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晨音》红字

18、规则

　　陆清华嘶嚎了一晚上，回到宿舍没立马灌水，飞奔到阳台，抻着脖子向外看。
　　“看什么呢？这么急不可待的。”唐宁正无趣的看着电影，被陆清华撞开的门带来的冷风，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八卦本性。”付清妍不愿意多说杨静和陈峥之间的事，随口敷衍。
　　“你们说杨静这个丫头，是命好呢，还是命太好呢？！”陆清华大着嗓门嚷嚷，“看来陈峥这次是真生气了。不过，真不能怪杨静，谁知道刘晨突然来了一下子。”
　　“你快过来吧，管好自己得了。”付清妍到阳台把陆清华拽回来，她这个分贝是想让整个宿舍楼都知道吗？
　　“什么意思？”唐宁担心陈峥又犯傻。
　　陆清华把当天晚上发生的自己知道的事滴水不漏的全说了。她洋洋洒洒一大堆，唐宁一直没听出关陈峥什么事，耐着性子听到最后，猛的站起来，吓了陆清华一跳。
　　“什么，陈峥在楼下等着！”
　　“对啊！”
　　陈峥啊陈峥，感冒换班钱不赚了，到女生宿舍地下挨冻，说你死心眼，你还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这次你也该放手了吧。唐宁这么想一方面是为了陈峥，但另一方面也存了私心。
　　陆清华看唐宁不说话了，又跑到阳台上做狗仔，付清妍对她这种行为已经无可奈何，自行洗漱收拾睡觉。
　　“回来了，杨静回来了。”陆清华实况转播中，“这丫头怎么哭得这么惨，该不会，呸呸。”边说边轻扇了自己两下。
　　陆清华此话一出，三个人都提着心在等着杨静回来，却各怀心思。
　　当门推开的那一刹那，杨静差点被三束射线射穿。“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杨静按着自己发浆的脸，觉得一个晚上把20年的眼泪一次性都流完了。
　　“你还好吧，快洗洗脸睡吧。”付清妍看杨静憔悴的样子，实在不想去过问她的私事了，偏偏陆清华被八卦的细胞刺激的像打了鸡血。
　　“怎么样了！你何去何从啊？！”
　　“什么何去何从，一边呆着去。”杨静看到陆清华兴奋的样子，就想起她逼问自己付清妍和赵乐廷的事的状态。
　　“这么说，你没和陈峥分手，那你哭个什么劲。”陆清华感觉自己的心情，就像那刚刚烧起的炉火一下被盆冷水浇灭了，还呲呲的响，升了圈烟。
　　“我哭不行啊，我看你就是想看热闹，懒得和你瞎扯，我去洗漱了。”杨静推开陆清华往洗手间走，对上唐宁的眼睛，她从来都看不出唐宁的情绪，也不想懂。
　　杨静把洗手间的门反锁住，打开水龙头，看着水缓缓的流，是什么随着水流一起被冲进下水道，眼泪又控制不住。她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去擦那泪水，她强迫自己记住这一刻的自己的狼狈。心抽痛着，她不知道是因为哭了太多，还是太过伤心。而这伤心究竟为了哪般？
　　杨静洗好脸，对着镜子扯着嘴角，等到看不出痕迹，默念一切都会过去的，出了门。一开门看陆清华正弓着腰，一见就知道是刚刚偷听，这会儿被抓了正着。陆清华假装找隐形眼镜，白痴都知道她的眼当兵都没问题，杨静也不戳破，绕过她，爬上自己的床。
　　一阵熟悉的铃声，杨静明明记得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大半夜的鬼来电。
　　“快接吧，我帮你充的电。”付清妍看杨静的表情，心笑又不知道她神游到哪方了，而刘晨今晚不来电话也就不是刘晨了。
　　杨静一听付清妍这话，心下感叹还好有好姐妹在身边，眼泪又要失控，她迅速爬下床，在眼泪掉下来之前，拔了手机走到门外。
　　“你快说吧，我手机快没电了。”杨静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面对刘晨，而刘晨听了这话只觉杨静的气愤与厌恶，半晌没说话。
　　“你不说话，我挂了。”
　　“别挂！”刘晨满腹的心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不想说对不起，虽对陈峥有所愧疚，可是自己的心意有什么错，只因晚了一步吗，有谁能告诉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那么多杂乱的情绪最终汇到嘴边只变成简单的一句“我爱你。”
　　杨静万没想到刘晨会这么说，刘晨从不是轻易表达感情的人。这么长时间以来，杨静心里明白刘晨对自己的喜欢，可她从不触及爱，她怕，怕麻烦，也怕责任，她旁若无事的自说自话的做起了刘晨了朋友，相信可以处理好爱情与友情的纠葛，现在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然而，没法选择。
　　“对不起。”对不起我无法承载你的爱，对不起我无法让你背负道德的骂名，对不起我无法辜负另一个人的深情。杨静挂了电话，坐在冰凉的地上，凉气直逼脖颈，逼人清醒，她把头埋在双臂之间，眼泪渗透了衣袖，黏在胳膊上，湿湿的，热热的。走廊里仍有人来往，杨静整理了心绪，打开了门。
　　刘晨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感觉自己的心在安静的频率里，找不到波澜，死寂空洞。他不是没有悔恨，只怨太迟。

　　“陈峥，相信我。”陈峥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上面的床底板，上铺时不时的翻身传来的咯咯声，在陈峥的耳里脑里，隔着多少音波只映衬杨静微弱的一句‘相信我’。
　　感冒药里有催眠的成分却对陈峥失了效，整个晚上，他从童年趣事想到打工被人欺辱，最终在当晚与杨静的对话中定格。

　　“陈峥，你听我解释。”杨静不知道要解释什么，是心理上的一点点走失，还是身体上的一点点肌肤之亲。杨静跟着陈峥走去小树林，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交结到一起，而后消散开又变成脚下的一个点。
　　陈峥走到当日对杨静表白的树下，那时的郁郁葱葱忽变成了满目的枯黄，枝条在风里僵硬的摇摆，似是年迈的老人，脆弱易断。
　　“你说吧。”陈峥听出杨静忽停的脚步声，她还是莽撞的样子啊，他倚着树干点了支烟。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杨静没有上前夺下陈峥的烟，然后像所有的女朋友那样大声的嚷嚷‘不准抽’等等等等。她只是陈述着，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好久了，从没在你面前抽过而已。”陈峥在外边站了好久，手指冻得折不过来弯，发红的指节夹着烟都略显得吃力。
　　“我以为你会骂我。”陈峥猛吸了口烟，感冒使得嗓子发痒，突然的烟气呛得他直咳嗽。
　　“没必要和自己怄气。”杨静拍了拍他因咳嗽驮着的背。“我只怪自己不称职。”
　　陈峥一把甩开她的手，看着杨静，满目悲怆：“你到底明不明白，爱情是没有衡量标准的，你对我的好，都不是爱。”
　　杨静脚下踉跄，不知是被陈峥晃了这么一下，还是陈峥的眼睛看得自己惊慌，亦或者被他的言辞震慑。一点点的间隙，杨静的大脑飞快的思考到陈峥此话何因。
　　陈峥拉杨静坐在长椅上，脱下自己的外套，还没披到杨静身上，只听一句清冷的声音：“那你这算什么？算不算标准？”
　　“你感冒了，还是自己穿着吧。”杨静说着站起来，避开陈峥，“我不喜欢冷的椅子。”
　　衣服是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陈峥索性坐到椅子上，抱着外套，风吹散了长久未弹的烟灰，四下飘散，留下余烟点点的红。陈峥觉得自己就像是这残烟，残缺却留有希望。
　　杨静绕过去，走到椅子背后，背对着陈峥：“我们认识三年半，两年的时间里我们各过各的，鲜少联系，之前的一年，又朦朦胧胧什么也不懂。只是凭着当时简单的一句约定，拼命地考了进来，我，单纯的只是想要见到你。”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从来都不主动，可相处的这半年来，我努力的学着对你好，这有什么错？你说这些都是标准，是，我以前没谈过恋爱也不懂什么规则，什么标准，但我真心对一个人好，这就不叫爱了。也对，我还是不够了解你，连你抽烟这些小事都不知道，不过，这说明你也不是百分百的对我吧。亏我还，呵呵。。。”只单单的两个字节引得杨静对长久以来对陈峥的愧疚的深深自嘲，是我太相信你了吧。
　　“我。。。”陈峥承认杨静说的都对，本来也想好要大大方方的祝福她，可是，真交谈起来心里还是会有不甘和怨气。
　　他翻开衣兜找出烟，试图点上第二支，可是却点不着火，杨静听着轴轮一下一下的失败，转过身夺过火机，‘噗’的一声火苗升起，在陈峥将烟靠近时，她突然吹灭：“你还是不要抽烟比较好，但那都是你的自由。”
　　陈峥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杨静，她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的不舍与担心，有的只是失望，她在失望什么，那她原来希望过什么。陈峥避开杨静的眼睛，可是当目光下移到她的嘴唇的时候，心里的醋意又升起，她离自己这么近，尽管气温地下，但是大脑仍失去了理智。
　　陈峥猛的吻住杨静，站起身一把把她拉进怀里，用力的箍着她，唇上也加重了力道。他想用自己的吻盖过之前杨静唇上留下的痕迹，还是自私的吧，还是没法放手，即使在胆小也还是想要尝试。陈峥心底的妒意，逼着他似是要把她吞噬，这近乎野兽的厮缠使得杨静无法正常呼吸，然而这不是她要的吻，她挣脱不开，流下的只是委屈的眼泪。陈峥终于在感觉到冰凉的时候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对不起，我忘了，我感冒了。”陈峥抱着杨静，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她还是这么温暖的，即使她自己不知道：“我把上次欠你的故事讲完吧，你还想听吗？”
　　杨静听着陈峥闷闷的声音，那里只有真诚，“为什么不？你先穿着衣服吧。”
　　陈峥拾起外套，穿上它。在长椅上坐下，又拉杨静坐到自己腿上。
　　“我和刘晨，其实从小就认识，小时候的他可不像现在这么彬彬有礼，他经常欺负我。”
　　“刘晨欺负你。”杨静不敢相信，但又立马噤声。
　　“也就小学的时候吧，那会所有的老师拿他和赵乐廷当成宝，所有的同学都愿意围着他俩转，不过，他俩倒不是很合得来，那么小，就知道一山不容二虎了。我爸是赵乐廷父亲的司机，我和赵乐廷自然接触的机会更多。乐廷他是个孤僻也很孤单的人，只有在我家他才会感受到温暖，他不知道什么是父爱，什么是母爱。父母给他的物质填补不了他对亲情的渴望，所以，他用那些玩具换取在我家的时间，可是我爸妈对赵乐廷永远都会像是客人，即使这样，他也很满足。我想付清妍是他的阳光，这么多年唯一属于他的温暖。”
　　“说刘晨欺负我，多少有点夸张，只是小时候的要强罢了。他容忍不了别人比他优秀，不论哪个方面，所以，赵乐廷给我的那些东西，最后都被刘晨或抢走了，或摔碎了。”
　　“你怎么不和他打架？”杨静好奇地问，以陈峥现在的个性，虽不会滋事但绝不会被人欺负。
　　“他那会是个胖墩，我呀，像个瘦猴，怎么打的过他。”陈峥想到小时候也觉得好笑。
　　“真没想到。”杨静双手环住陈峥的颈，看着他，想象他们小时候的模样，眼底全是笑意。
　　“所以，我怕刘晨，感觉他总会从我手里抢走最好的，我更怕，那些最美好的从来都不属于我。”陈峥的腿让杨静坐的有点麻，可是他憋着劲，不想让她起来，喜欢看她在自己的怀里，淡淡的微笑。
　　“那如果今天我身边的换成别人，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杨静不知道陈峥和刘晨有过这样的过去，可是，她知道陈峥的恐惧并不仅仅是小时的胆小，它已经慢慢演变成一种胆怯的心理。如果只是针对刘晨的话，那么这真的很难改。虽然不愿被比为物体，可是，如果自己真的离开陈峥的话，那么陈峥的自信心会再难建立。
　　“难道你还有别人？”陈峥把自己的伤疤揭给杨静看，他把心底最弱小的部分与她分享，人也轻松好多，甚至可以重新开玩笑。
　　“喜欢我的人排成排，你拒之门外，有的是人抢着要。”杨静这样开着玩笑，她用轻松的方式告诉陈峥你可以相信我，因为今后，我会全心全意的爱你，不怕沉重，不怕负担，不怕受伤。
　　“我捡到的宝，哪有那么容易给别人，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陈峥听出杨静话里的意思，这是她给自己的承诺。
　　杨静为了让陈峥放心，把那天在门外偷听的事，连同自己的心意全告诉了他。讲完之后把头靠向他的肩膀，没留意到陈峥眼里的自责与愧疚。
　　“啊！”陈峥终于败给了腿麻的刺痛，
　　“怎么了！”
　　“腿麻了。”
　　“干吗硬撑。”杨静站起来，觉得好笑，他不管何时都是爱面子的。
　　“陈峥，相信我。”杨静只轻轻地说了一句，可陈峥却听出了坚定与决绝。“天太晚了，你又感冒了，快回去休息吧，不用送我了。”
　　“那好吧，你先走吧，我等会脚好了再走。”
　　“嗯。”杨静轻轻在陈峥嘴上啄了一下：“睡个好觉。”说完冲女生宿舍楼走去。
　　杨静离陈峥越来越远，心却越来越沉，陈峥终究没有看错。这么久以来，自己也看出来，俩人之间遵守着爱情的游戏规则，却找不到爱，只是自己太固执，不愿相信，一味坚持，而现在给了陈峥希望，自己的坚持再也不能撤销。
　　杨静往前走着，余光扫到远处的一个身影，在树干后想要隐藏，可是杨静就肯定是他。‘‘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留给你的，我们的相见，还是太迟。’杨静心底一遍遍的重复着太迟了，太迟了，越往前走，他的身影就越清晰，她终于崩溃，眼泪绝了堤，飞奔的跑进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