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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昨晚那老妪就敲响了草屋的门,三人醒转,老妪却没立即带三人出门,而是给三人脑袋上都套了个黑布袋子。老妪牵着江墨卿,随她来的两名孩儿分别拉着季清和赫连夏的手,也不知行了多久,季清有些摸不准方向了,头上的黑布袋子才被取下。

      他眼前赫然是片阴森墓地,他揉着眼试图去看来时的路,身后却起了大片大片的雾,就连近在眼前的赫连夏也如同坠入云端,转瞬便会被四处弥漫的白雾吞没似地。

      季清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赫连夏扬眉瞧他,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季请缩回手,走到他身侧,看那老妪正转动一块无名石碑,他四下扫视一番,所见之处矗立的石碑皆是无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根本无从辨识。

      石碑应声转动,三人面前隆起的土丘渐渐移开,露出一小段石阶。江墨卿见了,对老妪惋惜道:“这回我们走了,以后可得有段时日见不到了。”

      老妪推他下去,板着脸孔说道:“少和我来这套有的没的,我们啊,最好不见,要是见到,准没好事。”

      江墨卿朗声笑了,他已然行入地下,笑声激荡起阵阵回声,让人不寒而栗。赫连夏看季清愣住,拉他到自己身前,“你先下去,我走最末。”

      季清看下面挺黑,问赫连夏身上可带火折子。赫连夏没回答他,跟在他身后,行至地下。季清仰起脖子,看着头顶上方那小一片亮光渐渐消失,再照不亮前方的路。

      “傻站在这儿干吗,还不快跟上?”

      江墨卿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听着却没什么实感,虚得很,像是回声。季清揉着眼睛,试图看穿这浓厚的暗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路。

      “火折子没带,不过你看这个行不行?”

      赫连夏话中带笑,密道中随即亮起火光,季清眼前一亮,随即看到赫连夏手中燃着团火苗,他却一点儿都没烫着,面含微笑。季清好奇凑近过去,原来那火是从他手中颗石头中冒出,离得远些便看不到那石头,只道他手中生火,变戏法似地好不奇妙。

      “这什么东西?”

      密道宽阔,季清和他并肩走在其中,虽是小团火苗,光亮却不弱,映在墙壁上,投出两人混成一片的影。

      “这是我爹给我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在手心里来回搓弄便回生火,握在手中却不烫手。”赫连夏说着,就将这物事递到季清面前,“你要不要试试?”

      季清眨着眼,小心翼翼接到手心里,那火苗倏地一抖,暗下不少,却也没熄灭,勉强能照出二人脚下的路。

      “看来它不喜欢我,还闹脾气。”季清咧嘴笑,将这冰凉石头还予赫连夏。

      两人转过一个弯角,看到江墨卿立在阴影处负手抱怨道:“怎么走得这么慢,等你们好久了。”

      季清看着他回道:“我们又不像你,眼睛和猫似地,一到暗处就发光。”

      江墨卿没声响,转身继续朝前走,赫连夏看了眼季清,轻声问他道:“听说你在千岁宫住了些日子,那里如何?”

      季清瞥了眼江墨卿,他像没听见似地,自顾自朝前走,他道:“没意思,不好玩。”

      赫连夏笑了,“旁人在千岁宫待了那么久,没丢性命已是万幸,你倒好,还有心思去想好不好玩,有没有意思。”

      江墨卿终是没忍住,回身看着赫连夏道:“他连江湖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下了山,要没先去我千岁宫住上半年,恐怕早已经被什么豺狼虎豹吞吃入腹。”

      季清脸上不满,又不敢当面顶撞他,只得小声嘀咕,“你不就是头狼。”

      江墨卿耳朵尖,听到他这话,退到他面前对他道:“你拿我和头畜生比,它是武功和我一样高还是长得和我一样风流倜傥?”

      季清闷声回道:“都会杀人。”

      江墨卿噗嗤笑出来,还点头称是,“说得对,杀人于我和他都是天性。”

      赫连夏抿然,道:“江湖中能如此磊落说出这番话的,除了江宫主,再无第二人。”

      江墨卿哼笑一声,抬脚向前,行得潇洒,“我杀人为钱,正大光明,不像有些人杀个人还要寻番歪理,号称正义。”

      季清闻言笑了,说是想起他疯师傅的话,江墨卿转身看他,“你那疯师傅说过些什么?”

      “他说,正邪都是狗屁。”

      这话引得赫连夏和江墨卿笑出声,江墨卿还道:“改天上昆仑去见见你疯师傅,我看他没疯,清醒得很。”

      不知觉间,三人眼前出现光亮,伴随潺潺水声。赫连夏收起石头,看向这密道出口。季清走上前几步,心中惊奇,道:“原本走得是地下,怎么这会儿成了在山上?”

      这密道外头青山连绵,绿意丛丛,他倾身看了看,三人所处原是个山壁上的洞穴,离地颇高。底下是条清流,一路蜿蜒向北,他见着河水,脸色一白,瞬时倒退回来。

      “沿着这河再行两日就能到洛城了。”江墨卿朝北面遥遥一指,季清问他,“这要怎么下去?”

      江墨卿勾起嘴角,对他道:“我有腾云驾雾的本事,你信不信?”

      季清哪里肯信他,看着赫连夏,问他可有法子。赫连夏才想说话,却看江墨卿拽着季清衣领,与他纵身朝下一跃。听得山野间惊呼连连,赫连夏苦笑自语道:“哪里有人能腾云驾雾,也就这一个法子了。”

      季清当晚便发热,闭着眼睛直骂江墨卿不是东西,明知他怕水怕得要命,连个醒都没提就抓着他一头扎进了水里。

      赫连夏和江墨卿凑在火堆旁烘衣服,两人披着已经干透了的外袍,合计着要去山林里猎点野味来吃。商量半晌终于决定派江墨卿出马,江墨卿把季清往火堆边挪了挪,摸了摸他额头,给他裹紧了已经烘干的衣服,关照赫连夏道:“好好看着他,一会儿他骂够了就喂他点水喝,我去去就回。”

      江墨卿离开许久,赫连夏听季清还在胡言乱语,笑道:“哪有这么多力气骂人。”

      季清睡得迷糊,哪里听得到他说话,自顾自越骂越来劲,从千岁宫的厨子骂到花匠,什么厨子把他捡来的狗杀了,煮了一大锅狗肉煲骗他吃了个精光,花匠闷死了一只外头飞进来的喜鹊,还拿他养的蚯蚓去喂鱼云云,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亏他还记那么清楚。赫连夏看他半个脑袋都埋进了衣服里,说话声还挺大,伸手按上他额头,热度并未消减,烫得灼人。他顺手轻拍了拍他,道:“好好睡会儿,再睁眼就全好了。”

      季清睡得不舒坦似地哼哼两声,皱着眉翻了个身,原先披盖在身上的衣衫滑落,露出一小片后背,黑发之下那血红色烙印隐约可见。赫连夏早先便瞧见过他这烙印,并不觉得新鲜。他伸手拉着侧滑到旁的衣衫想帮季清捂严实些,却看橙红火光映照在他身,与这烙印的点点血红相得益彰,妖冶异常。他轻轻拨开季清颈间墨色发丝,眼神落在他右肩那圆形烙印上。怒放的牡丹花下是个娟秀的“墨”字,花枝上才能见到细细小小的“千岁宫”三字。这奴隶似地象征霸道的占据了季清右侧肩胛骨的大半,字与花全是鲜红,浓艳精致。那花下仿佛还有什么其他纹路,此时光线昏暗,赫连夏俯身凑近了却也看不清楚。

      “你干什么?”

      赫连夏正看得出神,听江墨卿得声音不期而至,他回身看,只见江墨卿手里拎着两只野兔冷着脸站在他面前。火光拉长他的影,与远处的暗相接,从那暗中传来野兽的鸣喊,将林中的夜衬托的愈发危险。

      “衣服掉下来了,帮他盖上。”赫连夏对江墨卿笑道,“千岁宫的烙印还真特别。”

      江墨卿把两只兔子递到他面前,冷声道:“逮是我去逮了,杀总该轮到你了吧?”

      赫连夏接过兔子,在地上捡了颗尖利的石子利索地划开兔子胸膛,掏出五官扔进火里。江墨卿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走到季清身边坐下,对赫连夏道:“我哪有功夫给每个人身上都弄上我名字。”

      赫连夏收拾完兔子,找来两根树枝将兔子架在火上烤,问他道:“他一下山便认识了你?”

      江墨卿终是展露笑颜,这笑里带着些讥诮,不带丝毫友善,他道:“没想到赫连公子也爱瞎打听。”

      赫连夏笑着答是,“江湖中人嘛,都爱听墙角。”

      江墨卿卷了季清一缕头发来玩,道:“都说昆仑的雪最白最净,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赫连夏仰脸望月,这圆盘低低,挂在树梢摇摇欲坠,风一吹便要落入凡间似地。

      “赫连夏,我问你,你找祁门七图是要干什么?”江墨卿往火里加了几根树枝,火堆噼啪作响,火星四溅。

      赫连夏也是回答得大方,“为表诚心。”

      “为谁?”

      “心仪之人。”

      “就算死了也值得?”

      赫连夏摇头,正色道:“可不能死,我还没与他策马凡尘,逍遥一世怎么能死?”

      江墨卿笑了,“有趣,此番要是寻到祁门七图你就拿去,俗话说得好,千金难买佳人笑,这破烂玩意儿反正我也不稀罕。”

      赫连夏提前谢过他,说,到底还是千岁宫财大气粗,江墨卿自得一笑,道:“我这血汗钱,他们现在都嫌臭,待我死后也留张藏宝图下来,看他们还不争个你死我活。”

      赫连夏称这是个好主意,提议江墨卿到时造一个地宫,弄些千奇百怪的机关,到最后留个金玉匣子给他们,里面塞张纸条,就写:宝藏今日不在,明日请早。

      两人说得兴起时,季清被兔肉香味熏醒了,睁开眼伸手指着火上那两只黑乎乎的东西问江墨卿是什么。

      “兔子,刚逮的。”

      季清听了立马把手缩了回去,“就不能猎点正常点的东西么……”

      江墨卿扯了块兔肉下来,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嚼着,对季清道:“矫情,这兔子活到今时今日能有幸被我吃了那是它的福分。”

      季清辩不过他,就一动不动盯着他,江墨卿被他盯得没法子了,甩着衣袖,不耐烦道:“荒郊野外哪里去找吃的,你要明天能好,一早就找牛肉面给你吃。”

      赫连夏在旁道:“那现在岂不是饿着了,鱼肉你吃不吃?”

      季清点头如捣蒜,赫连夏笑了笑,起身离开,见他走远,江墨卿掐了把季清的胳膊,“你这人真是麻烦,大晚上的还麻烦人给你捉鱼去。”

      季清撇开他手,说他缺德,杀人还不够还杀兔子。江墨卿靠过去,一手抓着他头发,埋到他颈间,戏谑道:“我要积德干什么,又不要去见佛祖。”

      季清挣不开他,怯怯喊他别再靠近。江墨卿吸了吸鼻子,说是嗅到香气,季清脸一红,又听他道:“还挺烫手。”江墨卿亲了口他颈子,热乎乎的气息扑在他耳边,细痒难耐。季清歪过脑袋,说是晕得厉害,江墨卿也不闹他了,坐直了吃起兔肉。赫连夏回来时见他满面欢喜,还一把抢了他手上的鱼,哼着小曲烤的高兴。季清半睁着眼,伸手摸了摸脖子,抓着身上衣物,慢慢转过身。

      之后这一路上都没再生事端,许是连日赶路未曾修养好,季清看了大夫服了药还是没见好转。一进洛城,三人熟门熟路住进了醉梦居,江墨卿又给他找来大夫看病,抓了药材煎了药汤看他喝下,见他睡着才和赫连夏赶去丽泽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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