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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愤怒的小鸟 ...

  •   Chapter Twenty Three 愤怒的小鸟

      『这世上最短的咒语,是你的名字。』

      一双拐子舞得没有一丝破绽,云雀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像是密密织成的网,完全封锁住六道骸的动作空间。云雀有节奏地逼着六道骸往墙角里躲,本来宽敞豪华的房间此时竟显得过于狭小了。
      六道骸迫于云雀的封锁,只得连连后退,可那邪美的脸上却挂上了越来越深刻的笑意。
      「怎么这么半天连一丝头发都没有打到啊,暴君先生。」
      「先还上手再逞口舌之快吧。」
      云雀虽然一直牢牢控制着主动权,但是猎物的狡猾和出色身手让他不敢有哪怕一丁点的掉以轻心。
      六道骸终于有点迟钝地发现,云雀虽然懒得在口头上占便宜,可是在任何时候都不愿意示弱。而且这么密集的攻击,是很耗费体力的。等到云雀稍显疲劳,节奏不得不慢下来,一直积蓄着体力的自己就胜券在握了。
      ——这云雀恭弥怎么回事,竟像是一点也不介意这样显然不利于他自己的打法,只是默默地保持着高频率无破绽的强打击。

      「下去,臭柿子!」
      「……犬你该洗澡了。」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背上的少年往旁边的破地毯上一撂,我们淘气的(?)犬同学连姿势都果然很像狗狗。而温柔的(?)柿子同学重重摔倒也不生气,早习惯了犬的粗鲁,但是表情依旧纠结——多少年了,怎么也习惯不了的果然还是这货身上的味儿(……)。
      「喂我说殿下,别玩了咩。事情大条啦!」
      当犬的(恶趣味)标志性口癖突然响起在黑曜大厦一楼大厅门口时,六道骸意识到派出去做事的两个孩子回来了——而且此刻还在注视着自己。
      而自己正赤手空拳和双拐如流的云雀缠斗,战斗地点已经转移到了大厅的螺旋楼梯上。六道骸面对着云雀不停退下台阶,不敢把背部留给他,更准确地说至少「看起来」被完全压制了。虽然心中清楚犬他们了解自己的实力,知道自己是在陪云雀玩玩,还是觉得在部下面前被逼成这样有一丝丢脸。
      但这些小心思都不是重要的。更让六道骸在意的是,靠着门边蹲下的犬显然是负了重伤,要不然凭犬这打起架来根本不要命的个性,几时会这么老实地歇下。
      六道骸边应付云雀,边皱着眉头询问道,「怎么了你们,千种你说。」
      「小柿子因为太没用被狱寺隼人给炸个半残,要不是哥救了他这会儿已经只剩下柿子干儿了咩。」犬明明自己痛得龇牙咧嘴,还不忘挖苦柿子。
      「我说了——千种你说,犬给我闭嘴。」
      「殿下。」正经名字原来叫做「千种」的小柿子同学虚弱地开了口,本来就被狱寺摧残得差不多的身体又被犬这货一顿糟蹋,一出声就浑身疼,但作为一枚靠谱的柿子(……),他还是忍住了向犬还嘴的冲动,直接向六道骸汇报了重点,「查到了,是一个叫做沢田纲吉的日本男孩。」
      大大的笑容挂上了六道骸的容颜,直看得犬和千种一阵不寒而栗。追随六道骸多年,他的喜怒无常,他的冷血无情,他的极端温柔,都已经习以为常。
      只是这样的笑,于他实在太不寻常。连身为左右手的他们也读不懂。这笑,包含了太多矛盾,太多违和,太多深意,太多……深情。
      「哦呀?日本人?这可真是犯规呢。让我难以下手啦。」
      犬柿两只面面相觑,不懂得骸在说什么。
      「沢田纲吉……吗。」骸冷冷念完这个名字,微微垂下眼帘,「我会让你死个痛快的。」
      唉,谁让你是来自『她』的国土。感谢我吧……不,感谢『她』吧。
      日本人。你不会长的像『她』那般可爱就是了……谁让你是个男人。男人永远没办法拥有『她』那样……充满母性的,净化人心的美。骸罕见的傻笑,抬眼翻翻云雀,最多像这个小麻雀吧,漂亮是漂亮,但怎么也及不上那个『她』……招人疼。
      ……『她』要是还活着,现在,应该也长到这么大了吧。
      该死的彭格列!想到这,骸陡升杀意。

      竟敢边和他云雀恭弥决斗、边和部下聊天,后来还敢一副傻乎乎的表情干脆跑起了神……!这个六道骸,真是活腻了。
      被挑衅者无视、被围观者轻视,云雀何时受过这个气。
      六道骸一个分神,云雀就猛地撤开身子,机敏地翻上雕花扶手,纵身跳下了离地还很远的旋梯。这高度一般人早该摔个半死的,云雀只一个利落的滚地缓冲,还被他利用之连上了几步助跑,竟毫发无伤地直奔犬柿两人。手起拐落,两人未及做出反应,连一声也没哼就都倒了。身受重伤的千种还禁不住一口鲜血喷在了击在腹部的浮云拐上。
      六道骸这下对云雀的实力真有些惊诧了。
      「可算清净了。」云雀炫耀地将拐子向身后甩去,金属细柱上沾着的血液在空中画出抛洒的弧度,「蝼蚁之辈。」
      居高临下的六道骸双臂懒懒地撑在旋梯扶手上,事不关己般观望着云雀的表演,意外地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老实说,你这幅样子,我还是挺中意的。」
      云雀还没用眉峰的纠结程度完全表达出他的反胃,六道骸就带着深不可测的笑意补充完了下半句——
      「也从心底看不起人类对吗。我们是同类呢。」
      「错。」溢满阴狠的眸子眯成斜挑的弧度,云雀紧抿的唇瓣呈现出恐怖的杀欲。六道骸当然还不知道他踩中了云雀的禁区,云雀却真心预备大开杀戒——
      「我打心底最看不起的,是自以为是的畜生。所以不要拿我和畜生相提并论。」
      「啊哈!」六道骸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竟然说出这么失礼的话,真是在挑战我的耐心呀。原来云雀恭弥也不过一个不识好歹的愚蠢人类啊……」声音渐渐压低,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真让我失望。」

      云雀没有忽略六道骸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内心深处也禁不住一颤。
      疼痛有之,后悔却谈不上。
      这个名叫六道骸的男人,笑靥粲然神色鲜活,神色间潜藏却满是历经人世的疲惫与戒备。不可否认的,他的气质,拥有那种云雀一直以来潜意识里寻找的感觉。那是一种,同为异类的同类感。
      迫切地想要证实什么,又害怕答案,不敢再向前一步。云雀痛恨自己这般懦弱的心情,痛恨带来这种心情的眼前这个男人。
      强者不需要伙伴。云雀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懂得。
      但世事究竟万千。
      曾多么相信的人,曾多么相信的梦,终于都远离了。摸爬滚打,沧海桑田之后,当绝顶的风最终刮过身畔,孤寂透骨的寒冷,他突然就懂了。他不再希求可笑的「同伴」,终于承认,终于接受,果然还是没有人懂他。他也不再需要别人懂了。弱小的动物只要寻求他的庇护,伏倒在他的脚下——就够了。
      中国有句古话,说的是,一山容不得二虎。罗马的统治者,只有他云雀恭弥一个。不论这男人是出于何种动机,来到这里挑战他的权威,就必须付出代价。
      说什么,真让我失望……吗。那是因为你还没看清这个世界,六道骸。抱歉,我早已经不再抱有可笑的希望了。
      不再去想这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动摇,云雀沉住气,集中精神追向逃往地下阶梯的六道骸。

      追下通往地底的旋梯,云雀随着六道骸跳下了旋梯尽头的门。
      背后的狭小入口轰然封闭,纯粹的黑暗里,除了周围空气的潮湿微寒,除了脚下地面的松软土地质感,云雀陷入了完全未知。
      「Kufufufufufufufufu~~~」
      六道骸本就玩味邪魅的特有笑声,在这封闭的半球形空间里不停回响,更显得吊诡。云雀机警地原地戒备着,不敢随意移动,只觉得把那恶心的笑声听入耳中,浑身都是毛茸茸的不适感,忍不住出言相激,「你既然怕到不敢打,认输就好了。」
      「我不是说了,不是怕。是没必要和你打……」
      话音还未落,当啷一声,短兵相接的撞击就打断了六道骸的发言。
      「不是说不用拿出武器么。」云雀的声调说不上得意,也算得上揶揄。
      完全眼盲的环境里,云雀竟这么快就凭直觉找到了他的所在,还逼得他拿出了武器自卫。浓重的黑暗中,六道骸赤红的眼几近燃烧般翻涌着血色,饶是巧舌如簧若他,也似被羞耻烧得说不出话来,「……」
      云雀手中的拐子交叉相叠,力道全部压在六道骸的武器上。视力渐渐习惯了黑暗,云雀看出六道骸手中竟是一柄细长黑亮的三叉戟。那尖如涂毒的锋端直让人生寒。
      「……嗯?」疑惑惊觉于那血红眼中的「六」字突然轮转成了「一」,云雀觉察到六道骸唇角的笑意充满了某种阴谋得逞的快慰。
      咣!
      随着巨大的轰鸣,四周是重物砸地扬起的密密飞尘。
      云雀望着四面八方模糊的道道竖栏金属光芒,马上懊悔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又中计,而眼前的六道骸已瞬间逃到大笼子外面去了。
      刚想想办法摆脱困境,一阵馨香沁人的熏风轻轻升起,飘落脸颊的柔软触感是如此熟悉……的恶心。云雀不寒而栗。随着花瓣拂过皮肤,这因多年规避而许久未有过了的感觉一瞬复苏——难以描绘的疼痛贯穿了心房,通电般传递到四肢百骸且愈演愈烈,仿佛全身被施了魔法,一点也不听使唤。
      完全被痛感占据前,云雀勉强抬起眼——
      只见从天而降笼罩住自己的牢狱是一座华丽的金鸟笼。扶疏的竖栏粗若人臂,流溢着森人的暗光,排布整饬,每两道之间留出一个等宽的隙,恰将云雀的视野分割成了等份的图像。
      定睛看去,这间地下大厅竟是间非露天的仿古式罗马斗兽场,半球形的穹顶上讽刺性地画满了象征强权的神话人物,环绕四围的是阶梯式观众席,云雀身处的笼子正好扣在斗兽场地上。
      六道骸那厮,正以看好戏的姿态歪在VIP看台上。
      而那从笼顶蜿蜒而下,攀附点缀在每一道金栏上的刺目粉色,竟是泛着淡淡光晕的柔嫩花团……
      拼命想要淡忘的记忆排山倒海涌上心头,原来身体自己还是会记忆感觉的,云雀惊讶之余,无法摆脱命运的悲愤则更加强烈,「你!!!……」
      承受不住胸腔中刺透心扉的疼痛和恶心,云雀莫说残留站着的力气,连话也说不完整了,连保护动作也没有的直接倒在了地上。突兀的剧痛之下,他修长的手指神经质地抓抠着土地,泥污嵌进指甲,仍不能缓解一丝半点要命的痛感。云雀咬住唇瓣想抑制住软弱的喘息,不愿让六道骸如愿看到自己这副丑态,却只让痛苦更加难以排解,汗水浸湿颊边的黑发,大颗滴进土地。
      「好奇吗,我何处得知你的七寸?」
      六道骸的问题指向性强烈,很有技巧。
      难道?!被折磨地蜷在地上的云雀,骤然睁大了黑亮的眼睛,一个冷漠执拗的面孔清晰陡然浮现于脑际——
      性感薄唇,浓绿短发,白长大褂,青青胡茬。还有那双带来所有不幸的眼眸,带着残忍的笑意,掩藏在反光的圆镜片后边,盛满了整个世界的嘲讽,和扭曲的狂热。
      一霎恢复焦距的眸子又陷入了混沌。他忍住当即呕吐的冲动,整个身体却不受指挥地猛烈抽搐了一下。云雀那副徒劳挣扎的样子,在六道骸眼里看来,只觉可怜可叹,若被命运玩弄于指掌小丑,「哦呀,真是聪明的孩子,猜到了是么~~是,当然是他告诉我的,无论是你的弱点,还是『他们』的秘密。」
      「不……」断断续续的拒绝从云雀唇间溢出,他大概已经被□□与心灵两重打击折磨地接近极限了。
      六道骸却不打算放过他,「『那位先生』虽是科学界的旷世奇才,可惜没有半点商人的头脑——不过话说回来,和我谈交易还想占便宜当然也是不可能的,Kufufufu~说到底,真是划算的交易,是不是?我要的,是彭格列,而他只要——」
      六道骸坏心眼地顿了顿,像是极其期待云雀的反应,「你。」

      也许坦然接受了最坏的现实,反而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忐忑了,云雀竟像是找回了一点力气,勉强用拐子撑着坐了起来。然而从粗重压抑的呼吸听得出他还饱受着痛感的支配。
      云雀只是紧紧闭着眼,咬着唇,一言不发。没看到意料中云雀的崩溃,六道骸不免有些遗憾,嘴上却继续着攻击,「虽然就算不用这些小手段,武力解决你也是小菜一碟——但我这个人吧,还是比较好奇人类有趣的心理挣扎~~看看,我们不可一世的『罗马暴君』这幅脆弱无助的模样,除了我,谁还得以欣赏?」
      把六道骸的厥词全当狗屁,云雀黑水晶般的眼虽还略略涣散,却满载着仇恨和不齿,睥睨着看向六道骸,「你们……做梦。」
      「哦呀哦呀,真不是个乖孩子……哼,要不是和威尔帝那老变态说好了留着你的命,早送你轮回去了。」
      六道骸一挥手指,一截碧茎倏忽从云雀胸前穿刺而出,有生命般绕上他的脖间,开出一朵火红的莲。窒息感和撕裂感同时绽放,云雀只觉眼前一黑,几欲死去。
      这被六道骸引以为傲的地狱红莲向来例无虚发——所以当一截拐子破空而来直击面门时,正洋洋得意的六道骸猝不及防,刚堪堪侧过脸去,左脸便吃了实实在在的一下强打。
      云雀的心理的顽强和投掷的准头都足以让六道骸恼羞成怒。
      细微的断句被痛苦和窒息扭曲,已经不再辨得出是云雀那清冷的声线,却确确实实是来自那黑发少年之口,「不许……提……那个人的名字……啊啊啊啊啊啊……!!」
      六道骸变换了个手势,那以云雀胸腔为土壤开出的红莲便狠厉地勒进了云雀的皮肉。白皙的颈间顿时被细嫩的茎刺剌出一片新鲜血色,坚强如云雀也禁不住失声痛呼。
      抬起骄横的亮黑靴子,狠狠碾上滚落身畔的拐子,六道骸对这沾满了肮脏泥污的凶器绽出了一个刽子手的笑。然后伸手抹了抹脸上被它留下的污渍。
      「这可真是名符其实的困兽之斗,是不是?……他要我转告,等忙完了就来接你。哦,还有一句,你逃不掉的。」六道骸貌似心情很好地调侃道,却在转身走出斗兽场时,有些疲惫地扶上了额头。
      有生以来,他不是第一次胜之不武,却是第一次胜之不安。
      而最让六道骸烦躁的是,云雀眼中那始终不减的傲慢。
      这不是一个将死之人的眼。
      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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