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敌同行（清穿)》字落成灰

29、第八章 未雨绸缪（合并章节）

　　还是那座离毓庆宫不远的宫院，还是间简单得几近简陋的屋舍，石伶珈驾轻就熟的走到了最里面的房间，说巧不巧，上次自己见卫氏似乎也是西边兵戈不断的时候。
　　康熙三十六年的夏天，卫氏病了，病得很重，石伶珈被皇贵妃叫去的时候，并没有想通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落到自己身上，康熙后宫充盈，就算皇贵妃日前身子有些不大爽利，不还有贵妃和四妃么？可当她看到那个躺在床上，似乎已然奄奄一息、却仍试图起身给她请安的女人时，忽然就明白了。

　　卫氏在这个宫中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她是康熙儿子的母亲，也是康熙人生中想抹去却又抹不去的污点，正因如此，胤禩的日渐受宠，并不能改变她处境的艰难，这样一个女人，活着对于后宫中的妃嫔而言并没有太大意义，但是死了，特别是在康熙和胤禩都不在的情况下不明不白的死了——谁也不能保证这会不会成为别宫的娘娘用来构陷自己的工具，毕竟她再怎么卑微也是皇子的母亲，而且这么多年了，康熙一直默认着她的存在，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仍存着一些感情，再加上卫氏这么多年来，处处退让，小心做人的态度，难保不会让那位万岁心存些许愧疚。
　　所以娘娘们都不愿接这烫手山芋，而石伶珈则不同，按辈分算，她算小辈，与卫氏没有利益冲突，按位份算她是未来主母，尊贵较之贵妃更甚，若是将来真出了什么事，除了皇帝也没有谁敢多说什么，即便是皇帝，因为两人之间还隔着个太子，皇帝断没有为了个位份都没的女人与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起不必要冲突的可能，所以卫氏到了石伶珈手里，是生是死，便只能听天命了。

　　而石伶珈不想让卫氏死。

　　这倒不是她顾怜卫氏际遇或者八阿哥孤苦，在石伶珈看来，人总要为自己所作的选择负责，若非刻意，堂堂万岁，怎么会遇见一个辛者库籍的女子，这个女人在决定委身天子的那一天，就应该明白自己所面对是怎样一个凶险的局面，这是一场以人生为筹码的豪赌，很不幸，至少目前看来，卫氏是输家。

　　石伶珈不想卫氏死，有些人就算成不了盟友，只要不成为敌人，就足够了，特别是一个将来也许会强大到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敌人，而凭她还算不错的记忆力，石伶珈很清楚的记得八阿哥在很小的时候便是个为了母亲不惜冲撞高位者的孝子——非常孝顺那种。

　　“太医怎么说。”
　　好身安慰欲起身的卫氏躺下休息，石伶珈走到外间招来了看顾这的宫人。

　　“回太子妃，太医院的大人说病是因寒症而起，但就医晚了....恐是不大好。”
　　在这宫里，不大好的意思与生死一线无异，石伶珈有些忧心的点了点头，环顾了这屋子一眼，阴冷潮湿，没有丝毫生气。
　　“这哪是养病的地方啊，你去把奉宸院管事的叫来。”
　　那宫人腿脚倒利索，不久就带来了石伶珈要见的人。
　　“这宫里可还有向阳、通风、益于养病地方？”
　　那奉宸院主事环顾了下这房子，又看了看座上的石伶珈，心里立时明白了大半，有些为难地回答道：“回太子妃，前些日子永和宫西南边倒空出了几间，只是....这征用之事小的可做不了主。”
　　石伶珈又细细问了下屋舍的情况，也觉得那是个好地方，只是位置有些麻烦。

　　永和宫的主人是四阿哥的生母——德妃乌雅氏，德妃在四妃里算得上受宠的，性子也不似四妃之首的荣妃谦和，虽说那屋舍倒并不是在永和宫中，只是隔得着实有点近，抬头不见低头见，估计德妃那不怎么乐意。

　　石伶珈给了赏，让主事把屋舍打扫出来，至于其他的不用管，便让他退下了。
　　主事前脚刚走，内间被她遣去照看卫氏的宫女走了出来，说卫氏要见她。
　　原来卫氏在内间听到了石伶珈和那主事得对话，千恩万谢了石伶珈的有心，却并不想要就此生事。石伶珈又是软言细语地让她好生养病，其他交给自己就好，卫氏虽仍是觉得有些不妥，但又不敢拂了石伶珈的意，还没等她想好一个对应之策，石伶珈就交代了自己的随身丫鬟烟儿留下来照顾卫氏，自己起身走了。

　　出了院落，石伶珈思量再三，最终还是没找皇贵妃而是去了慈宁宫，把打算跟老太太一说，老太太先是不允，皇太后看卫氏不顺眼已经太久了，但耐不住耳根软，又觉得正如石伶珈所说，这国有杀伐，多积德总是好的，便应了下来，遣人去跟德妃打了个招呼，就依着石伶珈的说法办了。

　　前面有石伶珈的银子开路，后面又有皇太后谕令，内务府哪还敢怠慢，卫氏就已经搬近了新宅。

　　胤礽今天难得有些闲暇，议完事，留守的大臣们怕这位储君再这么没日没夜地累下去会出什么岔子，便齐齐请他回宫休息，胤礽也不想拂了他们的好意，便干脆安排了两个大臣轮班，放了其他人半天假，自己回了毓庆宫，本想着找几日未见的石伶珈下下棋、聊聊天，可回到宫中却听说太子妃一大早就被皇贵妃叫了去，午膳过后也没有回来，想着许是皇贵妃留着，胤礽也不好上那找人，便去慈宁宫请安，谁知一去才知道跟石伶珈前后脚地错过了，太后也就把石伶珈张罗的事情给胤礽说了遍，胤礽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满是疑惑，从石伶珈提出以那份名册太子妃的位置那天起，他便越发留心她的一举一动起来，倒不是说那份名册重要得能够用一个嫡妃的位份交换，石伶珈本身就是这个位置最好的人选，这一点不管是他还是他的阿玛，都一致认定的——当然，他阿玛的看法，是那位已经算得上他幕僚的高大人说的，高士奇是智者却并非圣人，既然能做康熙的耳目，权衡利弊，自然也能做胤礽的，这样的平衡对于像他这样的谋臣而言并不难把握。石伶珈用那份名册想要交换的只是时间，把原来需要拖成三年的事情，在三个月内完成，而之于胤礽，不过是在皇帝面前多演一出戏罢了，阿哥们渐渐长大，娘娘们的心思也变得活络起来，他确实需要一个在后宫中行走的助力了，而这一点不论是温婉的李佳氏还是美艳的林氏，都是做不到的，于是对于那样的请求便欣然应允了。
　　很快他就发现，仇恨到底可以让一个女人可怕到什么样的程度，表面上还是那位温婉和蔼的伶珈格格，甚至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因为亲人的亡故，这位曾经颇有锋芒的格格身上读了些柔弱的影子，而唯独在胤礽面前，石伶珈从不掩饰她的内藏的尖利，跟大阿哥与虎谋皮的交易也好，在皇太后面前故作凄清的伪装也好，甚至是前些日子整肃毓庆宫——入宫前后，石伶珈一路走来，从来没有做过一件毫无目的的事情。
　　所以他想不通，石伶珈为什么会为一个卫氏如此上心，最显而易见的原因，莫过于笼络八阿哥，但那个孩子在胤礽看来，唯唯诺诺，再加上那不光彩的出身，即便现在受宠，将来也难成气候。

　　“怎么就你一个人？”
　　石伶珈前前后后忙了一天，午膳都没来得及用，回到毓庆宫的时候已然有些体疲身乏，也没过正厅直接绕到后院想回房休息，没算到胤礽这么早就回来，这乍一遇见，吓了一跳，请了安后，才明白过来胤礽说的什么：
　　“臣妾今去看那卫氏，她病得有些重，旁边也没个伶俐的，臣妾就擅做主张吧烟儿留下了。”
　　烟儿本是胤礽身边的随身丫鬟，做人机灵，做事伶俐，石伶珈进宫后，胤礽就把她给了石伶珈，没想到转眼，就被当人情，送了出去。
　　“太子妃倒是心善。”
　　对于这略带讽刺的调侃，石伶珈倒也不上心，仅是笑笑回了句：“太子谬赞。”
　　当胤礽把烟儿遣到自己身边时，石伶珈表面上欣喜谢恩，心里却是冷然，胤礽说是为了让石伶珈更快熟悉下宫里的生活，但别说已经前前后后行走过好几年的石伶珈，恐怕说出这话的太子殿下自己都不信，伺候是假，监视是真——这一点是石伶珈想两人心里大概都是透亮的，可胤礽到底不放心自己什么，这一点却是石伶珈却全然想不通的，姑且当作多疑是遗传好了。

　　客套的对话让夫妻两之间的氛围瞬间尴尬了起来，胤礽正想着似乎应该说些什么打破僵局，抬眼就看见不远处有外殿的宫人朝这边跑了过来。

　　“禀太子，捷报，大阿哥率兵于昭莫多大胜。”
　　石伶珈与胤礽交换了下眼神，心中都不由一沉，之于他们，这可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