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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一十】 赌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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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那卫无道,被手下扶起来时已经腿脚哆嗦,却还喋喋不休道:“好呀好呀,好一对狗男人!可怜我的小美人儿,晚上要同这粗莽汉子颠/鸾倒凤,白日里还要扮作仆役鞍前马后,真叫卫爷我心疼……”
他嘴上不干不净,纵使我也听得直皱眉头。有些人偏爱以己度人,心里猥琐便把旁人也想得万般不堪。
啼玉同我咬耳朵:“小姐,你瞧那美人,竟一点也不生气。”
我道:“同样是生气,不同人却有不同理由。”
华服的虬髯汉子倒是被激怒了,片刻将卫无道那帮手下打得七零八落,又一手提了卫无道的后脖颈,按到桌上道:
“你倒继续满口喷粪哪,我看你还敢不敢!”
卫无道被一双大掌压得“哼哧哼哧”,却冷笑出声:
“我瞧你这主公才当得窝囊!仆从好端端坐着,你倒劳神劳力打得欢快,即便是你相好的也全无道理!哼哼,我算看出来了,卫无道今日算是认栽,不想看中的美人儿是个女扮男装的臭娘们,我呸!”
那啜茶的美人闻言紧锁了眉头,从鼻子里噫出一声:“恩?”
啼玉忙扯我的袖口:“小姐小姐,果真是个女的呀!你看方才那声娇嗔,真是销魂得紧。她学我们女扮男装,莫不是个大家闺秀?同那汉子私奔出来的?”
我捂她的嘴:“你小声一些!”
却听“啊”的一声惨叫,原来卫无道的左手又被剁下一只手指来,与先前那只血淋淋的右手倒很对称。
卫无道索性破口大骂:“你个蛇蝎心肠的臭娘们,小贱货,你有种别叫你男人出头,你有种同我卫无道公平比试一场!”
啼玉鄙夷道:“一个女子,自然是没有种的嘛。卫无道堂堂男子,倒好意思同女人叫板!”
“嘘——”我道:“卫无道既好男风,仇视女子倒也正常。你就少说几句,言多必失。”
啼玉忙点了几下头,噤声不语。
那美人终于开了金口, “你要怎么比?”
却是个十足十的男声。
我同啼玉面面相觑。需知这样的中气充沛,这样的喑哑磁性,是万万做不得假的。不想这样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儿,竟是天生男生女相的一个娘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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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虬髯汉子松了手下力道,卫无道立时回复了几分神气。
他眼珠骨碌一转,竟变本加厉耍起赖来:“你要同我比,我还不愿同你比。若传出去,说我堂堂卫爷欺负一个下人,岂不是坏了名声!”
那美男子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那你便随便差个下人同我比试,可好?”话毕又望虬髯汉子一眼,“主上,你意下如何?”
那虬髯汉子忙道:“甚好,甚好。”
“也不许比武!”卫无道又提要求。
“随便,便挑你们最拿手的。”
卫无道大喜:“小美人儿,这可是你说的。我卫爷强将手下无弱兵,这就随便挑个不中用的,招呼招呼你。”旋即招来个獐头鼠目的猥琐男子道:“跛脚四,就你了!你去同这小美人杀局围棋,输了的话你一家老小就别活了罢!”
那跛脚四立时哭哭啼啼起来,连呼“卫爷饶命”,却哪里还有余地。
啼玉悄悄同我道:“这跛脚四的名号,我听王府的老妈子们讲过,不单宜都,即便在邻近的几个州,也是下围棋的一号能手。”
我道:“倒有一场好戏看,可你我都不大懂围棋。时候不早,王府的人怕要寻来,我们还是走吧。”
啼玉面上不舍得,又找不到什么留下的理由,只得依了。
这番二人抬脚刚走几步,到楼梯口慌又折了回来。宜都王府的人正在酒肆门口,就要上楼来呢。
我同啼玉寻了个遍,见唯有一处可以藏身,便是现下摆了围棋,又围了一圈人的那只方桌底下。
脚步声“笃笃”传过来,情势危急。我拉了啼玉,道声“得罪”,拨开人群便钻进了桌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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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下虽安全,因四面围的全是脚丫子,气味很不好。我同啼玉闭了气,侧耳留神外面的动静。
“打搅众位兄台片刻,不知今早可曾见到两位姑娘?”
桌下又挤又闷,我又担心众人出卖,不过片刻便出了满身的汗。
卫无道哼了声似要开口,谁料话未成音又咽了下去,倒像一不留神吞了只苍蝇。
这一串变故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只我在桌下看的仔细——那美男子左手只轻轻一挥便发了只暗器,想来是点了卫无道哑穴。看他一副女子似的模样,竟是真人不露相。
他慢悠悠道:“没见过什么姑娘。这一局棋赌的是命,容不得半点分心,各位还请安静一些。”
跛脚四闻言大惊:“何时说过赌命?这万万不能,万万不能……”
“那便赌一颗人头好了。”
“赌人头?那和赌命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分别,”却是虬髯汉子开的口,“赌命的话,输者可以被剜心、可以被车裂、可以被剐上九百九十九刀,还可以……”
跛脚四听后,竟吓得尿了裤子:“不玩了,我不玩了……你们不是人,是恶魔,是恶魔……”
这一出转移视线的戏唱得极好。宜都王府的人本就不屑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又见这厢是帮玩命的疯子,道了声“劳驾”便离去了。
我与啼玉直待脚步声听不见了才从桌肚里钻出来。啼玉嘟了张嘴,原来她袍子下摆太长,方才被跛脚四的尿给浸湿了。
我安慰她几声,欲与众人道谢,却见气氛紧张,一时也不好开口。桌上的棋刚走了几步,棋盘上稀稀拉拉的。
那美男子看也不看我俩一眼,又对跛脚四道:“你那么害怕,便不赌头好了。”又温言对卫无道说:“卫爷,你倒说说赌什么?”
卫无道立时咯出一口浓痰,这才恢复了声音,连道“奇了奇了……”
啧啧了半晌,他才说:“卫无道办事一向公正。我看这样,小美人儿若输了,便陪卫爷我睡几天。若赢了嘛,”他顿一顿,指着我与啼玉道:“这两个小娘子便归了你。”
啼玉急道:“我们又不是你的,怎么好拿来做赌注?”
卫无道“嘿嘿”干笑几声,“方才若不是我高抬贵口,你们还不被抓了回去?知恩需图报,若你们是男子,我还好收了做个填房。但你们竟是女的,哼哼,我瞧你二人长得还周正,拿做赌注才是抬举了你们!”
我叹,做人厚颜无耻到这般田地,倒极需些天分。
那美男子低头呷了口茶,似认真想了想。跟着他慢悠悠抬起头来,捏了粒白子按在棋盘上,莞尔笑道:“也算公平。”竟这样答应了。
他笑得极柔,却绵里藏针。
包装精美,终是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