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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断章 魔临之夜  ...

  •   装饰华丽且充满王室尊严的宽敞房间内,葛瑞德王正一人独立于自己空荡荡的寝室,仿佛外界的喧哗于己无关。
      要持续七日的新王即位庆贺大典,即使主人已经偏居一处,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这使葛瑞德的嘴角浮出了一丝笑意。而一身盛装,毫无疲倦的神色,他就这样站在房内,静静地矗立在那面映照出自己全身模样的光亮明镜前,觉得自己熟悉的身影分外陌生。
      镜中的人,是自己吗?或者,是另外一个自己——被现实所束缚,因责任而自我压抑的另外一个人?华丽的衣饰,夺目的珠宝,耀眼的黄金……荣华集于一身,却分外觉得失落,觉得什么都把握不住。这是怎样的自己?
      外界传来的热闹光景,似乎全被这一方清醒的明镜所阻隔……或者,是被自己的心所拒绝?继承了王位的王者,就不再有过去,因为过去的名字被抛弃,只有葛瑞德这一名字,以表示国家与王者同存同灭……那自己还有未来吗?在安排好的路上,又会有怎样的未来呢?
      ***
      松开紧握成拳的双手,将发热的掌心全抵在清凉的镜面,想散解那份源于心底的燥热,更想冷静自己发热的头脑。但连双手所触及的镜面都同样散发出热力……是因为双肩所感受到的无形压力,还是心中的犹豫呢?将额头也抵在镜面,将发热的脸颊也贴了上来,感觉着那份清凉的此刻,无比希望自己能和镜中冷静的自己融合为一体。
      但,自己究竟在想着什么,又正在做什么呢?似乎,自己一直摇摆不定……始终无法做出抉择……
      自己或许会成为人类的罪人吧……如果真那么做的话。但是,既然我们生来本就是罪人——因为背叛绝对不应该背叛的那一位,那么又何必害怕罪上加罪呢?
      ***
      似乎能看见,富丽堂皇的宫殿中,盛装舞动着的人群;灯火辉煌的城市中,每户人家正在上演的琐碎的一幕幕;似乎能听见鼎沸的笑语人声,恋人轻巧而甜蜜的情语,孩子倔强而尖锐的哭泣,母亲无奈却仍温和的安抚声,夫妻之间的争辩吵闹……
      五光十色,仿佛万花筒般的世界……为何隐约能看见一个巨大的旋涡,在人们不经意间吞没着一切,更造成自己的摇摆……
      这看似和乐的时间,果真如此吗?想撕碎这似乎仍含着温情的怪异世界——用自己的双手……
      “果真决定了吗?即使谁也不会理解?”镜中的自己似乎笼罩于冷漠的哀愁中。
      “是的……决定了!”葛瑞德笑了,然后双手用力,猛然支撑起自己,脱离了镜面。而在他有所行动后,脆弱的镜面,刹那间破裂开了——以其双手为中心——破碎的镜面纷纷落下。碎片如雨般溅落,偶尔弹起,然后愈加粉碎……激起一片银色的华光,又更像一地的泪珠。
      “陛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门被推开,各种声音也一涌而入。但门外之人发出的那最微弱的声音,显然是葛瑞德一直等待的,也最在意的声音。
      “是吗?”回过头,葛瑞德似乎变了一个人——王者的霸气倾泻而出,双眸的锐气能令人窒息。
      “是的……一切,只等你最后的决定了。”尽管未多加掩饰的面容显露了一些个人信息,但严密的黑袍隔绝了外界一般窥视。年轻的来人显然并非仆役,因此语气也并不恭敬。
      “……”葛瑞德笑了,“那……我们还等待什么呢?既然《智慧之书》的内容,你大概能知道一些……那么便召唤他吧!”
      “我只希望你不会后悔!”来人点点头,直盯着葛瑞德的双眼。
      “当然不会!”葛瑞德说得相当斩钉截铁。然后当来人退下,门被关上,他却又陷入自己的世界……后悔,自己会吗?
      破碎的镜子印现出的多个明月,令他沉默了。
      白色的,散发着神圣光辉的圆月……月神居然是邪恶的吗?那么,让这些银白被血红,烟火的黑尘所掩盖……那又是怎样呢?
      ***
      不到片刻,一身黑的来人再度进入房间,尽管没有言语,葛瑞德却知道一切已经开始了……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没有犹豫的傲然之笑,葛瑞德紧盯着自己这位神秘的盟友——是他告诉自己,如何使用《智慧之书》,如何召唤魔王,告诉自己过去的真相……以及人类曾经犯下的,还仍在继续犯下的罪,“或者,你后悔了?”
      “当然没有!”掩盖难察觉的动摇,黑袍人摇头否认后,又点点头,“那么,请移驾,随我前往魔法阵,和魔王定约吧!”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葛瑞德则潇洒的大步走了出去。
      王宫的地下通道中,士兵们的辛勤劳作将已存在久远的道路又扩充了数倍——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他们严格遵循着命令,保持着沉默一心挖掘——但这尘土飞扬的寂静,却使进来的葛瑞德不禁皱了皱眉。
      “不是还在开挖吗?就算他们今天晚上能扩充到规定的规模,你设置魔法阵不可能立刻就能完成吧?”他和黑袍人的出现并未引起很多注意,因此葛瑞德也无意放低声音。
      “空间已经够大了……现在只需要鲜血。”黑袍人的语气中有着试探,“献祭者……在何处呢?莫非……”他扫视了一下前方忙碌着的士兵。
      “他们是我宝贵的资源,不会浪费在这里。”横了黑袍人一眼,葛瑞德提高了一些声音,“卫天,那些人带到了吗?”
      “死囚犯已经全部带到!”葛瑞德的南方军团,唯王命是从的卫家军——其此任领袖卫天,恭敬上前,“三百六十五人,皆是从各地收来的罪大恶极者!”他不敢抬头正视葛瑞德——担心触犯王威。
      但难掩心中的怪异,他望了望居然和王——他心目中的神平立的黑袍人。王的命令,就是……这个魔法师间接促成的吗?
      “如何?”葛瑞德立刻偏头望向黑袍人,“献祭者可是足够的。你的部分呢?”
      “这些……士兵可靠吗?”黑袍人带笑的声音不冷不热,但听在卫天心中却是嘲讽。不过尽管神色因怒意而有变,卫天还是不敢在自己的王面前有所逾越。
      “卫家的军队是直接听命于我的,每个人的忠诚都是不容置疑的。”葛瑞德所做的肯定,令卫天面露感激,但是黑袍人却不以为然的仍笑了笑。
      “只对你的忠诚啊……”黑袍人点点头,“那么……要那些忠诚的士兵们散开,把囚犯一个个带出来……当我完成魔法阵之后,由你的士兵将他们的血……灌入魔法阵的刻痕中吧!”
      “刻痕?这到没听说过,魔法阵一般不是就画在地上吗?”葛瑞德挥手示意卫天照吩咐行事,然后随口问了一句。
      “也就是将画的地方挖深点,让生命的气息能够更流畅,更方便地带动魔法阵而已。”黑袍人淡笑着回答,冷眼看一切就绪,也不再多言开始行动了。
      “我血脉中被封锁的奥秘,回应我的呼唤。”伸直双手,将两指交叠,黑袍人神情肃然,“那有限的血液,于我手中凝聚。以地族主脉之名,请求《全知书》的赐福和准许,暂且借取《智慧之书》的原始之力!”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众人关注的中心,但是他显然没在意旁人的视线——自然,他也没有发现士兵们由不以为然到关注,再到露出肃然和惊异的神情。
      以武力和勇猛忠诚著称,卫家的士兵一般看不起魔法师——即使精神力优秀,但是大多数的魔法师需要念咒语,而在此时间,全身都是空隙的他们极易被杀。何况他们那些有一定规模的杀伤性魔法,是需要相当长的间隙时间的,直接的威胁性也就更小。
      因此危险的法师,只是那种完全不需要理会咒语,单凭意念集中,就可以使用力量的大魔法师——但是屈指可数,爱惜羽毛的他们当然轻易不会出手的……
      不过今天之后,士兵们的信念有了改变:高级的、威力巨大的上乘魔法,也只有大魔法师等级的法师,通过咒语的辅助力量才能使用出威力……使用、不使用,再到使用咒语的环节中,力量却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因此这个年轻的魔法师……才能在长长的咒语的帮助下,使用那种恐怖的力量。
      凝聚于黑袍人指端的红色血球并不大,但是红光极盛,令被施以光系魔法,可将地下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的魔法光石也为之失色。但它却又并不刺眼,也不会使人因那种血光之色而产生反胃的感觉,而且那种怪异的透明,令分散站在四周的士兵大都能清楚看见:空中突然出现一本散发着幽蓝之光的书,然后……红光和蓝光互相缠绕混杂——直到书被红色血球勉强包围。
      “果然……还是很勉强。因为……我不是被选定者吗?”黑袍人苦笑,淌下的汗如雨,却又在落下之前蒸发消失;指端所受的千钧之力,令双臂都不由发抖,却不能、更不愿罢手;体内的力量和血液因感受到了书中的原始之力,越来越难以控制,翻腾着似乎想回归初始……
      “此书名为智慧,为理性和真实的推断者,带来的是爱与真理的世界。在此,听我之令,劈开寒冷阴暗的雷电……即刻降临……将汝等所记录的久远之阵深刻于此……大地的胸怀!雷降!”
      吞下由胸口顺咽喉上涌的血,咬牙不让自己□□出声,黑袍人艰难且颤抖着拉开了两手的距离——平行的指端和悬空的球体构成了一个三角,而闪烁跳跃着的青蓝电光便成为了三角的边线。
      看似轻松,看似美丽诱人,蓝和红交替……雷电压缩而成的……危险美丽……
      然后,魔法的威力和影响以黑袍人为中心,如同平静水面的涟漪一般圈圈展开。
      是雷电穿透了大地,还是地下潜伏的力量特地在地底汇集呢?雷电的光束集中在红球上,或者……是想集中在仍散发着幽蓝之光的书上?总之……只见光束越来越粗壮,越来越够大。
      心知不妙的危险囚犯产生了少见的畏惧感,大多数士兵也不由惶恐地后退了几步,连卫天也是一种想随时扑上去保护葛瑞德的神态。
      不过,就站在黑袍人深后的葛瑞德,却是一脸趣味地望着这一场面,毫不在意那微弱却令人不由得惧怕的“滋滋”的声音,和自己已经竖起来了并飘向雷电之柱的发丝。当然,到了后面,他还是不由得露出了几丝愕然——因为黑袍人突然撤手了。
      构筑三角形的青蓝电光跳跃着消失,空中只剩下血球、书和其上的光柱——而且仿佛承受不住柱体的力量,悬空的球体带着柱体缓缓下落。而当红光淡去,血球急速缩小……当空中只剩球中的书和雷电之柱,一片幽蓝的地下世界开始沸腾了……
      崩溃的柱体一层层剥落——仿佛是在复制黑袍人所创造的模式——形成了彼此以青蓝电光连接,悬空并在空中四处跳跃的小球体。
      互相联系的雷电球,仿佛有生命般地跃动,这使仰望着位于空中它们的众人大都目瞪口呆,一动不动……似乎看见一大群顽皮的小孩在胡闹,而且,是极为危险的小孩——因为球体不时试探着接近着人们,而看见人们因头发变为“刺猬”而产生畏惧后,它们居然又摇摇摆摆地飞开了——感觉,它们在调皮地笑。
      ***
      除了不时发出的惊呼,“滋滋”的声音成为唯一的声响——直到雷电之柱彻底消失,化为诸多球体。而诸多球体又完成了自己的定位,之后,更大的声音来到了……
      那小小的球体居然蕴涵着如此之大的力量,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繁密的闪电发自球体,如同阵雨,毫不费力的在地上拖出了道道长短不一,却有规律的痕迹——似乎有看不见的指挥者在指导着他们,在大地上有目的的绘画。
      “原来如此!”关注良久,葛瑞德这才明白,“难怪不要多少时间,原来怎么容易!”
      “容易啊……”黑袍人收起苦笑,等自己平静了下来后才敢开口,“……接下来,是你的事了。”看着魔法的威力消失,魔法阵势醒目的出现与大地之上,黑袍人打算退到葛瑞德的身后。
      “……”有些意外的看着黑袍人摇摆着打算从自己身旁经过,葛瑞德将手稳稳地搭上了他的肩,“知道了,你干脆先回去休息如何?”
      “……不行,我有必要在此看你完成仪式,以免出问题。魔王……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本能的抓住葛瑞德的手,想将之拉开。但感受到其中透出的坚持,顿了顿的黑袍人了解了葛瑞德的心意,可是仍拒绝接受,“我很快便能恢复的,不必休息。也多谢关心了……你还是先理会自己的事吧!”他终究还是拉开了葛瑞德的手,退到了其身后——必须趁这个力量还没有消失,打开门……否则自己就白忙了。三百六十五……能出来的……数量应该已经够了。
      “魔法师果然怪胎居多,这么不喜欢接触啊。”葛瑞德也未再要求黑袍人如何如何,他盛气凌人的朝前走了几步。等众人摆脱了魔法的震撼,将全部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没有多余言语,他利落的做了个“杀”的手势。
      于是,形同白昼,原本安静的地下世界,再度出现了红色的光泽,刹时变为了满是腥风血雨、鬼哭狼嚎的地狱。
      即使是上过战场,但是处理的毕竟只是国家之间的小纠纷,对手始终是有兵器的敌人……卫天和执行命令的士兵们,都不由得因这场屠杀而难掩不安。但是葛瑞德的双眼神采毫无变动,盯着这些死亡……既未露出事情将完成时的笑,也未露出丝毫怜悯神情——似乎,将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通往霸者的路途,本就是鲜血和白骨堆成……没有任何人可以例外的。而一旦踏上,就绝无回头的可能。否则,我也只会成为别人的踏脚石。”多年以后,当卫天想起葛瑞德做出召唤魔王这一决定之前,对自己所说的话,坚强的他也还是不由想流泪——
      曾几何时,明白无用而停止哭泣,用稚嫩的声音……却坚定说出“我要给所有人带来幸福,消除这个世界的不平等……不会再让朋友因所谓的身份,而因我而被杀……”的孩子,居然做出如此选择呢?
      不得不用力量,扫平实现美好理想的阻碍;不得不用谎言,来表现野心……吸引更多野心家,无奈的不择手段;即使……被大多数人憎恶误解;即使……真挚的心因现实的践踏而消逝;即使,死亡……因真相而湮灭……;即使,被称为伪善者,野心王……即使,被昔日的伙伴围攻……
      没有回头,也拒绝回头,我所尊敬的王者,终究仍是成为一个牺牲品吗?为什么,这样的他居然被牺牲?
      ***
      大地吞没了鲜红的血,但流入阵中的血却仿佛有生命一般流动——由慢到快,自发的将魔法阵的刻痕当作人体经脉一般——然后逐渐转为遮蔽视线的血雾。再然后,黑光一闪,血雾被驱散后,带着不满的声音和其主人一同出现了。
      “哪儿来的不自量力的家伙,居然弄这么多的血?”语气带着明显的抱怨,“如果是以前,父王早就把他们碎尸万断了——无礼的家伙,把我们当成什么了?”那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声音,因此众人不由愕然,但同时黑袍人微微笑了。还是……这么有活力啊……
      文弱的青年……会是魔王?令人略微相信的,是其血红的双眼——燃烧着的双眼,似乎烧尽一切,令人不由产生窒息之感——还有那压倒性强势的邪戾之气。
      “我是葛——”葛瑞德似乎觉得青年也还有趣,微微笑了笑,望了一眼身后点点头的黑袍人,这才开口。然而他的话却被不客气的打断了。
      “戴克利……这是我的部分名字,我已知道你是葛瑞德的国王。说出你的打算!”戴克利似乎相当不耐烦,似乎是矛盾体的他,表示出不合文弱这一形象的锐气。
      “我想和你——如果你真是魔王——定约。我助你们打开魔界之门,放你们出来。而你们由南往北攻击,吸引各国的注意,而我组织抵抗你们的联军……不是真的开战,只是好助我吞并各国,尽量统一——”
      “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但再度打断葛瑞德的话,戴克利冷笑,“我可以说是魔王,也可以说不是,不过裁决权还是在我。但我有什么必要答应这种对我们没有好处的要求。你们不会让我们得到你们的土地,只不过是老套路而已:创建自己的英雄形象,争取人民拥护……先给我们一点小恩惠之类,要我们当反派。这还要受一堆限制,什么收敛实力,考虑你们的攻击力,最多也只能派和你们打平手的家伙,出场对付你们。总之我们要死个不停……而且,成功之后,你能在最后轻易的反悔,然后再掉头收拾我们。”
      父王的逝去,兄长的远离……虽然有库伯拉协助自己,但是自己始终不能接受事实——他们走完,或开始走他们的历程,自己无法说什么。但是,居然将自己抛下……无法平静——尽管清楚,自己必须要支撑下去;尽管清楚,为了整个族群,第一条件便是需要冷静。
      “……有意思!”这使葛瑞德的笑意不由加深了,连士兵们听见了这些话……也直觉想笑。但是,黑袍人没有。
      “那,我们换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如何?”改变轻松了一些气氛的,是黑袍人平静且带着诚意的声音。
      但他的话使众人闻之哗然,“不行的,陛下!”无法再顾忌什么,卫天连忙朝似乎想答应的葛瑞德叫道,“让他从魔法阵出来,便没有可以束缚他的……”他的话在葛瑞德冷然一瞥下吞了后半。
      “你们敢吗?”戴克利显然有些吃惊,但看见大多数人的反应,虽然是意料之中,他还是第一次让语气平缓了下来。而葛瑞德肯定的点头道:“没有什么不敢的……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不但请你出来,而且那地方将只有我们三个。”他指了指身后的黑袍人。
      “魔法师吗?但是……不象。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惧怕的。”这样想着,戴克利点了点头,而黑袍人也行动了起来。
      但看着靠近的黑袍人,看着那张的确陌生的脸,戴克利的眼中突然闪过了几许迷茫——熟悉却又陌生,眼前的角色,自己以前见过吗?莫非,是法师塔的……那群老不死的怪老头……似乎也不象。他们没这么年轻,而且……也不可能轻易从能进,难出的法师塔溜出来,那么,会是谁呢……难道是——
      脑海中闪过一个令他心情复杂的名字,而想到便去做。一从魔法阵中脱困,戴克利也不怕被人误解为失信,就一把抓住了黑袍人的手,往上一举,仔细查看起袖口自然落下后,黑袍人的手臂来。但是戴克利不得不失望——没有他所料想的痕迹。但是,他听见了令他震惊的,带着轻笑的话语。
      “这么想找那个打昏了你,离开魔界的哥哥吗?可惜……”黑袍人笑得神秘,“但是,光想从手上查看是否有约束能力的咒文……是找不到他的。”轻轻的,只有戴克利可以听到的声音,和意味深长的话语……令戴克利全身紧绷了起来。燃烧的红眸更因警觉而收敛了灼人的火焰,在变得更锐利的同时,戴克利虽将黑袍人的手放了下来,却加大了力度——可是似乎并未感受到痛苦,神秘的笑容反而加深了。
      “没用的,只有魔族进犯……你才有可能找到他——因为只有在混乱中,他才能发现并收集魔晶。而你,才有可能找到他。”语气也带笑,且神态仍十分轻松的黑袍人,令戴克利的心更加沉重了。
      “你究竟是谁?”这个家伙,不是《智慧之书》的选定者——因此勉强使用的结果是伤害了其自身,但是为何仍如此从容?
      杀了在场的人,都毫不成问题,但是直觉为什么告诉自己……不要和他为敌呢?他……有什么底牌吗?那个葛瑞德,似乎相当信任他……毫不紧张。
      “我?我谁也不是……”黑袍人仍在笑,“不过我已经透露不少信息了。你还不能下定决心吗?一定……要我们三个深谈?”带着调侃意味,拖长了的声音令戴克利顿了顿。深看了几眼自己看不透的黑袍人,他突然望向葛瑞德。
      “如果我们出来,大规模的死亡是必然的。因为我不会要自己的手下……留情的!你……更可能是成为人类的罪人!”红眸如血,预言着未来的血与火……
      “成王败寇。一旦成功,我自然可以封住所有的口。”葛瑞德的双眼亮得异常,不谈失败的他,自信的语气令戴克利沉吟了片刻,却突然笑了
      “很好……虽然不知道如何立约,但是我答应你。明天,我们如果没发现异常,就会行动了。而详细的部署……我会要属下来和你商谈!”暗中运起力量,发现的确不受压抑,也没有被削弱,戴克利的红眸微眯,笑得明朗。然后在得到葛瑞德肯定的答复,多看了几眼黑袍人,他闪身不见了。
      ***
      “很有趣的魔王,或者……是未来的魔王。”当重回自己的房间,独饮的葛瑞德紧盯安坐自己对面,从容的黑袍人,“似乎你们也没说多长时间,不过你和他说了些什么呢?让他这么干脆就答应了……”
      “这是你不必知道的!”但是黑袍人笑着拒绝回答,“没有谁是全知全能的……至少现在没有。而且每个人的理解不同,很容易造成事物的偏差。所以你也不必知道那么多——只要记着,那和你并无关系,就可以了。你的战场,可是在前方的!”
      “我只是好奇而已!”葛瑞德表示出其实无所谓的态度。
      “太过好奇,不是好习惯。”而黑袍人仍只是淡笑不答,“知道得越多,也死得越快。因为世界上存在太多秘密,而且,是不欲人知的秘密……”
      “……我能相信你吗?”葛瑞德笑着听着,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我知道的也很多了……至少相对于大多数人。”
      “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特别是你已经相信了我以后……再提这个问题,是相当可笑的……”黑袍人答得轻松。
      “也对!”将酒一饮而尽,葛瑞德大笑,“不过,我还是相当好奇……明天,当他们知道魔族突然出现时,会是一个个怎样的表情呢。我的这个庆贺大典……又会热闹成什么样子呢?”
      “的确,我也有些想看看明天的热闹情景了。为着你这七日庆典,几乎各国的当权者都来了吧……不知道他们发现后院失火,会怎么样。”黑袍人微微耸肩。
      “听你这口气,似乎要走?”葛瑞德收起了笑容,敏锐的抬眼望了过去。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很可惜,凑不上热闹。”黑袍人肯定的点头,“那么,你打算阻止他们回国吗?”
      “阻止?何必费神……他们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最多是有机会死在一起;而且,怕死的他们,估计也没有多少人会敢回去。”葛瑞德不以为然,语带蔑视。
      “至少有一个会……奇洛兰斯,我相当中意,呵呵。”黑袍人的话,令葛瑞德也随之笑了笑。
      “可是,危险的芽……不提早除去,是会带来很大的破坏的。”葛瑞德面露惋惜和遗憾,“而且……他是无法拉为我们的盟友的。因为他相当正常,相当正直——是好儿子,好丈夫,好骑士,好亲王……还有,似乎也会成为好父亲。所以,不可能成为革命者、反叛者。”
      “我无意为他人限定命运,但谁也有疯狂的一面——特别是,面临天灾人祸以后。我很希望能看见他的另外一面!”黑袍人似乎有些不同看法。
      “那么,你不是希望,而是已经肯定要留下他了?”葛瑞德却并不反对地笑了,“那么随便你吧!留一个能杀我的人类……也是不错的选择。既然,本来就只是在赌一把……用这渺小的生命。”
      “杀你的人类啊,恐怕他还是不可能做的!……保重了!”黑袍人似乎无意多言,起身留下这么一句,便平空消失了。
      ***
      自己……是会成为罪人的,但是,世上有清白的人吗?自己洁净的手,看不见血,但是……已经沾满了血,所以也不在乎沾染更多了吗?
      据说,黑暗中潜伏着看不见的罪恶,所以能引发人类罪恶的心,所以……人们向往光明。
      那么既然如此,月之主,你又看见了多少呢?你……可曾,或者,还会留泪吗?因为看见黑夜中所谓的罪恶,产生之前的悲哀和苦涩……
      想留泪,因这世界的广阔。不公平的事件于各处不断上演——真与假难以分辨,善与恶能轻易被颠倒——所谓的罪恶,却由看似善良的人促成……渺小的我,却一直无法改变,甚至还可能不知晓。
      空空,如果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曾经带我出宫,见识了世界的另一面,我会怎样呢?或许……会过着懵懵懂懂,却以为幸福的生活?这样,或许对我反而有利?……
      如果一切重来,如果你没有死,或许我会忍不住畏缩的……因为,我看不见奋斗的尽头,我看不见光明了——虽然,我想沟通两者,但是,光明拒绝了悲哀的黑暗,拒绝了他的兄弟。
      而且,我终究还是失去了你,失去了你这唯一的朋友,仅因为你是潜入王宫的贱民,仅因为你带走我,打开了我的眼睛,又执意亲自将我送回……
      如果一切能重来,或许,我可能因这世界而变得更为容易愤怒,被这不公平的世界改变,甚至同化……即使你活了下来……
      但是一切不可能重来,所以……既然活着,我就一定要努力,不是吗?因为你说过,你曾经听最尊敬的人说过,活着的人,要承担更多、更重的责任……
      所以哪怕成为所谓的魔,哪怕,谁也无法,更谁也不敢去领会魔的情感——我也仍不能退缩,是吗?
      破坏比创造困难,因为破坏意味着毁灭自己也曾倾注过情感和心血,深深关注过的世界。所以,毁灭的同时,也意味着我杀了自己吧……
      真正的魔王……或许其实是你吧,笑比哭难看的,背负更为沉重的负担的……我神秘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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