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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小忠犬养成记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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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Sixteen 小忠犬养成记其二
『信念如同真理,从来不需要证明。』
狱寺口气清淡,发出他一直以来的疑问。
「废柴,干嘛粘着我。和我扯上关系……没好事的!」
「我……我知道。」纲吉咬紧下唇,「那天我看到你的伤了,也看到你衣服上的血了。我知道……我知道狱寺君不是一般人,我不是不怕,可是那些比起这个,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他抬起头看向狱寺,「狱寺君,是个好人。」
「你知道什么!」狱寺突然失控起来,「我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你什么都不知道!」
皱紧眉头,纲吉竟也生气起来,「行,就算我什么都不知道好了!那等以后你愿意告诉我了再告诉我,不就好了嘛!你的一切!狱寺君,只要不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我什么都会帮你的好吗!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么!」
「!」
愣在那,狱寺突然觉得所有无法言说无法排解的郁结都决堤卸去,纲吉用一种他那么陌生的态度,让他不知所措,竟就此辩解似的低下声去,「说了你也不能理解,更帮不上我的。……抱歉,我实在不喜欢依靠别人。」
「这算什么理由啊混蛋!不喜欢依靠别人?不喜欢?!不喜欢到了可以自己去死的地步?!我们不是同伴么狱寺君,说好了的啊?再说伤都弄这样了,还闹什么别扭混蛋!」
狱寺终于被说毛了,「闭嘴!你他妈凭什么训我!谁也没求你照顾我!就算你费尽心力带我回去我也不会感激的,你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别傻了!」
纲吉被狱寺的话呆住。原来狱寺君想的,是这些。
「本来我也没把你当同伴,更别提什么朋友!我只是为了利用你,不得已而为之你懂吗!现在浮标够了,时间也不多了,你把我丢在这无可厚非。」狱寺也终于找回气呼呼的气势,「你自己往前走就是了!」
「混蛋!你说的那些,我从来就没想过!且不说狱寺君你是我重要的同伴,救你,或者说……」
纲吉气得发抖——
「救人,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好吗!」
狱寺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界上,竟存在不需要理由的事。而救他,这个男孩说,竟是不需要理由的。
他目瞪口呆,再说不出一个字。
控制住猛然提高的音调,纲吉的愠怒也只有一瞬,话便又软下来,「……总之,我们俩先下去行么,浮标什么的别管了……皇宫里,皇宫里一定有医生的!你撑住啊狱寺君,不会有事的,抓紧我!」
纲吉噙着气出的泪水,转过身去背对着狱寺,自己在前边顶住风,咬牙忍住废柴模式,吸口气打算学着狱寺君的样子拿掉钳子让滑钩直接下去。
狱寺也一反常态,像个刚被训了的别扭孩子一样,乖顺地把头的重量微微依靠在了纲吉肩上。手却并没照纲吉所言抓紧他。一言不发,呼吸温热。
纲吉当然不知道,此时此刻,半眯着眼睛把脸埋在自己发中的狂气男孩,正用尽所有力气抵抗着。虽然狱寺内心深处已经觉察这抵抗总会是徒劳——
这抵抗总会是徒劳。
毕竟,那太过陌生的温暖就像是未知的巨大黑洞,是他荒芜如无边大漠的生命中,罕见的绿洲——
一旦遇上,一旦相信,一旦靠近,或许就没有退路了。
纲吉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抓过狱寺死命按着伤处的手——因为太痛狱寺的指甲都陷进了腰部衣料和皮肤——放在自己腰上,「喂……别抓你自个儿了,衣服都给你抓破了,明明都够痛了吧我说……喏,实在痛的话,抓我吧。」
「……沢田纲吉……」
被那小一号的温暖手掌捉住抱住他的小腰,触手是那人的棉柔衣料,竟染了他腹部的微温。本少爷才没有感动。才没有感动。狱寺有点自嘲地自欺欺人着,眼睛却不争气,猛地热了。
可恶。为什么眼睛酸酸的。真是的,热死了太阳你敢不敢更毒一点,汗都流到眼里了。对,就是这样。都是天气的错。
夏日里依旧滚烫不减的泪水,顺着纲吉的后颈流进衣领。狱寺把脸埋在了他肩膀上。隐忍的呼吸,急促连绵地扫在后颈的皮肤,温热抽啜若冬夜里流浪狗的吐息。
纲吉像石像般绷紧了身子,无措地僵在那里,最后学着记忆里妈妈的样子,缓缓地摸了摸狱寺环在自己腰上的手,然后揉起了狱寺垂于自己肩上的发。像妈妈对自己做的那样,轻柔耐心的抚摸,摩挲。细腻若沙,温柔似水。
那是笨拙,却胜过一切言语的安慰。
所有的抵抗轰然倒塌。
从来没有人这样抚慰过他。只仅仅是沉默,就教会他什么是温柔。
除了久远记忆中那面目不清的美丽银发女子,再没有第二个人,这般抱他在怀里,或是借他一个肩膀,再或是为他狱寺隼人流过一滴泪。不论真心,还是假意。
狱寺清晰透彻地听见,自己内心,所有的壁垒轰然倒塌。那是一个少年倾尽十多年的光阴和欢颜,筑起的全部城墙。
这次——唯一的一次。
他自知地拆去铅华,遇上,相信,靠近,考虑一个不止存在一个自己的未来。
这温暖,不期然间,意外快速而深刻地,穿过生命的深谷,越过感情的暧昧,直接扎进了他心宫的王座。这不是黑洞,这不是绿洲,这不是任何的具象可以比拟的感触。
——大抵是,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
山下。
「云雀。」
校长大人一脸笑吟吟,向着一身斗气大步流星下山来的委员长款款步来。
「小婴儿?到这儿来干嘛?哦~~」被叫住的人显得稍有些烦躁,狭长的眉眼盛气流溢,挑长的尾音带着不由分说的捉狭,「你终于做好准备被咬杀了吗?」
Reborn就差挖鼻来表达不屑了,「怎么可能~~我才不会这样就和你打的,还是再等几年吧,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嘛~~」
被激怒的云雀脸上一瞬间写满了「现在就咬杀你」,冲过来就是斜挑一拐。
Reborn后仰着退了一步堪堪躲过云雀凌厉的攻势,双手仍旧插在西裤口袋里,嘴里还为自己的不知是机警和危险感叹了一小下,「哦哟~」
见又一拐要甩到眼前,Reborn深知再不阻止这家伙就要进入状态了。真到那时候,就算是他也实在不好管这战斗狂了。于是一边左闪右避一边赶紧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你能不能改改那个称呼啊,校长我很困扰哎。隔墙尚且有耳,何况你总是不分场合地叫。好歹尊重下别人的秘密嘛——人生在世谁不得靠着隐藏生存?这其中的委曲你最清楚的不是嘛。」
「……」
收回舞得正浓的拐子,云雀默三秒,挑眼看向Reborn,「我知道了。」
Reborn发现自己可能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和云雀聊天,事实证明果然有理可讲的学生才是好学生啊。
「那么,凶手找到了么?草壁还在医院里躺着吧——你怎么看?这次的连续袭击事件。」
「不管有什么目的。作案者就是在挑战我的权威。让我揪出来,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目的,让他从这世界消失。」云雀说得云淡风轻,然而讲话内容竟是在谈论对他人的生杀予夺。
Reborn也看出来,这次云雀是真的生气了。握着拐子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呵呵,虽然这话让我这最强杀手说不大好,但是作为你的校长我还是得罗嗦一句——孩子你杀气是不是有点太重?」Reborn意料之中的看到云雀蹙起了反感的眉峰,仍旧好心情地继续着说教,「还有啊云雀——还是不要自视过高了为好。这世界最大的美妙就在于它的未知,但是想要见识,代价总是巨大。夜郎自大,掉以轻心,可是会被狡猾的毒蛇们咬住喉咙的哟……」
云雀听了这些话显然觉得很不舒服,不耐烦地伸手把领带扯松了些,「你到底想说什么。」
「嘛,别太在意,我只是觉得你这次有些过于急躁了而已,都不像你了。稍微有点担心,呵呵。」
「……肉麻。」云雀果断绕过Reborn直接回校医院去了。
嘴上虽说对Reborn的故作姿态很嫌弃,实际上云雀自己也有些在意。
连续袭击事件。
近一段时间,从新生报到日前一周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学生遭到不明犯人的暴力袭击。不,应该说,目标并不是普通的学生,所有受害者都是云雀领导下风纪委员会的成员。
犯人似乎并不只一个,据云雀判断,基本可以认定是两名。两个人,或者一人一兽。依据是,受害者除去最常见的击打伤外,显著特殊伤势基本有两种,一类是直接的撕裂性伤口,像是猛兽的利齿或烈爪造成的,另一类则是细小针群造成的刺伤。所以应该是出自两人之手。
犯人行动时间并不固定,作案又快,手法很是纯熟,实在算是狡猾厉害的角色。即使是云雀将巡逻时的组队人数提高,也丝毫不能起到遏止犯人的作用,遑论捉捕——只能徒然让闻讯赶去现场的云雀看到一地更多具狼狈不堪的伤员而感到更加愤怒而已。
虽然Reborn也提出过让瓦利亚队员协助追捕犯人,但是且不提瓦利亚近日来有着别的任务而正繁忙,并无过多精力和人手分散给这边,何况瓦利亚向来是直属彭格列九世皇帝的部队,在未得到九世皇帝旨意的情况下,并不对学院的特殊事故负责。
而最重要的是,云雀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别人插手他自己的事的。
是,在云雀看来,风纪委员会也好,彭格列皇家骑士学院也好,都是他的财产,他的领土。绝不容别人以任何方式染指。
话虽如此。截至前夜,前来此处布置任务障碍的草壁副委员长,其伤体被就地发现,至今已经出了六次事件,却没有出过人命——即使每个被害者都已经陷入了不省人事的危险境地。犯人似乎只是给予某种警告。或者,更类似于在进行某种诡秘的仪式——
每个伤者胸前竟都放了一朵红莲。
第一次是完整的十瓣花,第二次的十瓣莲被摘取了一瓣还余九瓣,此后每次的莲花都更少一瓣。横陈的伤体,溅出的鲜血,妖冶的残莲,美邪的犯罪现场诡谲魅惑。似来自魔鬼夜宴的请帖。
简直像是倒计时。然而倒计时的终结到底是什么,云雀还无法得知。但至少可以认定的是——
这是对我的权威赤裸裸的挑衅。无误。云雀已经如此判断。
……畜生。全体咬杀。
花颜的两名少年,温暖的紧拥姿态,互相的依靠重量,无边的壮丽山景。本是多么美好的画面,然而——
黑暗中的潜伏者,却在用深沉阴鸷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
过于苍白的皮肤,近乎丧失血色,厚嘴唇也是一应白得泛紫,大概是常年生活在黑暗无光的室内或阴暗地方造成的。金属框斯文眼镜背后,墨蓝眸子是深沉的漠然。那尚是一双少年的眼。却古潭般波澜不惊,似于整个世界毫不关心,或者仅余了些许嘲讽。
调虎离山计似乎实行得很顺利嘛。云雀恭弥……真是个笑话。那男人自以为是的姿态在眼镜少年看来,只觉小丑般滑稽。
谅谁也不会想到,如此针对性的行动,目的竟然指向那个出乎意料的人,云雀也好,彩虹之子也好,甚至都没有往这个方向想。一切都在殿下掌控之下——事实一次次证明,那位殿下果然是万能无敌的存在。只可膜拜,不需理解。呵呵。
一刹那少年内心泛过小小的波澜,却依旧不形于色。
殿下要找的……就是这个人么?我看不是。太天真,太脆弱。不成气候。那大概是犬那边中彩了,给他遇上正品,啧。少年轻轻地推了推眼镜,心中默默地下结论。
「呵哈……」
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少年隔着厚啤酒瓶底似的镜片又默默瞥了眼狱寺,掏出湿巾擦了擦脖间和脸,心说,还是快点下手吧,困了。还想回去先洗个澡呢,出这一身臭汗,「麻烦。」
少年从口袋里掏出手来,修长细瘦的指间赫然是只鲜红的yoyo球。极细的操纵线在漏下天光的树影间闪着魔幻的瑞光。少年腕指灵动,yoyo随之上下飞舞,极速转动若开始啮咬运转的命运齿轮。
刷刷刷!
「呃……!」狱寺闷叫一声本能地松开手去,那本来抓着滑钩扶手的手上扎进了几根破空而来的细小银针,细细的血线蜿蜒而下。余下那从背后抱着纲吉的手自然也脱开,而千钧一发之时竟被纲吉紧紧攒住——
此时,狱寺竟就靠纲吉一只手扯着吊在空中!
「狱寺隼人。」
用冷清声线唤着狱寺,少年在不远处的一处断崖,从浓郁的树荫里走了出来。指节轻推眼镜,单手玩着yoyo,转动声躁动人心。
眼镜少年高挑的身子瘦得过分,似乎有些习惯性地站不直。
狱寺费力地朝他侧过脸去。
一脸沉寂的阴郁,墨绿色的制服本就是简单的仿军款,一排一丝不苟的扣子更是被他扣到了顶,看着就窒息。而且,如此高温的天气里仍旧带着纯白色的织线帽,怎么看怎么奇怪……怎么热。
更醒目的是那人左边脸颊上,竟有着出版书上用来标识的那种条形码图案!这让狱寺莫名地在意,羡慕,嫉妒,恨……好吧,其实这货只不过是潜意识地觉得那「纹身」很「酷」——
不知是新兴的纹身,还是这家伙的个人爱好,亦或是什么隐秘组织的恶趣味习俗?总之,给人无限诡秘的封闭感。一
看就知道,这眼镜阴郁男跟山本那种阳光好少年(……有待考证?)属于完全两个极端。
只瞥了少年一眼而已,狱寺不知自己为何会观察他到如此仔细。也许是仅从那冰冷的气场和娴熟的手法就可以断定,此人绝非平日里环绕身边的等闲之辈。一个不好的猜测一闪而过,狱寺心中不禁一颤,沉声问道——
「……你,白兰的人?!」