道憧每天挂在嘴边的那个‘小修’是谁吗?”
“那个啊,是我们网球部的名产,就和观月老师是四天宝寺的名产概念一样。”
“名产?”
“吃货+话痨+死啊宅的究极进化体。”
“……属于人类吗?”
“人类的究极进化体外带ver2.0绿色补丁。”
“原来如此啊。”
常宵被两人绕的云里雾里,只会呆呆附和着,原先淡漠的表情开始变得鲜活起来,她瞟了眼身着白衬衫的少年们,指着不远处绿荫中头戴大阔边草帽的男人,默默道,“……但是,怎么看都只是个大叔而已啊。”
“大叔属性已经暴露了吗!”
“虽然知道没有掩饰的可能性,不过第一眼就被她拆穿,还是有点意外呢。”
两人不怀好意凑得极近,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了几句,转而用“我重新认识你了”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什么啊……这个眼神,好…好恶心……!被两人看的毛骨悚然的常宵故意将视线抬高,装出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望着旋转个不停的电风扇。话说回来她到底是在畏畏缩缩地躲些什么?弄得和个小鬼一样。明明已经年龄老到做他们曾祖母还绰绰有余的地步。
“嗡——”抽屉角落传出的细小震动声成功将她原本就不知该放到哪里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斜眼撇过手表,常宵慢吞吞翻开了手机盖。屏幕上虽然是完好的显示着对方的全名,不过要将有关那人的记忆也完整的搜索出来可是要费上不小的功夫。
“赤泽君,下午好。学校应该还没有放学吧,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对着远去的同学摆了摆手以示告别,她握着象牙白的手机小声地交谈了起来。
“果然,我就知道观月那家伙没和你提起这件事。”她想象不太到这句有些沙哑的话,对方是带着什么表情说的,光光听语气不知怎么有种自己欠了对方好大一笔钱的错觉。“真是的,明明是他的姐姐怎么就搞的我好想家庭矛盾调解中心一样。”
后面半句吐槽没有意义吧喂!你那只眼睛看出来她和观月初有家庭矛盾了?有矛盾的一直只有大姐一个吧!徒手摘下度数并不算深的眼镜,她继续在心中默默叹气,“没提的话,应该是因为我对这件事来说无关紧要吧。”
“喂喂喂,不是吧,你们两个是真的闹了很大的矛盾了对吧?”
“不……”
“那家伙可是做梦都想着让你去看他的比赛,你怎么么可能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啊?!”手机那边的人已经有了快要暴走的倾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样一个暴躁的家庭矛盾调解员啊!
“比……赛?”什么比赛?青少年反抗心理调解比赛吗?所以说这到底哪个现在还有着青春反抗期心理的领导想出来的比赛啊!
“……”听完她漫不经心反问语句的赤泽吉朗已经彻底懵了,话到嘴边也瞬间变成了沉默。奇怪,很奇怪,该说是太不对劲了!道歉这件事就算了,怎么才五六天不见,她对观月初的态度也瞬间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啊……那个、就是网球比赛啊。”
“东京都大赛?那不是从今天就开始了么。”
她还记得!果然只是他多疑了。身为网球部经理的姐姐,她怎么会忘记比赛这种事呢,是他自己想的太多了而已。长长吁出一口气,少年在电话一头回答道,“礼拜天的比赛不一样。呃,怎么说呢,观月这次不光是自信满满,而且连干劲都少见的呈满格状态啊。”
“哦……这样挺好的,赤泽君也是,大家东京都大赛都要加油啊。”将语气助词拖得老长,她考虑了良久才蹦出一句听起来有点鼓励意味的回应。原来所谓的幕后操盘手就是自信满满,但是兴趣缺缺的人啊……长知识了。
经过将近一礼拜的“自我潜意识争斗”,常宵已经基本压制住了身体原有的弟控思想,彻底将想法还有习惯转换为了“常宵三千尉模式”。大阪这边交到的朋友都熟悉了她这种忽冷忽热的奇怪性格,再来就是观月憧,反正那个女人生存适应能力超越人类极限,不把她列在重点考虑对象也无所谓。倒是比较头疼那些原来在圣鲁道夫认识地熟人,看起来每一个都不像是简单的角色,很容易就暴露了啊……。
“全力以赴是自然,作为网球部的部长也好,同班同学也好,我很慎重的邀请你来看周日的比赛。”
“在这里用上‘慎重’两个字……有些不合适吧。”这是病句啊少年!邀请前面的修饰词一般都是加隆重二字的吧!她到底哪里可以让你慎重邀请了啊!而且您那一成不变的口吻,无论从音调还是语气她都没有一点听出来那里有慎重的意思,“不慎重邀请也可以,我会来看比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