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旧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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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陀罗……是哪路神仙？”程青淮最后还是忍不住自己问了出来。
楚西凌神色有些恍然，继而摇了摇头道：“也是陈年旧事了。”说着还叹了口气。
程青淮心说难道是你的老情人？
楚西凌又正色道：“说来可笑，竟是为了这种小事。”说着拉住程青淮的袖子，“程先生如不嫌弃，不妨现在就跟我去见一个人，我好把这件事的原委跟你说了。”
程青淮一听似乎大有进展，暗地里心花怒放，也顾不得被楚西凌半拖半拽出了院子，嘴上还连连说好。
上了马车，楚西凌才松开程青淮，盯着他说：“这个人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故人，希望你有心理准备，一会儿不要太惊讶。”
这会儿程青淮才隐约觉得不对，可是已经没办法推脱，马车猛震了一下，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程青淮扒着车窗，吃力地说：“楚……先生……还可以调动徐家的马车？”
楚西凌白他一眼：“这不是徐家的，是我的。”
程青淮接不上话了，他有些想吐。
很快到了目的地，马车停下的时候程青淮差点撞进楚西凌怀里，但是楚西凌没给他撞的机会，马车还没停稳就拖着他跳了下去。
这里是一处两进的宅院，青砖黑瓦看起来半新不旧，和周围那些普通民宅毫无区别，木门上还残留了一幅对联，风吹雨打的半个字也没留下。
楚西凌几乎是踹门进去的，程青淮跟在后面看得连连皱眉，心想平时一派大家闺秀作风原来都是装的，这关键时刻还是妖气冲天野蛮无理。
正想着已经冲进了正厅，也没人拦。房门大开，一个人坐在里面正等着。
“西凌？你怎么自己来了？”那人惊讶地站起来，一副折扇握在手里，正是陶家公子闻玉郎。
陶闻玉心想我才查到罪犯的身份给你送消息，你就追到我这里来……还带了个男人？
一股子醋味忽然充满了整个房间。
楚西凌已经习惯了，陶闻玉和徐家少爷在这个问题上是一路货色。她把程青淮往前一推，说：“记得他不？”
陶闻玉后退半步，正欲摇头，忽然愣住了。这人还真有些面熟，不，不是面熟，是气味熟。
但是他不知道楚西凌已经和程青淮摊了老底，所以哈哈一笑道：“这位兄台好生面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楚西凌淡淡地说：“十年前你是不是杀过一条赤练蛇？”
陶闻玉瞬间僵硬了。各种可能浮现在了他脑海里，最后他清楚地判断出，眼前这个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醋味更大了。
互相介绍过后，程青淮才弄清楚眼前这位公子，居然就是当年替他报仇的狐狸精，不由得一阵矛盾。那狐狸一直很大度地说这件小事不要放在心上，他监管不力以至于底下妖怪草菅人命，是他对不起程青淮，希望他不要怪罪。程青淮站在两个老妖怪中间，腿肚子都要抽筋了哪里还敢较真，只能陪笑点头。
“你要查的这件案子，根源其实就出在他身上。”楚西凌打断了他们的叙旧，伸手一指陶闻玉，“和他的旧情人有关。”
陶闻玉用扇子拨开楚西凌的手，不好意思地说：“其实这是个误会，不，是很多个误会套在了一起。”
这一扯，就扯出了陶公子当年著名的风流往事。
两年前，有着扬州第一美人之称的青缇姑娘假戏真做，爱上了来逢场作戏的陶闻玉。外人只当这是一出才子佳人始乱终弃的样板戏，没想到的是，这青缇姑娘原本就不是人。
青缇是一条青蛇，爱上陶闻玉倒是真的。只是陶闻玉对这种女人没什么长久的兴趣，没几天就厌了。青缇气不过，于是各种威逼利诱。陶闻玉看她又烦又可怜，答应让她先去外面住些日子，等想清楚了再做决定。毕竟狐狸和蛇联姻这种事听起来有些怪。
外头人只当陶公子有情有义，又肯花钱又不顾世俗眼光种种，一时坊间少女无不把陶闻玉当偶像。
只是没人知道青缇进了妙方庵，就再也出不去。
陶闻玉说你要是真有心，就留在这里，我隔三差五回来看你。
青缇当下翻脸，要陶闻玉明媒正娶，否则就同归于尽。蛇蝎美人的本性显露无疑。陶闻玉很不乐意但也没有办法。爱一个人总没有错，他那时候觉得自己很冷血，但也不只要对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女子下手。
两人这么一拖，就拖了三年。妙方庵事陶闻玉的私人监狱，里面是大大小小三十多只母狐狸的巢穴。这些母狐狸是不是还给青缇灌输一下狐狸的恋爱观，教导她不要那么死脑筋，之前风月场里呆那么久，又是妖精，怎么突然这么专一了？要知道狐狸这种东西生来就花心的很，你把未来押在一只狐狸身上，实在是要多想不开有多想不开。
妙方庵里于是天天鸡飞狗跳蛇追狐跑。
但是这些母狐狸合力铸就的结界让青缇无能为力。再加上母狐狸们基本都和陶闻玉有过一腿，青缇呆在这样的地方简直等于慢性自杀。
终于有一天，压垮青缇的最后一根稻草来到了扬州城。青缇和陶闻玉翻脸，杀了妙方庵一半的母狐狸，最后被陶闻玉制服。但她已经疯了，在陶闻玉面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程青淮默默听完，心想难道那最后一根稻草就是楚西凌？看他们两个那微妙的气场，就知道陶闻玉这狐狸精已经被迷住了。作为一只狐狸精，居然会“被”迷住，真是狐类之耻。
心里想着是一样，嘴上当然说的又是另一样。程青淮故作沉吟道：“那叶陀罗又是什么人？”
楚西凌看看陶闻玉，后者干咳了一声，说：“是青缇的爹。”
程青淮长大了嘴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爹替女儿惩罚负心汉，天经地义啊。我这次是站错队伍了啊……
程青淮在心里默默流泪撞墙，心想不仅站在了反派这一面，还站在了两个强的变态的反派身边。自己这回运气太差了。
楚西凌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是吓傻了，伸手推推他说：“其实没什么好怕的。叶陀罗当年就来找过我们，我差点打了他个魂飞魄散，不过看在这件事主要是小玉的错，我就没跟他多计较。现在看来他犯忌修行，是打算来个鱼死网破了。”
程青淮被那一句“小玉”拉回现实，心里不由得又对面前这两个妖孽多出几分鄙夷。一个见异思迁，一个仗势欺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陶闻玉可没有楚西凌那么傻，他一眼就看出了程青淮心里的鄙视。不由得微微一笑：“程先生一定误以为在下和西凌是仗势欺人之辈，那叶陀罗反而成了受害者。对不对？”
被人点中心事，程青淮顿时无地自容。他也不敢直视陶闻玉那精致如画的面孔，只能半遮半掩地用眼神向楚西凌求救。
楚西凌叹口气，心说你老人家欺负我时候的那股子劲儿上哪儿去了？见到童年阴影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你这么一说，咱们俩还真像。”楚西凌瞪了陶闻玉一眼，“本来就是你捅的篓子，别在这装好人了。既然是来找我们寻仇的，那就别再让他伤及无辜了。尽快找出来处理掉，免得夜长梦多。”
陶闻玉笑嘻嘻地说：“好啊，有你当我的合谋者，被人说狼狈为奸我也愿意啊。”
楚西凌一身鸡皮疙瘩落下来差点把自己埋了。程青淮已经内伤到说不出话来。
陶闻玉还是那副欠扁的笑模样，起身向两位浅浅鞠了个躬，道：“那，在下就去追这凶手，两位慢走不送。”
程青淮还愣在那里，楚西凌却上前一步叫住了他。
“多带些人，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一旦发现马上通知我。”又顿了顿说：“连你也不可以擅自出手！”
陶闻玉点点头，细长的媚眼满含笑意：“你是担心我受伤么？”
楚西凌怒道：“快滚！”
陶闻玉作个揖，满面春风地走了。
程青淮这才稳下心神，默默看了看四周。
这间屋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和外面的大门一样，只是普通民宅的样式。黒柱白墙，青石地面。既无雕梁画栋也无珍奇古玩。正房里只有一张大桌子，连把椅子也没有。陶闻玉刚才感情就是坐在这桌子上的。
楚西凌看陶闻玉出了院门，才回身找程青淮。老秀才正在房子里打转，一脸的无所适从。
“别看了，这地方是陶闻玉的老家。”楚西凌挥挥手变出两把梨木太师椅，请程青淮坐下。
“他当年就是被这户人家收养，才有了今天的身份。如今那两夫妻已经过世，他一直留着这老房子，权当是个纪念。其实他来了之后，那家人就财运横生，两年多就换了大宅。这里的东西都搬走了，只剩一张桌子。”楚西凌敲敲漆黑的桌面，指尖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小玉其实心里很不好受，毕竟当年他也是迫不得已。这件事你不要再多管了。他一定会处理好。”
程青淮还能说什么，是能点头。
两人对坐，沉默了一阵。彼此都在思考着什么。
楚西凌回想起十年前自己刚来扬州时的情景。那时候陶闻玉的人类身份只有二十岁，已经和青缇姑娘纠缠了一年多。自己的到来又搞得他焦头烂额，想必那时候对青缇的态度只会每况愈下。
陶闻玉说他并不爱她，大家都是妖，又是在那种场合，只当彼此是逢场作戏。何况互相知根知底的，还指望青缇能给他打个折。后来青缇说她是认真的，陶闻玉就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妙，她道行不浅，真要闹起来，把他的身份公诸天下，那他这几十年来苦心经营的人类身份就要泡汤。陶闻玉当然不会傻呵呵地和她硬碰硬，只能把她先骗到妙方庵软禁起来。本来想哄一段时间，等她心灰了自然会离去。妖怪寿命如此之长，不太可能在一棵歪脖树上吊那么长时间。但是楚西凌的到来破坏了这一切。
陶闻玉满脑子想着楚西凌，跟青缇连假戏也做不下去了。他把扬州拱手让给楚西凌，自己当跟班不说，还为了楚西凌差点被黑蛟精打死。
楚西凌那天带着被打的原形毕露奄奄一息的陶闻玉回到妙方庵，一群母狐狸围上来大呼小叫。然后楚西凌看到了冷冷站在一旁的青缇。那时青缇的眼神已经明白了一切。什么妖与妖之间都是逢场作戏，什么生来花心不会爱别人，都事陶闻玉哄骗她的说辞。陶闻玉那狐狸眼望向楚西凌的时候，青缇就知道自己结结实实地被骗了。之前她还抱有一线希望，以为天长日久，陶闻玉总会被自己感动。可是那时她明白了，她根本不可能有机会。
当晚青缇现了原形，直奔陶闻玉养伤的房间。那些看守的母狐狸竟然一个个都不是对手，瞬间就被杀了七八个。剩下的都在死战，却抵不过发疯的青缇。庵里爆发的混乱妖气很快惊动了楚西凌。她很快赶到，不由分说制服了青缇，把她锁在庵中的井里等候处置。
陶闻玉醒来后，一众母狐狸跪在他面前，要求为死去的姐妹报仇。这些狐媚子视男人如玩具，却对姐妹珍若性命。陶闻玉不好拂了众意，只能答应处死青缇。一边看热闹的楚西凌浑然不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大咧咧地说要不由她来动手，免得陶闻玉惊动元气。
但是一直对她言听计从的陶闻玉这次拒绝了。
金毛公狐狸一步三晃地走到井边，低头看着人面蛇身的青缇。昔日的花魁已经眼神空洞，形同人偶。见了陶闻玉，只能流下两行泪来。陶闻玉别过脸去，一把赤色的狐火从井里喷出，烧了半夜才停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旧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