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莲说(允在）》凤怀凰

14、第十三章

　　东神王府的庭院，总是一年四季在不停地更换着花草树木，现下已经正式进入了秋季，管家拿出他引以为傲的金算盘，啪啦啪啦敲了几下后，就大概决定下了今秋东神王府会在景观上走的风格路线。
　　挥挥手，神管家指着下人们把一盆盆已经开得烂漫的菊花摆放进刚重新摆列过的前院大厅，还有就是，等待到了冬季才会开放的君子兰。
　　“嗯……”
　　在外人看来总是神秘的东神王府的管家先生收起了他最宝贝的金算盘，脸上展露出愉悦的笑容，一手拈着一条丝帕，节奏缓慢地拍打着另一只手的手背，看起来，对自己的布局十分的满意。
　　没错，上行下行都十分的完美，不愧是申东熙啊，你真的是太优秀了！
　　自夸间，一抬头，他看见自家的王爷和未来的王妃（神管家内心执着的自认为）从里屋走了出来，两人的肩臂不期然的相撞在一起。
　　此画面也是十分的美好，与那秋菊搭调得很！
　　“王爷，金二公子。”
　　管家连同正在搬运的下人一同行礼。
　　“不用在意，你们继续忙吧。”东神王挥挥手，一片祥和的笑着，没有一点架子。
　　“是！”
　　一排下人闪着星星眼立正站好让两位主子通过。
　　越过前厅，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前院，这里，当然也是一样，经过管家的手笔，已经跟昨日见到的风景完全不一样，飘荡的池塘里再怎么费心找也找不到一根被留下的柳枝，岸边也是修得干干净净，植上了一棵棵火似骄阳的红枫，好似连接在一起的一大片，晃得人的眼睛里再看不见其他的颜色。
　　允浩走到树下，正好枝条上飘下了一片红叶，抬起手稳稳托住，温柔的掌心衬着那脉络清晰的叶面，似有何感触，轻巧一笑，嘴上徐徐念道：“远上寒山石径斜, 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霜叶红于二月花么……”金在中作为武人也许没有东神王这样子的心境（其实东神王没有多少心境），但满眼都是的红艳色调，也不得不有同对方相同的想法。
　　一时间，安逸的氛围弥漫开来，两个人都似乎陷入了不可回想的过去。
　　半晌，是东神王先开的口。
　　“刚刚在屋里，金二公子说的已经有了崔珉豪的消息是……”
　　“是在下三弟传来的消息，叫在下尽快赶过去。”
　　“有金二公子在，本王猜测，那崔珉豪一定会被安然救出吧。”东神王收了那片红叶在怀中，微转过身来笑意盈盈。
　　金在中一时无言以对，眼帘低垂，道：“现下虽然的确是已经知道了大眼准确的位置，行事却又有些难办……”
　　金在中的表情还是冷若冰霜，可是细看下，尤其是东神王这类人精中的人精，便可以发现掩藏在眼角深处的不悦，询问道：“怎么了？莫非情况有变？”
　　“……”金在中沉默了许久后还是摇头，最终开口道，“虽然王爷刚刚开口想要助在下一臂之力，只是这件事情，伏花谷已然全员出动，江湖人的事情，就还是交给江湖人自行解决，实在不好却还是要拂了王爷您的好意。”
　　“江湖事？”东神王看看金在中，再看看自己手上刚刚才揪下来的红枫叶，心里突地就有些不爽，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语重心长地对金在中说，“也许金侠士说的对，只是现下这事却已经不单单是江湖人，是伏花谷的事情了。”
　　“此话怎讲？”金在中问。
　　“金侠士应该知晓，本王的府上有甲乙丙三名近卫，前不久，本王为了查清崔家灭门案以及之后关联着的巡抚一家命案，便派了近卫丙前去崔家的县城取来那时命案的卷宗，可是，就是这样，人一去，就没有再回来了。”
　　“……”
　　“如今这已经不单单是江湖事了，本王一向是很看重手下的侍卫，这次的事情东神王府也从未发生过，不得不让本王好奇，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动东神王府的人！”
　　东神王爷这应该是已经中间隔了个三年的豪言了，说起来竟然能有些新鲜感，不过为了博得美人的好感，这效果，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于是，他骄傲。
　　“我拒绝。”
　　可是作为美人的金在中并不识货，短短的三个字，将内心已经不由自主飞扬起来的东神王从半空中打入了地下。
　　“啊！为何？”东神王反应不及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立马反问。
　　“如果怕王爷是担心丙侍卫的安危，只要王爷信得过在下，在下定会救出丙侍卫，让他安然无恙地回到王爷您的身边。”
　　但是，本王要的，并不是这个呀……
　　金侠士留下这样一番话，转身离去的身影还是很美人的笔挺削瘦，隐隐透着骨感，尤其是那头墨发正随风摆动，整洁的衣袍下摆，除了更加美化了他衣裳下没有见天日的躯体，更是衬托了东神王爷一心的悲凉哀戚。
　　“这是为何呀？这并不是我要结果呀！”
　　一刹那，雷雨交加，豆大的雨珠穿过红枫的枝条，不留一点情面地敲打在身上，东神王一动也不动的，静立其中。
　　屋顶，正在努力往下洒水的甲和乙。
　　甲抱着装满水的大水桶，奇怪地问出口：“乙，你说咱家王爷，这又是在演哪出呀？”
　　“不要多问，你好好抱着你的水桶别掉下去就行了，要是一不小心把屋□□破了，小心神管家整治死你！”正在努力往下面洒水的乙。
　　“可是，现在这样的天气，王爷还要洗露天浴，是不是会风寒啊？到时神管家会更生气吧。”无辜的甲。
　　“……闭嘴，就算是那样，也是王爷自己要求这般无聊的几乎就等于少女情怀的狗血镜头的！”满脸写着“这不关我的事”的乙。
　　“可是，可是，我还是很担心丙呢，他现在是才失踪三日，再过几日，南王府那边，不可能会不知道，毕竟丙以前是南王爷的……”
　　“笨蛋，这是后面的噱头啊，不能现在就讲出来！”
　　“啊！？”
　　“你这个白痴，小心抱着桶，要掉下去了！小心——”
　　“啊！”
　　“啊！”
　　“啊——！！！”
　　最后，这个场景，是以全神起国的女子都仰慕的东神王爷的一声哀嚎而结束的。
　　金在中这一走，又是一个三日。
　　东神王在这几日是日日端坐案前，双眉紧皱，偏又牵扯到了日前的旧伤，一阵呲牙裂嘴，表情纠结得厉害。
　　“吱啊——”
　　乙端着刚煮好的清茶推开门进来，走至一旁小心地放下托盘，狭长的眼角瞟了瞟，正巧赶上东神王拿起纸笔奋笔疾书。
　　眯起眼，乙猜测这是狂草的可能更大，什么“为何要拒绝本王的提议”，什么“我才不管什么丙侍卫呢，反正那家伙是南王爷家，为什么要拿他来当借口，真是笨得极点了”，什么“不要跟我在下在下的，好好的美人做什么一定要用那些个无聊的称呼，还是奴家啊什么的最好”，以及的就是那什么“千万不要拆穿在下的那些个无聊的伎俩啊啊啊”，完毕。
　　“……”王爷是已经疯了吧。
　　这是乙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乙。”看见自家的近卫盯着自己笔下的东西，东神王冷神，出声提醒。
　　“王爷。”躬身站到一边。
　　“丙有消息了吗？”
　　随手拿了本线书将字遮住，东神王背靠椅背，双手拢进宽大的衣袖中，没有抬头，一副雍容华贵的姿态，请忽略额上的肿块。
　　“还没有，现在只能知道丙是在哪里失去的踪影，可是行踪，还不能查出来。”乙的神情在说起这件事，也是露出了沉重的情绪，重重地低下头，“属下等无能。”
　　“现下，也不要说什么无能的这种话，如再找不到，不管是哪一边，就都要犯难了。”东神王摇摇头。
　　“王爷，依属下看来，要不就……”
　　“嘎啊~~~”
　　突地在书房里响起的刺耳又奇怪的类似于动物的叫声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东神王转头看看书架，低头念了句“已经沉不住气了”之类的话，抬头对乙命令：“无论如何，今天如果再找不到丙的下落，就在日落后，去通知南王府的人，就说他们的准王妃被人绑走了，让南王爷来同本王一同想办法救出南王妃。”
　　“是，王爷。”
　　乙像是已经习惯，也没有任何的好奇，转个身，就走了出去。
　　待乙一离开，书房里的巨大书架便从中间裂开，各自向左右分开，眼前出现了一条可供数人同时同行的道路，现在，这里面只有一个人，就是脸色很难看的刑部尚书大人。
　　“珉子，你这又是怎么了？”关心弟弟的东神王。
　　“有事的是你吧，哥，你脸上又是怎么回事？又去调戏良家妇女了吗？”喜爱毒舌的弟弟脸色难看说话也还是毫不留情的。
　　“可爱的珉子弟弟，你也知道哥哥我一向都是喜欢你情我愿的，哪有去强过人家啊~~~”东神王做娇羞状。
　　“哼，那我是要赞扬哥哥你的伟大情操吗？”冷笑。
　　到了这，再怎么想装疯卖傻，也知道现在的不是时候，刑部尚书大人来得时候心情已经不见好了，再接着下去，可能就要发飙了，东神王虚咳几声，关怀道：“……珉子，你说吧，是谁又惹了你生气了？告诉哥哥，哥哥给你去教训他。”
　　“你觉得还能有别人么？”沈昌珉反问。
　　“呃……”东神王无言以答。
　　“哥，丙不见了？”
　　“嗯……是啊。”
　　“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也没多久，只才六天而已……”
　　“六天！六天足够让丙死个透彻了！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他不是你府里的人，他是南王府的未来王妃，你就这样让他失踪了整整六天，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的音讯！？”
　　“……”
　　“你真是让我吃惊，允浩哥，再没遇到过像你这么找死的人了！”
　　“……”
　　“不要说什么等到日落，现在马上派人去南王府，要是丙出了事，当初为了他放弃皇位的南王爷会怎么样，哥你难道不能想象吗？”
　　“你难得走一回密道，为的就是和我说这些吗？这个的话，我心里自有主张，你不用太过关心，还有，丙是我东神王府的人，我不管他跟南王府有什么关系。”
　　“……”
　　对方不悦的表情里是那种让人头疼的固执，沈昌珉一手抚额，想着自己明明是弟弟，为什么从以前就一直是在背地里充当着哥哥的角色，是娘亲的错吗，不是，绝对不是，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的错，而且是大错！
　　“好吧，丙的事，南王爷的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只来告诉你，昨夜证物间被闯，崔珉豪的剑以及玉泽演的刀，被盗了。”
　　玉泽演，东神王想起的不是他当了官之后日日憋屈的表情，虽然那表情让他见了一次就开怀一次，谁让他当初抢上了全神起国最小气记仇的东神王呢，清晰记得的，只是在山道上，那个笑得表情狰狞，却十分逍遥自在的粗犷少年。
　　那把刀，东神王也是有印象的，长有三尺的大刀，刀锋犀利，刀柄上是雕了反复重样的梅花印，说起来，还真的是不怎么和他的主人相配，不过，却实在是一把稀世的好刀，想来，那玉泽演的先代，在成为盗匪前，也定是世间难得的人物。
　　至于崔珉豪的剑，他倒是真的没见过，那日劫狱，沈昌珉也没把剑交还人家啊，大概是想拿着睹物思人之类的吧。
　　“怎么回事？”东神王惊讶，“刑部证物间的钥匙不是只有一把在你那里吗！？”
　　“不是的……”现在是换成沈昌珉表情不悦了。
　　原来，刑部有专门设立一间房作为证物间，而证物间只有两把钥匙，一把，是在刑部尚书的沈昌珉这里，另一把，是在作为大人亲信的小叁子手上，这么做的原因，是尚书大人日日都要回家中歇下，小叁子是住在刑部，有钥匙，有事也会方便些。
　　昨日白天，小叁子娘家有了喜事，便将人叫了回去吃酒，吃到回来时，小叁子已经有些头晕，回了房倒在床上就睡死了过去，等到半夜醒来倒水喝才发觉自己连衣服都没脱就睡下了，便开始脱衣，那时，钥匙已经不见了。
　　反应过来，小叁子马上冲出房门就去了证物间，还未进门，就看见里面东西凌乱，明显是已经被人翻过，门上大锁上，还挂着本应该在他身上的钥匙，一下子就软在了原地。
　　等这事惊动了沈昌珉，他过来时，证物间已经在一众衙役的收拾下恢复了原样，几个女眷围住小叁子安慰他，对方瞥眼一见到他，就扑地跪在了地上。
　　沈昌珉很明白，小叁子是个很细心又胆小的人，所以，他才会很放心的将这么重要的钥匙交给他，不过这件事情，也不太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小叁子，起来回答本官，里面，可有少了什么东西？”
　　“回大人……是，剑和刀，没了……”
　　“什么剑？什么刀？”
　　“巡抚一家命案的凶手，崔珉豪收缴上来的那把剑，还有玉巡抚作为遗物的程堂证物的刀，不见了。”
　　“太奇怪了。”东神王皱起眉，“这件案子已经结案了，凶手也已经诏告天下，最后凶手也已经自焚死了，谁还会特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难不成是为了翻案？”
　　“的确很奇怪，哥你能不能有时候动动你的脑子，不然真的会生锈的，还是，其实已经是生锈了，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
　　“……”
　　“要翻案，也要有能去翻案的人，玉泽演里外都是光棍，无父无母，更无妻儿，连巡按府里的下人都是哥你安排的，谁会有这个心要为他翻案，更何况这位巡抚现下是连尸身都未找到，不一定就是死了。”
　　“崔珉豪的话，会为他做这种事情的，只能是伏花谷，可是江湖人做事，同朝廷不一样，他们看不起朝廷，劫了人之后就不会再去招惹朝廷，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作为，怎么想，都是浪费力气的事情。”
　　“但江湖人不是都说佩剑好比性命么？”
　　“那也只是要拿回佩剑就好，玉泽演的那把刀，是怎么回事？”
　　“的确很奇怪……”东神王一时千头万绪，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照理说，案子既然已经结了，断不会有人那样无聊去节外生枝，好像是很特意的要让这个案子再次受人关注一般。”
　　“确是隐隐有这种感觉。”沈昌珉轻轻点头，想了下，又叹气道，“这件事可以先放着不提，哥，你现在首要的，是丙的去向，他究竟为何会失踪？”
　　“这个，就是……原本，你哥哥我不是没想答应帮你找崔珉豪的事情么，后来一想，他怎么说也是弟弟喜欢的人，就想帮忙了。”
　　“是为了金二美人吧。”
　　“不是，是为了珉子你啊！”
　　“不要叫那个可耻的小名。”
　　“所以哥哥我就派了丙去弄一份崔家灭门案的卷宗。”
　　“是去偷一份吧。”
　　“不是！然后，甲就那样不见了。”
　　“是丙不见了吧。”
　　“……”
　　“哥，丙平日里没有什么仇敌，知道他是南王爷当年出逃的王妃的外人也没有，我们中也只有甲乙和小壹子小叁子小肆子，恐怕这件事，和刀剑被盗的事情，脱不了关系。”
　　“……”
　　“依我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找到崔珉豪，其他，也许就能迎刃而解。”
　　“……不过依本王看来，这次丙失踪的事情，还不一定是要本王来付全责呢。”
　　“……哥，你是又跑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