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魔法》毛豆

2、2、独处

　　我们不同班。他在尖子班3班，我在1班。我在初中呼风唤雨，在这里也不过是中游水平。重点与非重点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成绩造成的阶级断层，更让我咋舌。
　　别人问的通常都是两个问题。1.殷弥儿，你是不是钟汐的女朋友？我说不是。2.你哪间中学上来的？我说颐晓。哦字的后面跟着无限轻蔑。转头，他们便不会再和我交谈。
　　开学一周，我还没有一个朋友。
　　去他妈的重点。想当年我开学不到3天就认识了班里所有人，其中一半都是我死党！

　　钟汐是全校的焦点所在。
　　我的邻桌苏心干脆地告诉我，她考到领风，有部分原因是因为钟汐。她是全市中学生英语口语大赛的第二名。第一名除了钟汐，当然也不做二人想。
　　我们的班花余净，上次参加一个全国性的小提琴大赛，拿了第3，才貌双全的女孩。第一名是……还要问吗？
　　威猛英俊的体育委员高晓钢是国家二级运动员，但是他说到某个人，还是充满景仰。那个人一直是市中学生撑杆跳纪录的保持者。是谁？还问啊？！
　　我突然有点懵了，那个小男孩，我一直都记着的小男孩，是这个人吗？
　　是，他是，他应该是。还是那样干净整齐，对人彬彬有礼又温柔。
　　但是，他这么强！强得，我都接近不了，强得，我都不习惯了。

　　除了开学第一天，我再也没有面对面地见过钟汐，更别说和他说话。这个人，除了上课，还要练琴，练跳高，上物理尖子班，搞学生会。
　　很多女生在周二下午都会挤在教学楼面东的窗户和走廊上。因为那个方位对着大操场，亲爱的钟汐同学在下午放学后要到田径队加练。
　　很多女生在周四下午都会到音乐楼去逛一圈，在02号琴室里，亲爱的钟汐同学在练小提琴。
　　当然，物理尖子班不是谁都能上的，但不怕，很多女同学周五都会特地自习到6点半才回家，这样或许能在自行车棚里碰到取车回家的钟汐。
　　至于学生会……我看说是钟汐的亲卫队还差不多。

　　我平稳地过我的重点高中生活。
　　一个昏昏欲睡的秋日中午，轮到我们班做广播站轮值的时候，这帮人都借口要温习，没一个肯去的。我想最大的原因还是那时禁播流行歌曲。于是我上去播了40分钟的post rock和乡谣。但是在歌曲间隙竟然要念些学校准备好的维持午休秩序、自习自律的稿件，另我有些失笑。
　　读完明天下午将全校开增强消防安全意识大会的通知后，我播了exit music。Radiohead关于罗密欧和朱丽叶的另类诠释，无论听懂与否，哀伤的旋律都会另闻者心痛。
　　午休的活动时间已过，操场空荡荡的，小广场只剩下巡校的保安，我缩在广播站的大交椅上静静听旋律流传在校园的空气里，直到曲末。
　　关机后，突然不想回教室了。反正广播室不会有人来。
　　我把连接校园广播的线拔掉，调小音量，再把radiohead放进去，盘起脚，坐在地上。静静地，一个人，听thom破碎的声音。来到领风这么久，第一次觉得有归属感。
　　“还这么迷brit pop时代的thom yorke？”
　　钟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门口，径自推门而入，也盘腿坐在我身边。
　　仿佛回到小时候，钟汐小鹿般的眼睛凝望着我，正午的阳光蔓延小小的广播室，映出他眼底一片金黄。
　　还喜欢thom yorke吗？其实不是的。我反复回味的都是他们以前的作品，我曾经爱过的声音，每一首歌都是用一张透明的薄膜裹住的尖刺四射的荆棘。平滑的表面，撕裂的内里，让人欲揭其真面目，却不敢过分探究，怕鲜血淋漓。这是thom独有的魅力。后期的Radiohead如此沉迷于电子声效，我和他们，也就越离越远。
　　“形容得真好。当我发现自己对Radiohead失去热情的时候，觉得迷惑，还以为是自己跟不上他们了。原来只是我不懂得坚持以前令我感动的东西。”钟汐似乎想像小时候一样，将头靠在我肩上，却发现我们的身高已经差太远了，小时候那个比他高半个头的我，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高度乘托他了，可爱地皱皱鼻头，他有些不满，“小弥，你怎么变矮了？”
　　笨蛋，是你长太高了。我推开他的大笨头。
　　“啊？那我要靠哪里？”故意装傻的钟汐，扮得很委屈地嘟着嘴。就像，小时候被我抢走汽水的模样。其实，他是故意让我抢走的，我一直都知道。
　　大把女生让你靠吧。我在心里暗念，默默承认之前看到被女生包围的他，我心中的确有酸意。但是，这个出色的男孩子，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看到的。这点，我也早就明白。于是只能笑笑：“靠墙啊，靠椅子啊，靠桌脚啊，随便你。”
　　“不行！我就是要靠着你！”钟汐压低声音，装模作样地伸出狼爪，低吼一下，然后向我扑过来。我只能向身后的墙靠去，不让就直接倒地了。钟汐将我困在他和墙壁之间，这么暧昧的姿势，这么近的距离，但他的眼依然清澈，让我也完全不可能有别的想法。
　　“你以前都这样扮狼吓我，记得吗？有几次我都哭了。”他收回手，身子往下挪了挪，就好位置，固执地在我的肩膀上找到依靠的位置。
　　Thom微若游丝的声线和幽怨的吉他声交织在一起，我们都静下来，试图在难得的独处中回味曾经让我们全心喜爱的歌。
　　渐渐地，钟汐压在我肩上的重量越来越多，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那头褐色的短发，搔得我的脖子有点微微的痒，正打算是不是不人道地推开他，他悠扬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小弥，我好高兴能再见到你。我经常都好想回到小时候，像现在这样，靠着你，听点什么。然后我就觉得很快乐了。”
　　我的心，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的心，或许还比一般的女孩更多疑。所以，我听完后第一个念头是，真的吗？你无声无息地在领风读书，甚至都没有试图联络我，还说什么想回到小时候呢？而我在领风那么久，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你看来也不怎么希望自己快乐嘛。
　　“在骂我。”好笃定的语气。
　　呃？我呆了。
　　钟汐抬起头，望入我眼中，“我没有骗你。”他拍拍我的肩，仿佛在拍松一个枕头的样子，“每次你心里有别的想法的时候，肩膀就会特别硬，都不好靠了。”
　　是吗？我不禁失笑。会撒娇的钟汐，和我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小男生，有那么一点相似的地方了。心突然软了，身体也放软了，我伸手揉揉他的短发，也将头靠在他的褐色脑袋上，闭上眼，期望自己能作个午休的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