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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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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等陈青答应,游欢果真跟着叶五更出城,看看天色已晚,加上都有仇家,两人施展轻功往西翻过几座山头,找到个隐蔽之处落脚。
山林中很快生起堆火,火光映照两张脸,都很年轻。
饿了两天,失去一臂,再受重伤,游欢面色苍白,冷汗直冒,紧紧咬着牙忍耐。
“那老狗机灵得很,自然有办法找到我们,”叶五更体力明显好得多,他毫不在意自己满身的伤,往火里添了根柴,道:“不是高手,惹上仇家就要学会逃亡,你的剑法虽然熟练,却不太高明。”
游欢道:“是我自己编的。”
叶五更奇怪:“你欠张四爷什么,值得为他惹上铁家?”
游欢道:“我娘死了,没钱买棺材。”
叶五更道:“一副棺材不过几两银子,你为张四爷报了仇,张家却不庇护你,你已经被他们抛弃了。”
游欢道:“你不也一样么。”
“外面都骂张家无义,你死了只会美名远扬,”叶五更仰面躺下,头枕双臂,望天道,“我不同,叶五更作恶多端,死了他们会拍手称快。”
游欢沉默。
两个被江湖抛弃的少年,代表着命运的两个极端,高尚与罪恶,就连死的轻重,也有天壤之别。
不知过了多久,叶五更忽然开口道:“你可以去偷那些官老爷的钱,他们的钱大多不干净,拿他们的不用内疚。”
游欢道:“有道理,你给我出了这个好主意,我又欠你一次了。”
叶五更道:“欠你的老狗也回来了。”
陈青果然拿着个纸包走进树林,他二话不说将纸包放在游欢面前,层层打开,里面是切好的整齐的熟牛肉块,肉质上好,还有些松软的白米糕,外加一个葫芦。
叶五更撑起身抢过葫芦,拔开塞子往口里倒,半晌又吐出来:“这……”
“是水,”陈青面无表情道,“小兄弟受伤不能喝酒,我是大夫,你要找罪受不必拉着他。”
叶五更将葫芦丢给游欢,重新躺下。
游欢就着葫芦喝了两口水,然后抓起牛肉往嘴里塞,吃得很快,看样子他果真是饿了很久。
待他吃过几块牛肉和一块糕,陈青就将剩下的全包起来了:“饥饿之人,切忌暴食。”
游欢没有反对,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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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微弱,露寒袭人,火堆散发的热量着实有限,叶五更与游欢都习惯了,躺在地上睡得舒适,惟独陈青耐心地寻来许多树枝树叶铺在火堆旁,尽管如此,他仍觉得难以忍受,这种生活,在他看来简直不是人过的。
叶五更道:“你还不走。”
陈青本就浑身不自在,闻言更有了几分火气:“游欢兄弟救了我,我陈青也不是不知道报恩的人,待他伤势痊愈,我自然会走。”
游欢道:“你替我买了肉,可以走了。”
陈青怒道:“我陈青的命不只值几块肉!”
游欢不说话了。
半晌,陈青忍不住问道:“天相大师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没有回答。
陈青翻身坐起来:“叶五更!”
叶五更闭着眼睛懒懒道:“我说他是自杀的,都不信,我有什么办法,他是你恩人,你想报仇就快些来动手,我早点解决了你,好早点睡觉。”
陈青怒目。
游欢忽然道:“我信,你说。”
叶五更睁眼看看他,又闭目道:“他做了件亏心事,不巧被我知道,我去问他,他忽然良心发现忏悔了,谁知道他一忏悔就马上寻死呢,至少也要等我走了以后,再当着那些和尚的面死……”
游欢打断他:“够了,后面不用说了。”
“放屁!”堂堂神医跳起来,生平头一次骂出不雅的话,“天相大师是得道高僧,为人正派,能做过什么亏心事!你说他是自杀,又说之后那些案子是别人作下来诬陷你,证据呢?你有何证据?”
“我要有证据,早就拿出来了,”叶五更淡淡道,“为了那个证据,我已经找了整整三年。”
三年逃亡,最终仍是毫无希望。
绝望的人,偏偏又不肯甘心。
许久,陈青缓缓笑了:“无凭无据,你以为这么说就能推脱干系?”
“这话我听得很多,你可以闭嘴了,”叶五更不耐烦,翻过身去了,“再吵,我杀你灭口。”
陈青直气得胖脸青黑,偏又发作不得,作为神医,明白生气不利养生的道理,他暗暗告诫自己数十遍,心里暗骂,他娘的果然祸害遗千年,这小子成天杀别人气别人为乐,怪不得活这么久,只怕这也是好人反而都短命的缘故。
骂完之后,他重新躺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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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身怀武功之人,深秋夜寒倒是其次,然而对于衣食住行十分讲究的神医来说,问题就多了,不但身下树枝戳得骨头疼,耳畔不时还传来各种声音,好象有什么东西从身边爬过,很快,不知道什么虫子练习登高,爬到他颈上……
陈青终于忍受不住,恨恨地拍死那只不知死活的虫子,翻身爬起来,懊恼地坐了片刻,实在是再也躺不下去,他干脆挪到火堆边,添了两根柴。
叶五更忽然道:“麻烦你不要走来走去,吵得我睡不着。”
“放屁!老子就没出声,这样也吵得到你?”陈青再爆粗口。
“吵到我了。”这次游欢也醒了。
“不好意思,我耳朵特别灵,”叶五更打个呵欠,“被追杀三年,你的耳力也会这么好的,羡慕吧,可以去试试。”
陈青哼了声。
叶五更忽然道:“游欢,今天什么日子?”
游欢想了想道:“九月二十。”
叶五更喃喃道:“九月二十七,东方盟主邀各派掌门前往群英谷,召开门派大会,马上会发生有趣的事了。”
游欢尚未说话,陈青先喝道:“叶五更,你想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叶五更笑道,“只不过有人在入谷之路上埋了□□,杀几个掌门,好把东方老儿从盟主座上拉下来罢了。”
“此话当真?”陈青大惊。
叶五更道:“真假都有热闹看。”
陈青怀疑:“如此大事,你如何知道的?”
叶五更耷拉下眼皮,不再回答。
陈青细细衡量半日,倏地站起身就走:“不行,东方盟主为人正直,怎能受此等小人陷害,我要送信报去!”
叶五更道:“你送信给谁?”
陈青停住脚步道:“我认识东方盟主的结拜兄弟柳能大侠。”
“那你可以不必送了,”叶五更笑道,“埋火药的人正是他。”
“胡说!”陈青怒道,“柳大侠平生为江湖事奔忙,立功无数,在江湖上威望甚高,是东方盟主手下最得力的帮手……”
叶五更道:“所以东方老儿一下台,他就可以当盟主了么。”
陈青噎了噎道:“他是东方盟主的结拜兄弟,怎会做出这等不义之事!”
叶五更道:“是是,他不会。”
陈青沉默片刻道:“东方盟主手下的江京大侠是我的至交,他与此事是否有关?”
叶五更不答。
“叶五更!”陈青跳过去踢他。
“他与此事无关,也够聪明,你可以告诉他,”叶五更翻身躲开,懒懒道,“但你最好叫他暗中留意,别让东方老儿知道,柳能的把柄不好拿,我不能保证什么。”
“姑且信你一次。”陈青轻哼,快步走了。
山林恢复沉寂,冷冷露气降下,火光变得更加黯淡。
游欢忽然道:“名声好的不一定是好人。”
叶五更拍手道:“好坏都不关我的事,总算把这条老狗弄走了,吵得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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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这一去,直到天亮才回来,事实上他除了送信,还在城里客栈里洗了个澡睡了个好觉,方才睡在树枝上的短暂经历,光想想都让他起鸡皮疙瘩。
叶五更与游欢早已醒来,正好吃完昨晚剩的米糕与肉,打算动身。
陈青忙问:“小兄弟要去哪里?”
游欢道:“我还欠他的,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叶五更想了想道:“我呢,打算先去北方走走。”
说走就走,三人果真起程往北,叶五更心情颇好,游欢的精神也恢复不少,惟独陈青苦着脸,因为他生在南方,向来讨厌北方的天气,何况为避开那些寻仇的人,叶五更坚持要走小道,没有马车,步行甚是费力。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又近午时,三人进了路口一家小店。
叶五更叫了一壶酒,两盘肉,陈青是医者,深知养生之法,叫了几样荤素搭配的小菜,还有一碗汤和一碗白米饭。
叶五更很大方:“游欢,你要喝酒么,我请。”
陈青冷冷道:“小兄弟有伤在身,酒肉当少食。”
游欢道:“我喜欢吃肉。”
陈青待要再劝,叶五更笑道:“神医自己讲究就够了,穷人能吃肉就要吃,这种机会可不多。”
游欢高声叫了两盘肉。
陈青看看二人,终究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