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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棋逢对手(合并章节) ...

  •   曹家绝对算得上江南大户,石伶珈今天冒险翘家为的就是满足自己围观群众的八卦欲望,红楼梦啊曹雪芹啊,虽然经过确定现在不过康熙二十八年,梦阮先生尚未出生,这即便能看到的曹家人大致也只是曹寅那辈,不过总归也聊胜于无。
      只是岸边的突发事件毁了她一半好心情,待这会发现那两人竟然也与自己目的地相同,这剩下的一半又打了折扣,即便上船前,青年向石伶珈拱了拱手,说了句“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让石伶珈的心情指数勉强回升了几个百分点,但当看到那个被称作二哥的青年、被叫做吉善的小孩以及那个自称四弟的少年,似乎跟曹家人颇为熟稔,一上船,就被曹家的奴才引去了雅座时,石伶珈隐隐的有种自己说不定惹了麻烦的不好预感。

      此番曹家在这画舫中办的是棋会,所谓棋会自然是以棋会友,江南才子风雅,这会那会层出不穷,围观机会不少,可石伶珈自己的国学造诣,说起来真算得上有愧家传,琴棋书画,唯有棋一项能拿得出手。
      须臾间,周围相熟的才子们便坐的坐、站的站,黑白为刃,厮杀开来。
      石伶珈带着碧玉绕了一圈,一时没见着自己感兴趣的棋局,有点怏怏,好在这曹家的小点味道不错,石伶珈索性就挑了个临湖的空座赏景品茶。
      自打刚才一出之后,碧玉就不再念她了,她说一碧玉势必就不说二,总一副恍惚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她也没多少兴趣知道,不吵她就好。
      但碧玉不吵,不代表没人吵。
      这不,曹家奴才一句:“这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请。”她也就只能放弃大好风光,七拐八拐进了雅间。

      雅间里站着的都是生面孔,坐着的四个,三个是熟人——“二哥”、“四弟”、吉善。不熟的那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布衣书生,“四弟”和布衣书生都很忙——忙着下棋,书生约莫二十五六岁,相貌清癯,颖悟不俗的面相,二人见石伶珈进来,也只是颔首为礼,便继续专注棋盘去了。
      两人对面坐着的是吉善和“二哥”,吉善看到石伶珈便哼哼的起身站到了“二哥”的身后,而空出来的位置自然是给石伶珈备着的。
      “方才我家表弟多有得罪,只是我们与人有约,正急着,没能好好赔罪,现在我以茶代酒,望公子海涵。”
      石伶珈看着眼前这张虽然掺着三分傲慢倒也还算有七分真挚的面孔,也不矫情,端起曹家奴才方奉上的茶盏,举了举,轻啄一口。
      “我也是一时气极,冒犯了”
      要说虚与委蛇,石伶珈自恃炉火纯青,言笑款款的同时还不忘极为不善的睨了青年身后的吉善一眼。

      “对了,还未请教兄台大名?”放下茶盏,石伶珈试探着问道,这几人衣着并算不上华贵,但气度却决计不是普通人家培养出来的。再看看他们与曹家的关系,若不是从父母那听说此番皇上南巡只有将行冠礼的大阿哥随扈,她就不得不怀疑这几位是不是自己远房亲戚们了。
      青年似有些踌躇,目光在下棋的“四弟”和吉善间打了个来回。答道:
      “在下姓艾,名保成。京城人士,我家素来与曹家交好,此番是带着几个兄弟游历江南来了。”
      石伶珈表面上应着,心里却不禁轻笑。
      不管是哪个时代的人,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说好听了叫欲盖弥彰,说难听点叫做贼心虚,当编造了一个谎言时,要不就是词不达意,要不就会掺入很多其他信息,试图将这个谎言淹没在其中。这位“艾”先生,势必是后者。
      “那敢问公子?”
      “在下姓戎,单名一个翊”
      石伶珈轻巧答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更何况自己这可还算一半真一半假。

      “艾”先生点了点头,不知又在兀自想了些什么,两人竟是一时无话。
      直到曹家奴才过来,禀了声“二爷,棋台布好了。”那“艾先生”才又笑笑说道
      “戎公子此番来这棋会,料想也是同道中人,不知艾某可否有这个荣幸,与公子对上一局?”
      一边一直臭着一张脸的吉善,听到这么一句时,面露喜色,好不轻蔑地回瞪了石一眼,算是解了方才对她的一睨之仇 。
      “少爷,已经申时了。”一直静默的碧玉在石伶珈耳边轻声说道,石伶珈心里盘算了下父母回府的时辰,又看了看吉善一副“怕了么?”的挑衅面孔,拱手笑言。
      “那就请艾兄赐教了。”

      申时三刻,布衣书生和“四弟”的棋局以“四弟”的一子惜败收官,两人移至石伶珈这边看两人杀得如火如荼。
      石伶珈执黑,艾保成执白,
      一石三鸟、二五侵分、三劫连环、四劫循环、拆二单关、松气三角。
      几番起落,日已西斜。
      石伶珈看了看窗外似有些暗去的日头,又看了看似是胜负未定的棋局,翻转了下手中的黑子。
      手落边星外,子目皆空——局终,身后的自鸣钟响五响,酉时方至。
      满盘黑白,侍奉在一旁的奴才要上前算子,石伶珈却扬手拦住。
      “不用算了,我输了。”
      吉善听了这话,喜形于色的称赞着艾保成好棋艺,言辞间还不忘对石伶珈讽刺一番。倒是艾保成一派谦和地表示着“戎公子”承让,石伶珈倒也懒得去跟一个小孩子置气,便起身告辞,那布衣书生也随着他们一道走了。

      两人下了画舫竟是同路,只是石伶珈一心赶路,没了心思与那布衣书生交谈,直到听到对方一句:“公子好棋艺。”才慢下脚步,看了看身边这位布衣书生,发现这书生走路竟是有所不便,也真难为他一路跟着自己,想着也把脚步放得慢了一些。
      “先生谬赞了,败将何言勇。”
      书生摇摇头,笑道:“自申时起,那棋局便胜负已定了,只是艾公子路数纠缠,一时难以终局,公子归心似箭,索性自毁长城,换个速决,这般胜负由心,怎会是败将。”
      石伶珈心中有了丝丝得意,面上也就有了些许傲气,步步为营的活计,这么多年,她只输过也只允许自己输给过一个人,而那个人,在这里并不存在。
      “那我也不得不赞一句,先生,好眼力!”
      说罢,两人都笑了起来,这一拉开,两人便一路相谈甚欢。
      原来这布衣书生,原籍绍兴,去年恩科,时运不济,名落孙山,这会到杭州散心,遇上曹家棋会,一路过关斩将,今天遇上那“四爷”才算是棋逢对手。转眼到了石府的前街,两人临到分别,便约了明日前街茶楼,手谈一局。往自家走了一段,石伶珈忽想想起竟还不知那布衣书生姓名,转身见那书生还站在原处,便问道
      “敢问先生名讳。”

      “鄙人姓邬,名思道。”

      而画舫这边,想要去收拾棋局的曹家管家,看着贵客“四爷”正看着棋盘正若有所思,一时不知是动好还是不动好,便问道
      “四爷,这棋盘,可有不妥?”
      “四爷”沉默着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让管家收了棋盘,便去找自家正在跟方才赶至的曹寅谈话的“二哥”去了。
      那边谈话已经告一段落,曹寅看到“四爷”进来,连忙请安,吩咐手下人拿上了昨日两位爷吩咐的要带回京的小玩意儿给“四爷”挑选,自己恭敬的立在一边。

      挑了几件江南特有的小物什,“四爷”忽是想到什么的,问立在一旁的曹寅。

      “这杭州城里可有姓戎的大户人家。”
      曹寅想了想,终是摇头回道:“回四爷,这杭州城里,商贾众多,奴才还真不能一一记得。”
      首座上的“二哥”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这个年纪不大,却心思极深的四弟,问道:
      “那戎公子可有所不妥?”
      四爷翻着手中一狐面偶人,笑着摇了摇头。
      “无甚不妥,只是四弟觉得这戎小公子挺有趣罢了。”

      祠堂里罚跪思过这种桥段石伶珈以前在小说里看到过不少,只是落自己头上倒是头一回,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难受,虽然不论额娘哭得多么凄惨,她家阿玛还是没有取消对于她“不合礼数,私自离家”的惩罚,但还是心疼的她的给换了个软得很的蒲团,比身边跪在青砖地面上的碧玉要舒服多了 。
      碧玉有些忐忑的看着她,石伶珈被她那持续了有大半天的欲语还休逗笑了。
      “怎么了,碧玉,有什么话就说嘛。”
      碧玉搅着衣袖,似乎下了定了决心,转过来俯身一拜。
      “方才谢谢小姐怜爱。”
      石伶珈想了想才明白,碧玉说的是刚才被阿玛训的事,本来火头上的阿玛是要把碧玉拉出去以打五十板子的,但被石伶珈拦了下来,把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于是碧玉的皮开肉绽之苦,换成了祠堂思过。
      “没什么,本就不是你的错,倒是我害你这三更半夜的还要搁这跪着。”
      碧玉连连摇头,说着什么自小为婢,何时受过主人两次三番这般照拂,说着竟滚出些许泪珠子来,哭完才惊觉失言,连忙磕头
      “小姐,我...我不是说小姐..”
      石伶珈扶她起来,帮她整了整衣裳又擦了擦泪,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苦笑道
      "我以前怕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吧"
      碧玉嚅嚅一番,抹了抹泪,展颜说道:“现在的小姐很好,没有再好的了。”
      石伶珈以前并无手足,几个摊上血缘的同辈无不狼子野心,而今看着眼前的碧玉,她的年纪与现在的自己相仿,加上身材弱小,就自己前生的年纪看来,她实打实的是个孩子,想是儿时受了不少苦,石伶珈心中有了些回护之情,暗暗决定以后要对她更好些才是。
      安抚完碧玉,石伶珈继续打量着壁上的列祖列宗们,三公九卿,家门煊赫,到了这一辈反倒看起来有些家道中落的意思。
      不知不觉中窗外隐隐有了亮光,天将破晓。
      有人推门进来,石伶珈抬头一看是自家阿玛石文炳,便俯首请安。
      石文炳应了声,叹气道:“知错了,就起来吧。”
      石伶珈方欲起身,却没料想跪了太久,膝盖麻木站不稳,直接坐倒在了蒲团上。
      这下可把一向爱女心切的石文炳吓坏了,连忙蹲下瞧个仔细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只是一时血脉不通,揉揉就好,阿玛不用担心。”
      石文炳扶着石伶珈到椅子上坐下,碧玉连忙跟了过来帮小姐揉膝盖,不一会,酸麻之感消了大半,石伶珈起身走了几步,无恙,石文炳才放下一颗心来。
      “你啊,小时候还在京城的时候就不是个省心的主,把你玛父玛嬷好一阵闹腾。”说着说着便回忆起石伶珈小时候种种“恶行”,那带着三分苦恼七分宠溺的神态,让石伶珈觉得熟悉又窝心。
      “后来离了京,没了两老人家溺着,总归是把你教化好了,谁知这一病,又回去了,这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哟。”半真半假的说完,石文炳抚须笑了起来。
      “嫁不出去就一直陪着阿玛好了呀。”石伶珈似真似假的回了句,逗得石文炳更是开怀,说是小时候也经常把这话挂嘴边,这要等再长大些遇着了如意郎君,怕就忘了干净了。
      父女俩又聊了好一会,直到有人来请石文炳,说有位大人有皇上南巡的事情要商量,请石文炳过府,两人才发现天已大亮。
      “扶小姐回去休息。”石文炳吩咐完碧玉,再对石伶珈补了句今日不准出绣楼,便走了。

      看着石文炳急匆匆的背影,石伶珈把玩着手绢笑道;“看样子阿玛这一去恐怕又是三五日不会回了。”
      碧玉一夜没睡有些眯瞪,但听了石伶珈这么一句,瞬间吓出了精神:“小姐!你不会又想??”如果没记错,她家小姐今日还约了那邬姓书生,不会是要.。。。.
      “啊,没,今日我自不会出府,你先去休息休息,下午去前街的茶楼找那邬先生,就说我家中有事,不能赴约了。”听了了石伶珈这么说碧玉才总算松了一口气,扶着石伶珈回绣楼。

      其实不管今日石文炳有没有限制她的出入,邬思道的约,石伶珈势必不会去的,这个名字她实在太过熟悉,从九子夺嫡到君临天下,雍正帝胤禛身边运筹帷幄的幕后军师,从昨日知道这个名字开始,那种似要把她吸进风暴中的不祥之感就随着这名字一起盘桓不去,这名字不常见,她也不敢去赌那万分之一的重名巧合,所以,失信纵然不妥,但也比惹来天大的麻烦强。

      只可惜,很多时候,你不去找麻烦,麻烦却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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