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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都干什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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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静和付清妍坐上回家的火车,春运的高峰期,车厢的通道里也都塞满了人,两个人的座椅硬挤了三个人,杨静靠着窗户,车厢里没有暖气,她靠着窗玻璃的那条腿冻得冰冰凉,困得要死却没法睡着,听音乐听到耳朵痛,看着艰难睡着的付清妍,她也不忍心叫醒她,只能自己愣愣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杨静没挪过地方,为了不上厕所,没吃一点东西,没喝一口水,也算是在挑战人体生理极限了。她虽然心里倡导:自由,平等;职业不分贵贱,但是,对面吵吵嚷嚷的,又穿的脏兮兮的几个返乡的农民工,还是让她嫌弃不已,她后悔没多花点钱买卧铺,发誓是最后一次坐硬座了,尤其是绿皮车的。
出站后,杨静和付清妍坐着不同路的公交回家,杨静看着自己长大的城市,虽然只是离开了半年,但却有种熟悉的陌生感,就好像你明明看到水里的鱼影,伸手去捞却要伸得更远。或许正是这种感觉让杨静心里充满了喜悦。
她听着家乡话,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乡音,虽说土的掉渣,但却那么的亲切自然。快过年了,人们纷纷购物置办年货,就连杨静这样不爱热闹的人也被这喜庆的气氛感染了,她脑海浮现爸妈还有哥哥见到她的情景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摸样,脸上也连带着露出了幸福的傻笑。
下了车,杨静拖着行李高高兴兴的往家走,到了家门口,她刚把钥匙拿出来,就听到里边鬼哭狼嚎的声音,杨静手忙脚乱的打开门,看着满地的狼籍和坐在地上大哭的妈妈:“妈,怎么回事,你快起来。”杨静撂下行李箱,忙过去扶起妈妈。
“小静,你总算回来了,妈妈不活了。”杨妈妈用力的甩着手,撕心裂肺的喊着。
“爸,到底怎么回事!”杨静看着蹲在角落抽烟的爸爸,猜测这次家里真的是出了大事。
“你哥撞死人了。”杨爸爸低头继续抽烟。
“什么叫我哥撞死了人,能不能具体些。”杨静一大步迈到爸爸眼前,顺带着杨妈妈没差点又晃倒。
“你哥比你早回来几天,开车去同学聚会,结果喝多了,前边的车挡着他没看到行人,他一加速超车,人被撞了个正着,当场死在了斑马线上。”杨爸爸刚说完就听见杨妈妈又歇斯底里的哭起来。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哥现在人呢?”杨静那么长时间没进食,没洗脸,脸上泛着油光,胃里也开始不舒服,她对着父亲大声叫嚷,以致于缺氧头晕。
“告诉你能有什么用,只能怪你哥运气差,撞死的是山西过来出差的大公司的老总,人家3个儿女全在美国念书,户口还是北京的,我们家上哪弄那么些钱陪给人家。你哥,他这会在看守所关押劳作。”
“那打算怎么办,我哥还在念大学,难道让他蹲监狱,那他这一辈子就毁了。”杨静听完父亲的话,她没法像妈妈那么大声哭,也没法像爸爸那么沉默,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胸口闷的喘不上气。“妈,我求你不要哭了,你哭有什么用。都几天了,你就只知道哭吗?”
“小静,你怎么这么和你妈说话,你妈妈伤心是一定的,行了,你刚回来,先好好休息休息。”
“我怎么能休息,爸,你究竟有什么想法,你不会真打算让我哥坐牢吧。”杨静多少能猜出来,如果只是赔钱的话,妈妈不可能哭得这么伤心。
“我能怎么办,我这两年的生意不好做,炒股又赔了不少,家里总共不到20万了,咱家又没有有钱的亲戚,就算借也借不到100万,况且,我们还要生活。”杨爸爸自己说完,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用手囫囵的抹了把。
“可是我哥他那么优秀,从小他就比我优秀,这不是毁了他吗,我不同意他坐牢,不行!绝对不行!”杨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说到后边近乎在喊话,她知道这件事不管怎么处理,完了的不仅仅是她哥哥,而是整个家。她的眼泪刷的落下来,那么大颗的眼泪也没办法清除她胸口的闷气。
“小静,你冷静冷静,人家的一条人命没了,全家老小的顶梁柱没了,你哥他必须承担后果,只能怨我没本事,要是我有本事赚更多的钱就不至于这样,反正,就两年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之后再弄点钱让他出国深造也一样。”
“爸,你别自我埋怨,也别自欺欺人了,我哥是多么高傲的人,这两年会跟着他一辈子。”杨静用袖子把眼泪蹭掉,咽了口吐沫,接着说:“爸,不能就这么放弃了,砸锅卖铁也得过了这一关,咱家以前也不是没过过穷日子,不怕,大不了从头来。”
“再说吧,你先休息吧。”杨爸爸又点了支烟,他爱自己的儿子,儿子是他的骄傲,更是妻子的希望。
“我得先去看看我哥。”杨静说完就往外走。
“这个时间点不允许探视,再说了,你哥也不想见人。”
“那我们就这么干等着,什么也不干吗?”杨静回头看着父亲,她知道即使从小到大,父母并不重男轻女,对自己和哥哥别无二致,可是,他们心里更依赖儿子,对儿子的期许也更高。父亲心里一定更苦,他辛苦了大半辈子,仍然是那么无力,她明白如果可以父亲宁可撞人的那个是他自己。
“对方已经找了律师,法院也给我们派了律师。胳膊拧不过大腿,不管怎样我们都受着吧。”
“我出去下。”杨静不能就这么在家坐着等结果,拎起包跑了出去。
“他爸,你怎么不跟小静说,让她找她同学帮忙,那可是市长的儿子,这几天没跟着操心,肯定是对小静有意思。”不知什么时候杨妈妈眼泪干了,脸上似笑非笑,眼睛也闪着若隐若现的光。
“你最好别打这个主意,欠人情债是要还的,再说了,那是什么家庭,以前咱配不上,现在更配不上。”
杨妈妈不听杨爸爸说什么,也不反驳他,心里盘算起自己的小九九。
杨静从家里跑出来,能有什么办法,她只是个学生,就算是卖血卖器官,也凑不出那个钱,她沿着海边走,冬天的海风凛凛,吹得她原本就晕沉的头更是刺痛。她冲着海面大喊,不但没能解压反倒喝了一肚子的冷风,杨静现在真的是又冷又饿又困。
她掏出电话打给付清妍,耳朵里传来付清妍的彩铃听得更是心烦,一遍一遍的‘今天是个好日子’,想想这个彩铃当初还是她给订的。
“喂。”付清妍在火车上的情况不必杨静好多少,回家就爬进被窝,刚睡着就被电话吵醒了。
“清妍你到家啦。”
“恩,刚到,你呢?”付清妍突然一个激灵坐起来:“你哭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杨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付清妍,她们是好朋友,然而是全无经济能力的朋友,付清妍劝了她几句,俩人也就挂了电话。杨静靠在椅背上,看着天上的云彩,却没有了看云彩的心情,苦涩又从心头渐起。
她想到各种各样的可能,比如被撞死的人不是公司老总,哥哥当天晚上没开车,然而那是既定事实,已经不可更改;亦或者,父亲是公司总裁,家里哪个亲戚腰缠万贯,可这些都是瞎想。她突然想到刘晨,如果刘晨在身边,也许自己。。。她告诉自己不要想,猛烈地摇头,仿佛脑袋是个筛子可以筛走所有不想有的不该有的想法。
杨静一下坐起来,一拍大腿,忘了跟陈峥报平安了,掏出电话忙打过去。
“喂,你好。”
“是我,杨静。”杨静听出陈峥的声音很是急促,猜到他多半在帮爸妈顾店,这是时间正是最忙的时候。
“你到家了。”
“恩,跟你说一声。”杨静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陈峥,她还没想好就听见陈峥说:“我很忙,先挂了吧。”
还没等杨静反应过来,电话里已经传来嘟嘟声。杨静悻悻的看着电话,刚要站起身,电话又响了,她一看来电人,她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喂,吕阿姨。”
“小静啊,你那是什么电话,怎么打都打不进去啊,平时也不跟我联系,你是不是把阿姨给忘了。”吕月兰上来就埋怨,连气都不带换的。
“怎么会,放寒假我回家了。”杨静的声音很是疲惫。
“正好我今年到晨晨家过年,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你过来陪陪我吧。”吕月兰边说边拿起果盘切好的苹果。
“这个,这个可能不太方便,等我回学校再去找您吧。”杨静搪塞着。
“我在这边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好可怜啊。”吕月兰边嚼着苹果边装哭,差点没呛着,吓得刘晨在旁边提心吊胆的。
杨静觉得奇怪,刘晨一家人怎么会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不过,既然吕月兰在这边过年,她还是要拜个年才对。
“阿姨,最近可能不太方便,等过年的时候,我去给您拜年。”
“还有好多天,你过小年的时候过来趟。”吕月兰快被这个外甥气死了,自己就不能安安静静地给杨静打电话,就看刘晨在旁边时不时的口语,翻白眼,亏得自己疼他,要不早就上去扇他两巴掌。
“那好吧,到时候我再跟您联系。”
“好,挂了吧。”吕月兰撂下电话,一把掐在刘晨屁股上,“兔崽子,怎么谢我,一通电话舅妈就过来了。”
“舅妈,你是观世音转世,杨静家这次就只能靠你了。”刘晨一顶高帽扣在吕月兰头上,让她很满意。
“杨静这丫头我喜欢得很,我要是早知道了,还用你,不过,你小子怎么这么没用,这么久了,还是单恋,丢死人了,别出去说是我外甥。”
“我哪敢说是您外甥啊,您的形象太伟大,我只能膜拜。”刘晨觉得偶尔说说这种阿谀奉承的话还是很不错的,尤其当对象是月兰舅妈的时候。
“行啦,行啦,别拍你舅妈马屁。”吕月兰伸着懒腰,嘴里还是不闲着,“小地方就是小地方,飞机小的要命,吃的也差,我先去睡会儿,别烦我啊。”说完,踩着自己的小高跟鞋上楼了。
杨静愁眉苦脸的回到家,一开门吓了一跳,杨妈妈一改刚才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嚎,居然在厨房有条不紊的做饭,杨爸爸倒是不在家。
“小静,快洗手吃饭,吃晚饭好好睡一觉。”杨妈妈满脸微笑,并且声色和煦的冲杨静说道。
“妈,你没事吧。”杨静担心的摸了摸妈妈的额头,怕她精神分裂。
“我好得很,你快洗洗手吃饭啊。”杨静看的好心酸,她原本觉得一推开家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现在可好,看到了还不如看不到。
“哦,我先去洗手。”她现在只能顺着妈妈,不能让她再受刺激了。
杨静都数不过来自己是多长时间没洗脸刷牙了,说句话能把人熏到两里开外,还好没遇见什么人。
她很累很饿,这会儿早都过了劲,饭吃到肚子里反倒难受的要命,再加上妈妈在旁边的笑,简直就是笑里藏刀。
“妈,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杨静放下碗筷,实在是受不了了。
“小静,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杨妈妈的表情完全是见了腥的猫,跟是她在恋爱一样。
“你怎么知道。”杨静忙又端起饭碗,眼神散乱的扒了两口饭。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改天把人请家里吃饭。”
“还不到那时候,再说,他不是本地人。”
“还跟我撒谎,算了算了。“杨妈妈脸上露出狡猾的笑,看的杨静食不下咽。
“妈,我吃好了,先去睡会,我爸回来叫我。”杨静放下碗筷,小碎步到自己屋,爬到床上,蒙起被子,睡得和二师兄别无二致,直到又被外面的声音吵醒,杨静光着脚,推开门,大声的叫道:“哥,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