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敌同行（清穿)》字落成灰

27、第六章 入主毓庆（合并章节）

　　平日里一派祥和的慈宁宫，这一日却显出几分凄然，坐下皇贵妃已频频拭泪，座上皇太后轻拍着枕在自己膝头的女子，也湿了眼角，这是她曾经捧在手心中疼爱的孩子啊，却先是恶疾缠身，现又少失怙恃，真是老天不公。
　　一身依素的石伶珈任自己的眼泪晕湿颊边凤袍，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哭，可当听到头顶皇太后轻叹一口气，说道
　　“伶珈切莫要忧心身无所依，你即为和硕格格，便也是我天家的女儿，天塌下来，也有哀家帮你撑着。”

　　石伶珈已然分不清，那眼泪到底是悲伤的宣泄，还是自己在那复仇的歧路上，走出的第一步。

　　这日下朝回宫的胤礽正坐在软轿中寻思着今日西边来的陈奏，安分了几年的噶尔丹又开始骚动了，而兵戈之争，便是胤褆最好的翻身之机，于国于己，这都不是作为储君的自己想看到的。
　　正寻思着，软轿却突然停了下来。
　　胤礽掀开轿帘，就看到了立于狭长红墙之间的石伶珈，按裕亲王的说法，石伶珈明日便要离京，今日进宫大概是为了让皇太后和皇贵妃宽心，只是为什么又冒着滞留宫廷而被问责的风险来找自己，这点胤礽甚是疑惑。
　　因为石伶珈请求“借一步说话。”胤礽便遣自己的宫人先回毓庆宫，自己随着石伶珈一路往苏嘛拉姑的庵院走去。同一条路同样的二人，换了先后，心境也已是两极。

　　康熙素来敬重苏嘛拉姑，所以即便禁宫内皇帝耳目众多，但却从未派人靠近过那座隐于宫阙的庵院——这是石伶珈虽苏嘛拉姑同住时发现的，而此时，石伶珈需要的正是这样一处秘地。

　　屈膝俯身，以额触地，胤礽被行如此郑重大礼的石伶珈惊到，伸手刚要去扶，却被石伶珈声音中的冷意，定住了身形。
　　“太子殿下，伶珈有一事相求。”

　　康熙三十四年的年尾上，整个京城乃至全国上下议论得最多的话题都是太子殿下的婚事，毓庆宫的女主人会是谁？是为太子诞下二子的李佳氏？还是新近得宠的林佳氏？
　　但结局却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石伶珈——这位开国第一位太子妃的名字对于那些热衷于宫闱秘闻的并不算新鲜，曾经，她便是太子妃的热门人选，可后来却不知缘由地销声匿迹了，只是顶着和硕格格的头衔也证明了天恩未减，但一位半年前才失怙伶仃的女子，却假托了皇贵妃义女的身份，以天家的规矩算以月代年，孝期三月一过便褪去了孝服换上了嫁衣，成了天下未来的女主人。据说皇帝对这事也并不是很赞同，但耐不住皇太后、皇贵妃和太子三番四次地游说，又念在这格格却也是孤苦，便点头应允了，坊间对于这种有些罔顾孝道的做法颇有微词，但说到底这毕竟是皇帝的家事，就算再有意见，也只能烂死在肚子里。

　　喜服红烛，石伶珈坐在婚床上看着屋内的一切，千逃万逃，最终她还是心甘情愿走进了这座宫城，虽然动机不同，虽然目的不同，宿命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很多事情起因有很多，结果却只有一个。
　　外面仍是欢腾，这热闹却没法融化从夏天开始就在她心中蔓延的冰冷，不过这没什么不好，曾经，这场婚姻也许是场单方面的梦幻，而现在则是双方面的交易，他的夫君帮她实现愿望，她为他的夫君夺取他想要的东西。
　　而她枉死的阿玛，甚至为他们准备第一份交易的定金。
　　谁会想到一本至关重要的账簿，竟然会藏在小姐绣楼的棋盒里，若不是回到杭州，办完丧事后，变卖了家宅回京，她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现那样东西，这大概也是阿玛留下的最后一步棋了，他的阿玛已然感觉到了危险的迫近，但仍是铤而走险，准备放手一搏，而如若自己有什么不测，杭州石伶珈自是不会留了，那么收拾细软时自己的女儿定然不会落下最喜爱的棋盒，所有的秘密，终会有重见天日的一日。
　　而自石伶珈离京起在裕亲王和太子双重授意下就如影随形的亲卫，也幸运地没有让她成为第二个在归返京畿这条凶险旅途中丧命的石家人。
　　回京后，除了顶着流言蜚语为进宫一步步铺路外，石伶珈做了一件至少表面上看来“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她把那本账本还给了大阿哥，石伶珈不知道在大阿哥和明珠的眼里，这份账本能代表的和解分量有多少，但此时，她带着太子妃的封衔坐在这座皇家宫城里，那一切就足够了。
　　一本结党隐私的账本能干什么？废掉几个官员？为亡故的加人多加几个追封？这些与她无益。皇家的小惩大诫的标杆是什么，她已经看清了。

　　“你们先退下吧。”
　　摘下有些沉重的头冠，石伶珈对身边伺候的婢女说道。
　　“娘娘..这..”婢女们有些为难，不管是举止和事指令，这位娘娘未免也太不合礼数。
　　“有人问起来，我来担待着，下去吧。”起身把头冠放在小厅的圆桌上，石伶珈的严厉到不容反驳。
　　毕竟眼前的女子从今往后就是这毓庆宫的主人，婢女们也不敢再多言，纷纷退下了。
　　待婢女们带上门，石伶珈便转进了位于新房后的小书房，取了笔墨依着记忆将账册中涉及到的名字一一写了下来。
　　那些东西，与其去做犹如隔靴搔痒的钝刃，还不如拿来当自己的砝码。
　　等她拿着写好的东西从书房出来，发现胤礽已经坐在小厅中的圆椅上了。
　　“我还以为你中途跑掉了呢。”
　　太子看起来心情很好，脸上大概是饮酒的关系，有了些些红润，微笑地看着石伶珈，开着并不太好笑的玩笑。
　　石伶珈福了福身，走过去，把那份名单递到了胤礽手上。
　　“伶珈妹妹倒是言出必行。”
　　胤礽接过去，只是稍稍瞟了一眼，便随手放在了桌上。转而起身，将静立一边的拉近了些。

　　石伶珈被胤礽的举动稍稍惊了一下，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人生，也是砝码。只是没想到刚搭上领襟盘扣的手，却被胤礽轻轻握住，拉了下来。
　　石伶珈不解的看着仍是一脸温柔的胤礽，下一个天地却忽然倒了个，她被胤礽打横抱了起来，唯有攀住胤礽的脖颈才能保持平衡。
　　等身体触到柔软的被褥时，她仍是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双眼眸所铺撒下来的温柔，好似一种蛊惑，几乎让她忘记他们并非爱侣，只是盟友。
　　不管是游走在肌肤的手指，还是留恋纠缠的唇舌都美好到让人不忍舍弃，即便是一丁点因初次的疼痛而带来嘤咛，都能让这个紧拥自己的男人变得小心翼翼。
　　这样的体贴甚至让石伶珈恍惚中生出了“如果可以尝试着去爱这个男人，是不是就能够离幸福近一些”这样的疑问，可这样的问题，她无从作答。
　　云雨过后，假寐地石伶珈听着身后轻搂着自己的胤礽喟叹道“现在才把你留在身边，是不是太晚了？”
　　她只能沉默。

　　因为这一切的答案，她自己也不曾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