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不如偷》沫**凉

3、当少年遇到包子

　　麻绳说：“你是不是想回鸡城？”

　　“嗯嗯嗯！”朱小五一双水灵灵的眼满怀希翼地看着他拼命点头。

　　麻绳从没被女孩这么看过，红着脸呆呆地挠头道：“可我不认得路。”

　　朱小五胸口一窒，举起右手。这次她保证不是误伤。

　　“别别，姑娘，我还没说完。”麻绳心有余悸，连忙捂住屁股躲到五步之外，见小五仍怒视着自己，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虽然我不认得去鸡城的路，可想来一定挺远的，要走好几个月吧？去那么远的地方是很费脚程的。”

　　朱小五目光一黯，只听麻绳继续说道：“姑娘不比我们能沿路讨饭充饥，而且还是一个人上路，要是没有足够的盘缠，大老远的可怎么去呢？姑娘还是先想法筹点儿银子再作打算也不迟呀。”

　　“盘缠？你是说钱？”朱小五揉揉红肿的眼睛，叹了口气。这个小乞丐说的没错，自己能不能回得去，要怎么回去，现在都是一头雾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可人活着总是要填饱肚子的，不管在这儿能呆多久，没钱的话饿都饿死了。她自信凭自己的本事，弄点儿钱花不是难事，可当她抬头看看周围，又立即泄了气。

　　“被关在这里，别说筹钱，能不能出去还不知道。”朱小五一副失望的神色。

　　“这你用不着担心，很快就能出去。”麻绳很笃定地说道，“在这里关押的都不是犯人，只不过是进城时不凑巧，正赶上一位王权贵族出城，衙门依例清肃道路，就把流民都关到这里了。至多明天早上就能放咱们走。”

　　“你说的是真的？我不是犯了法被抓来的？”朱小五眼睛一亮。

　　麻绳嘿嘿一笑：“你被差役扔进来的时候病得只剩一口气了，能犯啥法？不信你问他们。”他一指对面角落。

　　朱小五顺着他指的方向凝眸，这才发现牢房里不只她和这两个乞丐，对面墙下的阴影里还散坐着几个人，正好奇地往这边张望，显然已经做了好半天的听众，此时见小乞丐点名，都抢着点头。

　　一个老妇人向有亮光的地方挪了挪，接口道：“小乞儿说的没错，这京城里住的达官贵人，多的掰着指头都数不过来。一个个高门大户，哪是咱们这样的人能轻易得见的？被关在这儿还有饭吃，算不错了。姑娘进来的时候病得不省人事，不是我老婆子说话不吉利，眼见着就没气了。哎，谁知道天可怜见，姑娘竟然又醒转过来。老婆子我活了近六十年，头一回亲眼见这人死复生的奇事。姑娘这般命大，将来一定是有福之人。”

　　朱小五被她的语气染笑，现在似乎不那么害怕了。

　　她举起双手放在眼皮底下瞧，十指纤长灵活，肤色微黑，想是劳作时被太阳晒的。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是一件普通的葛布衣衫，满是补丁。这样看来，自己穿来之前的这个身体也是个穷苦人家的女孩，甚至与自己一样是个孤儿。

　　想想也是，若是有些能力的人家，也不至于把快要病死的女孩儿丢在大街上。这么想着，她有点同情这个姑娘。这么巧的一双手，若是被自己的师父遇到，定然会收她为徒，她也不会流落街头一病不起了。

　　想起师父，她又有点难受。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师父一向疼她，对她的任性总是一笑了之，让她一个无父无母的流浪儿感受到了亲情。所以尽管师父教她成为了一个小偷，她却一点都不恨他。若是他以为自己已经奔了西天，会不会伤心难过？而她朱小五，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没有了师父的照拂，又要如何生存下去？

　　于是第二天的清晨，当朱小五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充满古代气息的大街上，她不由得暗暗给自己提气，迈出了在这个陌生世界里的第一步。

　　*

　　“抓小偷啊！！！”

　　平乐镇内，熙熙攘攘的市集上人来人往，一名胖女人的镇山狮吼让世界瞬间安静了。买菜的，挑担的，杂耍的，卖艺的，望天的，打酱油的，都似乎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看老娘做什么！你们倒是抓贼啊！”胖女人柳眉倒竖，见无人肯怜香惜玉仗义相助，抬起脚狠狠地跺了跺，撸起袖子一把抄过手边的擀面杖就追了出去，“你给我站住——”

　　前面疾奔的清瘦少年哪里听她的，只见他身轻如燕，灵巧如雀，专拣人多的地方钻，只消几步就将那女人甩离了八丈。那胖女人竟也不甘示弱，一路高举着擀面杖在后头左冲右突，惹得街上鸡飞狗跳，众人躲闪不及，被她肥硕的身躯撞翻在地，顿时一片叫苦连天。

　　她压根不理这些，眼看着离那个瘦小的身影越来越近，只差一步就能抓住那少年的衣襟，不禁哼哼冷笑了两声，一个虎蹬，硕大的身躯一跃而起——

　　“嘭！”

　　“哎哟——”哀号声起，路人甲乙丙丁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却是那少年侧眼瞥见，就势向旁边一闪，胖女人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啃泥，犹如巨石投海，溅起茫茫灰尘，惹得众人纷纷掩鼻。少年回头，扬起的长发之下，却是一张格外清丽的容颜，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指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敢笑？！等老娘抓到的，看怎么收拾你！”那维持着原样姿势的女人恼羞成怒，挣扎了两次没爬起来。少年见好就收，冲她扮了个鬼脸，晃了晃手中的战利品，一溜烟跑了。

　　待胖女人灰头土脸地爬起身，发也乱了，钗也掉了，擀面杖也不知道丢哪儿了，再要追，少年早没了影踪，忍不住拍着屁股高声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你等着！下次让老娘逮住，有你好看！”

　　她咧着嘴嘶嘶地吸着凉气，显然摔得不轻。众人都暗自庆幸那少年逃过一劫，否则被这如铁塔一般的身躯压上，不见阎王也得废了半条命。啧啧，果然江湖之中，没有等闲角色啊。

　　见众人仍毫无眼色呈摇头叹息状，胖女人立时双眼一瞪，吼道，“看什么看！都给老娘滚！信不信老娘扑你们？”

　　街上霎时空无一人，只留一地萝卜白菜。

　　且说那逃脱的少年，却正是朱小五。她跑了一阵，见没人再追，便放慢了脚步，一边悠闲地逛着街，一边从怀中摸出刚才偷来的战利品，狠狠地咬了下去。她三两下吃完了手中的包子，拍拍手，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在集市上信步溜达。

　　今日天气不错，风和日丽。朱小五一路走一路逛，摸摸这家白菜，看看那家朱钗，时不时地赞两声。在摸完第一百棵白菜，看完第一百零一支朱钗后，她终于觉得眼皮子有点滞涩，不由打了个哈欠，抬头看看天色，想着找处清静地方歇个午觉。

　　平乐城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城外有条乐江，江面宽阔，水流平缓，片片轻舟顺流而下。渡口不远处，有一片翠绿的树林，林中最高的那棵大树的枝桠上，睡足的朱小五斜倚树干翘着二郎腿，看着江面上帆船点点。凉风拂水而来，她惬意的眯了眯眼睛。师父常说，江湖险恶，如今看来师父的话也不一定全对，只身闯江湖的日子还是挺逍遥的嘛。

　　穿过来已经第三天了，朱小五已逐渐适应了新的身份。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捞一笔钱，在这个世界好好生存下去。否则每天像这样小偷小摸的顺点儿口粮，怎么对得起师父传授的一身本事？

　　朱小五顺手从树枝上扯了几片叶子叼在嘴里，思索着下一步的打算，却见几个文士模样的人自江边闲闲踱来，几人的谈话随风传进了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