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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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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出来吃饭吧!今天有最新鲜的龙虾哦。”
……
“翠翠,出来看海鸥吧!今天有很多海鸥呢!”
……
“翠翠,独孤大哥今天捕到了一条好大的鱼,足有三尺长,你要是再不出来,可就被分解了哦。”
……
“翠翠,出来吧!你想听什么故事,我都告诉你。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再隐瞒你。”在翠翠的舱门口站了两个时辰,明风终于败下阵来。
昨日在洀韶郡陪翠翠逛街时,冷不丁地被翠翠问了一句“王爷是不是喜欢四夫人?”明风一时不查,就顺口回答道:“当然。”话一出口,他就追悔莫及,但一切为时已晚。
自从得知何姑娘嫁人之后,武骋先生就对大家下了禁口令:无论是谁,要是胆敢向外人泄露了王爷与何姑娘的关系,都要被按照泄密罪处理。
因此,尽管多日来,翠翠一直在旁敲侧击地打听这件事,明风却始终守口如瓶。实在没有想到,她竟突然改变了一贯迂回的策略,趁明风不备,就直奔主题。明风一时不慎,就着了她的道。此后,无论明风怎样巧舌如簧、百般推诿,都不能打消她一探究竟的决心。
为了忠于自己的职守、捍卫自己的誓言,明风顶住了巨大的压力,坚持没有把更多的事情泄露出去。结果,在坚持了一个时辰无果之后,翠翠就毅然决然地奔回了驿站,不再理睬他。今日上午上船之后,也是立即就把自己关进了舱房,甚至都没有出来吃饭。
吃过午饭之后,明风越想越担心,趁凌钲在主舱中与苏衣鸣详谈,便溜到翠翠的舱房门口,找出了一百个理由试图哄她出来,却没有一个奏效。坚持了两个时辰之后,他终于深刻认识到翠翠的笑容比自己的立场更重要,终于不得已竖起了白旗。
果然,听到这句话,翠翠立即打开了舱门。
“翠翠,你很饿了吧?我们先到前舱去吃点东西。”
“有没有胃口,要看你的故事好不好听。”翠翠白了明风一眼。
又看了翠翠一眼,明风终于叹了口气,缓缓道:“王爷与何姑娘的故事,是从鹤城之战开始的……”他终于又开始讲那个他曾经讲过无数遍、熟得不能再熟的故事。
他实在是不明白,一个很多人都知道的故事,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找他来讲,难道因为是大家都发现了他的口才特别好吗?想到这里,明风忍不住挺了挺胸,涌起了一丝强烈的自豪感,故事也就说得详略得当、声情并茂。他确信,即便是把这个故事拿给王爷自己来讲,也绝对不可能比他讲得更生动、更感人了!
最后,在翠翠感动得唏哩哗啦的眼泪中,明风说完了整个故事。
“明风,如果我身陷险境,你是不是也会拼命救我?”翠翠鼻腔堵塞地问出了一句话。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翠翠惊吓地抬头,就见独孤鹰寒着脸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明风,武先生交待过,如果把王爷与何姑娘的关系泄露给外人,那么,泄露的人将按照泄密罪处理,知道秘密的人也就只有一个下场了!王爷这两日要与苏郡守详谈,待到达依兰特丽岛,你们就等着处分吧!”说完这句话,看着两个惊吓万分的人,独孤鹰泠泠地转身走了!
“明风,按泄密罪处理是怎么处理?独孤大哥说的下场又是什么下场?”翠翠的声音在颤抖。抬起头来,就看见明风脸如死灰、神情呆滞。
看到明风绝望的表情,翠翠也终于被彻底吓呆了!
……
“王爷!这次能到洀韶,多亏了王爷的举荐,下官在此谢过了!”上方的主舱中,苏衣鸣对着凌钲伏身一拜。那苏衣鸣年在四十许间,肤色极白,举手投足间带着说不出的儒雅潇洒之意,一副文士风流的模样。
“苏大人客气了!苏大人文韬武略、乃国家栋梁之才,洀韶郡能交在大人的手上,实是国家之福。凌钲为国家选拔人才,不敢居功。”凌钲伸手扶起了苏衣鸣。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大人初初赴任,即亲送凌钲前往佑滋国,如此恩义,凌钲受之有愧。”
苏衣鸣微笑道:“鹤城之战,下官多次驳回王爷的令谕,王爷不以为忤,欣然许之,如此胸襟,人所难极。苏某自问有几分薄才,却只甘为明主驱策。若福王能有王爷一半的胸襟,当不至于惨败。”
凌钲闻言吃了一惊,起身道:“大人是说我大皇兄遭遇了惨败吗?”
苏衣鸣摆了摆手道:“我离开鹤城已近一月,即便现在还没有败,相信也不远了!”
凌钲肃容道:“便请大人昭示内中详情。”
苏衣鸣叹息道:“世人皆说福王温和端厚、礼贤下士,苏某亲身与之合作过后,才知他实是极端骄傲自大、刚愎自用之人。对于谄媚顺从之人,他固然能摆出一个虚心纳谏的架式,但只要逆了他的心意,他便千方百计地要除之而后快。为上者,不能明断是非、广开言路已是足以致命的缺陷,更何况他志大才疏、器重奸小。他若一直缩在京城,在皇上面前扮演一个孝顺儿子便也罢了,这一番出征、又遇上展颜这等军事天才,岂有不败之理?”
这一番言论,凌钲也曾听陆藤说过,只是陆藤措词隐讳,不若苏衣鸣这般毫不避讳地直斥福王之非。眼见苏衣鸣如此坦诚,那确是把他看作自己人了,心下感动,默然半晌,才开口道:“根据最新的消息,大皇兄已取得两次小胜。何以大人认定他必定会惨败呢?”
苏衣鸣冷笑道:“凭着福王那些漏洞百出的部署,就能打败展颜吗?王爷不妨仔细想想,福王两次取胜的地点都在哪里,就可以猜知展颜想干什么了!”
凌钲静思了片刻,才惊讶抬头道:“大皇兄不会是想把大部队调出庆阳关外,深入展族腹地吧?”福王凌镢两次取胜,第一次是在庆阳关,第二次却是在庆阳关外,天朝与展族交界的鹤灵谷,只要过了鹤灵谷,就进入展族的地界了!
苏衣鸣叹息道:“本来上次部署鹤灵战局,下官就已经深感不妥。那鹤灵谷是展族的天然屏障,福王轻率用兵,我多次进言阻止,却遭到福王排挤,没想到展颜竟然真的就让他胜了此仗。王爷见到的战报,自然是把此战渲染得智计百出、天花乱坠。实际上……王爷不妨想想,若是由王爷来部署一场鹤灵谷之战,该如何部署才能放心?”
凌钲低头静思片刻,才开口道:“以最稳妥的布置,当先保粮道,复聚重兵于东西两翼,以围困为目标,徐徐推进。至于前锋及大营兵力,则要视当时的战局灵活掌握。”
苏衣鸣点头道:“正是如此。”随即又冷笑道:“王爷可知福王在鹤灵谷取胜,一共投入了多少兵力?”见凌钲抬头看他,苏衣鸣伸出一只手掌道:“五千骑兵。”
凌钲惊讶道:“五千骑兵?不知大皇兄行了什么奇谋,竟然有此战绩?”
苏衣鸣冷笑道:“在如此要地,展族竟似是毫无防备。福王派了苏某的旧交白诩埕将军出了五千骑兵,花了不到两日功夫就挑了展族的鹤灵大营。福王行此险兵,又不出援军,一方面固是狂妄自大、不知深浅;另一方面,也未必没有存了剪除异己的念头。若是白将军全军覆没,福王只怕也会感到十分称心。白将军取胜之后,福王便夺了全部功劳,把白将军调往后勤部队去了!”
凌钲皱眉道:“如此容易就取胜了吗?若不是白将军出了奇谋,就必是展颜的疑兵之计无疑。”
苏衣鸣冷笑道:“只要是粗通兵法之人,都知展颜是在行疑兵之策。他的这一策本来行得极为拙劣,但用来对付福王,却是再正确不过。他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引诱福王进攻,必是料定了福王会毫不犹豫地往圈套里跳。在我离开鹤城之前,福王就已经撇开了我和所有与之意见相左的将领,秘密召集了几次军议。虽然不知他们具体的会议内容,但只要看福王那喜上眉梢的模样,就知道他必定是准备率军直捣黄龙,直扑展颜的老巢了!进入了瀚马克大草原,王爷认为福王还能不败吗?”
凌钲皱眉沉思了很久,才开口道:“不知可有什么良策能解此危局?大人既已看出毛病,为何不向皇上进言?”
苏衣鸣惊讶地看着凌钲,不知凌钲为何竟然想到要为福王解此危局,但两人交情非深,此话却不便宣之于口,良久,才叹息道:“非是下官不愿向皇上进言,实是军议时,福王撇开了下官。下官虽然能从福王的布置中猜出他的想法,却苦无凭证。没有凭证就胡乱向皇上上书,轻言胜败,下官虽狂放,却也不敢行这逾规之事。”
他话没说完,凌钲就知道自己方才的言语过于莽撞了,立即恭敬行礼道:“适才凌钲一时情急,没有深思大人的立场,错怪大人了!凌钲在此致歉。”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此战成败关乎数万将士的性命,若大人有何解局良方,望不吝赐教。凌钲以为,无论做出什么决策,都应当把生命作为一个重要因素来考虑。”说出这句话,他的心中陡然就出现了一个临湖梳头、优雅无比的美丽倩影。他曾经在湖边答应过那个姑娘,永远都会把生命作为自己决策的一个重要考量。
苏衣鸣注视着凌钲,良久,才露出一个释然的表情,微笑道:“将士的性命,王爷不必太过担心。草原的第二大族佟族也已经对展族开战。现在展颜最想要的不是人命,而是财富。我猜展颜的最终目的也还是想与我朝谈和,不会有太多人命损伤的。”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苏某与陆藤大人相交甚深。陆大人一直在书信中夸赞王爷有仁爱之心,我原本还心存疑虑,如今看来,王爷比之陆大人的形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雅妃娘娘有子如此,当真令人欣慰。”
凌钲听到此话,含笑点头。他密切关注草原,同草原第二大族佟族的实力人物乌扎克交情极深,一直在暗中秘密支持佟族,只是不知道苏衣鸣竟然同自己的母妃有交情,惊讶道:“大人认识凌
钲的母妃吗?”
苏衣鸣笑道:“苏某生性爱琴。雅妃娘娘琴艺高操、声名远播,苏某一直对娘娘仰慕不已。可惜娘娘早早离世,苏某再无缘聆听娘娘的琴声。”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听说王爷为了一位孟小姐,弃平朗国的公主于不顾。听到此事,许多人都十分不解,下官却觉得极度宽慰。听说那孟小姐乃琴韵会的魁首。王爷出自雅妃娘娘,必定爱琴,如此处置、也才合乎情理。”
听到这一番理解赞誉之词,凌钲唯有无奈苦笑,想不到连鹤城这样的边塞之城都把他与孟小姐的事情当作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微微摇头,淡笑道:“孟小姐的琴艺固然不错,其实……还远远比不上陆藤大人的四大人!”
“哦?”苏衣鸣眼睛一亮,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道:“听闻那孟小姐能把《雨思》弹得十分传神。倘若这位四夫人的琴艺还远超于她,那岂不是……”。
凌钲颔首道:“这位四夫人原是一个聪慧之极的女子,不但琴艺高操,堪称我朝第一人,而且,在很多方面,尤其是商事方面的见识也十分超卓……”自然而然地,凌钲谈起了何芯!一边谈说,脑海里浮现出何芯的一颦一笑,又觉温馨,更复伤感……
苏衣鸣看他神色不豫,心下诧异,却不便多问,岔开了话题,引着凌钲谈论朝中轶事。那苏衣鸣知识渊博、见解独特,无论文武,都能说出一番特别的道理,两人促膝详谈、言笑甚欢。到了晚膳时间,凌钲又叫从人直接把膳食送到舱中,邀苏衣鸣共食,边吃边聊。直到黄昏,苏衣鸣才起身告辞,返回了自己的卧舱。
在茫茫夜色下,巨大的“宁远舰”就像是一座凝立不动的小山。除了舵手还在谨慎的掌舵之外,所有人都已经安睡。就在这时,两条人影突然出现在甲板上,依稀可以辨认出正是凌钲身边的从人明风和翠翠!两人背后都负着大包袱,低头耳语了几句,就无声无息地上了一条原本挂在“宁远舰”尾部的小船。
船划出了一段距离,明风看着翠翠,突然开口道:“翠翠!我们的船才起航了一日。你看着北极星的方向划,明日就会到达洀韶郡。你立即赶回大宁去找四夫人,只要四夫人开口,必定能救下你的性命。”
“你说什么?什么叫我回大宁?你打算让我一个人回去吗?”翠翠紧盯着明风,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神色。
“对不起,翠翠!我不能背叛王爷!是我泄露了秘密,就必定要回去领罪。我不能继续陪你走了,你……保重。”明风转过了身,不敢面对翠翠!
“明风!我一个人怎么有本事回到大宁,又怎么找得到四夫人?你不能丢下我不管。我很害怕啊,明风!”翠翠流下了眼泪。
看着翠翠流泪,明风一阵心疼,知道放她一个人走终究不是办法,默然良久,终于无奈叹息道:“我们还是回去吧!我苦苦哀求,兴许王爷就会放过你。”见翠翠点头,明风终于又把小船划了回去。一爬上“宁远舰”,就看见独孤鹰正冷冷地盯着他俩。
“独孤大哥!”明风怯怯地叫了一声,一阵胆寒。
独孤鹰冷笑道:“真是越来越长进了!先是不顾一切地泄密,见事情败露,还想背主私逃。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多远?”
明风跪下道:“独孤大哥,明风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王爷!不过翠翠她是无辜的,求大哥放过翠翠!”
独孤鹰冷笑道:“王爷正在主舱中等着你们呢!要诉什么苦,自己去找王爷诉好了!王爷真是好心,居然还要跟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说话,按我的心意,直接凿沉了船,两人一起葬身鱼腹岂不干净。”
明风不敢答话,向独孤鹰伏身一拜,便疾步向主舱中走去。翠翠也赶紧跟上明风的脚步。
走进主舱,一看见凌钲,明风便立即伏身跪倒,恳求道:“王爷,明风知道错了!任凭王爷处置,明风不敢有丝毫怨言。求王爷看在明风忠心追随十余年的份上,放过翠翠!”
明风话音刚落,翠翠就接口道:“王爷,一切都是翠翠的错。是翠翠逼明风说的。明风对王爷十分忠心,若不是翠翠逼迫,明风是绝对不会泄露王爷之事的。王爷要责罚,便责罚翠翠好了!”
凌钲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缓缓开口道:“今日之事,必定要有人承担责任。既然你们都不避责,我便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其中一人来承担责任。你们自己说吧,究竟由谁来承担责任?”
凌钲话音刚落,明风和翠翠便同时抢着道:“我承担。”
明风又看了翠翠一眼,叩头道:“泄密的是明风,理应由明风承担,求王爷成全。”
凌钲又定定地看了两人片刻,脸上逐渐显出了笑容,半晌,方问明风道:“武先生命令是怎么说的,你再给我重复一遍。要一字不差地重复。”
明风听凌钲的语气突然变得缓和,偷眼看了一下凌钲,依言道:“武先生说‘无论是谁,要是胆敢向外人泄露了王爷与何姑娘的关系,都要被按照泄密罪处理’。”
凌钲微笑点头道:“傻小子,有死的勇气,却没有生的聪明。你们俩都下去吧!好好琢磨武先生的话,想想怎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想到了答案再来告诉我。”说着,把明风和翠翠都推出了主舱。
出了主舱,明风便不停地在甲板上兜圈子,拧着眉头把武骋的命令在心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翠翠在一旁焦虑地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明风心中突然灵光一闪,知道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他抬头看着翠翠道:“我明白王爷的意思了!翠翠!”
“那到底是什么?你快说啊!”翠翠焦急地看着明风!
明风盯着翠翠看了片刻,突然露出一个温柔的表情道:“翠翠!如果我把王爷的秘密泄露给了一个外人,就必须承担泄密罪的责任。但是,如果我只是把秘密告诉了一个自己人,就不用承担这个责任了,你明白吗?”
翠翠点头道:“我明白啊!独孤大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明风叹了口气道:“我的意思是说,翠翠你如果变成了我们的自己人,我们就可以免责了,这样你总该懂了吧?”
翠翠道:“变成你们的自己人吗?怎么变呢?去求王爷吗?”
明风又盯着翠翠看了足足有两分钟,看她始终一副认真的表情,终于开口道:“翠翠!你愿意嫁给我吗?”见翠翠不解地看着他,明风又无奈解释道:“如果你嫁给了我,不就变成我们的自己人了吗?”
翠翠突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喜悦表情道:“只要嫁给你就可以保住性命了吗?”
明风认真地盯着她道:“你愿意吗?”
翠翠点头道:“当然愿意,如果这样能保住性命的话。”
明风一阵喜悦,又有些不甘地问道:“翠翠你答应嫁给我,难道就只因为这样能保住我们的性命吗?”
翠翠诧异道:“是啊!不然是为什么?”
明风继续开导道:“翠翠,你不觉得我对你很好吗?”
翠翠点头道:“是啊!你是对我很好啊!王爷也对我很好。雁姐姐也对我很好。”
明风终于被彻底打败了,无奈叹息道:“你觉得我对你好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